“同样是出生,一个人出生在富户当中,生来便是锦衣玉食,仆役成群,读书不需多尽心,老子去世之后万贯家财可以任他躺着玩到死。”
“一人生于穷苦农村,父亲患病,全靠母亲为人洗衣做饭赚钱养活他,他寒窗苦读十几载,终于考取进士,却在赴任的路上遭山贼抢劫,一命呜呼。”
“陛下以为,谁苦?”
宣帝笑了一下,仿佛是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季非夜也笑了一下,“自然是穷人家更苦,读书是改变他命运唯一的希望,然后这个希望被彻底打破了,自此他们家再不会有希望。”
“陛下以为,这样公平吗?”
宣帝微微一震,公平吗?不公平,可是怨怼有用吗?没有。
这一日晚间,季非夜照样和宣帝说完了白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见帐内迟迟没有声音,便想起身离开,却被宣帝喊住了。
宣帝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也不知道他示意了什么,德妃竟然将帐帘掀了起来,那张瘦削的脸一下子便映入了季非夜的眼帘。
宣帝的目光已经很浑浊了,才三十岁的人,此刻看着竟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他眼珠子转了转,落在了季非夜脸上,“你很好。”
季非夜走上前,在床前跪了下来,她并不习惯跪拜,但是此刻她却愿意给这病重的人敬意。
“朕登基之前,曾向先皇建言,由三弟登基为帝,而朕当个闲散王爷,前往封地,或许某一年便病发离世,这样就很好。”
“父皇问我,甘心吗?”
宣帝喘了一口气,“怎么能甘心呢?虽然朕自小身体不好,可是朕为了当好大哥,为了当好先皇的继承人,为了当好太子,甚至为了当好皇帝,努力了那么多年,眼见一切都将到手,朕怎么才能做到心无怨怼的将一切拱手奉出去呢?”
“于是先皇说,不甘心就不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