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心血来潮夜探听云峰,溜进了山之后,因为担心会被夜巡的人发现——允听身体有恙,怎么也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在山上不管。
他选择了一条记忆中比较隐蔽的小路,然后非常成功地——
迷路了。
方向感不太好的路痴不仅走夜路,还走小路,可以说是作死的最高境界了。
关键是江沉迷路之后还触发了几个禁制,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果然因为允听的伤势,听云峰才这么戒备森……
当他被拎着衣领从草丛里提溜出去的时候,江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允听亲自出来捉他,他有多大的能耐啊胆敢打扰美人睡觉,痛打二十大板!
原本江沉以为允听会生气,结果这位印象中对他几乎没有多少好脸色的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把他放回了台阶上,随后踩着月光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没有多余的疑问,也没有任何戒备,甚至是一副默许的态度,照顾着他的走路速度,领着江沉去到了听云峰山顶的休憩处。
原身的滤镜恐怕开到了百分之八百,才能给允听捏了这么个恶鬼的形象。
。
听云峰和……崆峒山的前身不同,山顶配套设施齐全,甚至还有一间茶室。允听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却熟练地泡起了清茶,干净洁白的指尖搭在紫砂壶上,又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感,以至于其中的违和全部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沉坐在散发着原始草本香味的蒲团上,仅在刚进门时打量了一圈茶室,便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坐在那儿等着喝茶了。
允听倒好茶后,却没递给他,碗口大的茶杯里沏着小半碗茶水,在寂静的夜里丝丝袅袅地冒着热气,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其中的甘甜。
允听见他眼睛都快掉进杯子里,便将茶杯放到了他面前,只不过袖子拂过的瞬间,杯中便不再往外冒热气了。
江沉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
温的,苦的。
心里头忽然动了一下。
见他进来这么久,竟然一个字没说,甚至还抱着茶杯发呆,允听总算是先开了口。
“何事。”
连声音也不是那种冰雪般的冷,更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澄净地、流淌般的感觉。
这个人并不如他的外表一样寒冷,更像是他手中这杯茶,温润适口。
可惜带着生人勿近的苦。
“弟子听闻……师尊身体有恙。”江沉将一团汤婆子形状的铜球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这是他顺手订做的加湿器。
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电,但是有法力啊,这加湿器被做成了几层,侧下方开了几个小孔,将精油和水加进去之后,只需要加热最中间的铜球,水就会沸腾变成水蒸气,然后从小孔中钻出来。
没什么实用之处的玩意儿,但是江沉在出门之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他有的但允听没见过的东西。
生病送礼嘛,在乎个心意不是。
允听看了一眼这个小玩意儿,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将东西给收下了,随后,场面再次迎来了第二冬。
江沉咬了咬牙,还是没想到合适的措辞,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师尊,弟子能斗胆问问……您,这,呃……是怎么……”
他还是不大习惯这个时代的用语,说到一半就有些卡壳,然而允听虽然听懂了,却根本不打算告诉他缘由。
“不是什么大事,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
江沉:“……”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感觉自己被凶了,委屈巴巴地告辞,顺着大路下山。
因为心里面装着事——
主要还是在思考要去哪里打听打听情报,因此根本没有发现,原本漆黑无月的夜,小路让的草丛里却飘着星星点点的萤光,伴着他下山的步伐缓缓亮起,一路将他送出了听云峰。
江沉并没有回他的崆峒山,而是转了个弯,朝青云峰走去。
青云峰是青云宗的主峰,历代只有宗主才会居住于此。江沉想着,允听不告诉他,但是宗主这儿总有备案,别的地方可能查不到,但青云峰一定能找到点眉头。
。
有了听云峰的前车之鉴,江沉这次总算记住了要走大路,顺顺利利地到达了主殿。
修真之人夜晚是不需要睡觉的,身为一宗之主,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江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因此暂且没敢靠近,只远远地蹲在了草丛里,打算先看看情况。
夜晚的青云峰并不如听云峰那边寂静,不时会有送公文过来的弟子来往。江沉原本想蹲守一波,看看这次又能不能再次瞎猫碰上死耗子,结果死耗子没碰上,倒是给他碰上了龙猫。
……是幼年版男主。
江沉原本都蹲得快睡着了,忽然便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仔细一听,原来是主殿有东西失窃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狗胆,竟然偷到了主殿头上!
他觉得自己的好运可能是在前几天用完了,虽然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也不是喜欢卷入这种麻烦的人。
正当江沉打算脚底抹油离开的时候,忽的就看见主殿外闪过一道瘦削的身影,定睛一看,好家伙,他收回刚才骂人狗胆的那句话。
男主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这叫被动投资。
然而江沉记得,男主跑过去的方向刚才好像去过一队巡逻队。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秉持着洗白政策,江沉随手摘了个野果子,就往那边的男主头顶上砸。
还低声喊了句。
“那边有人!”
穆阙:“……”
江沉:“……”
卧槽这小兔崽子怎么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江沉穿着夜行衣戴着帷帽,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漆漆的,自然不容易被发现。穆阙却穿着打了好几种布料的衣服,大晚上跟只花蝴蝶似的,他不被发现谁被发现。
然而这小混蛋现在还飞快地往他这边躲。
为了不被一锅端,江沉一把将小兔崽子抓起来,塞进了帷帽之下。
两个人在窄窄的帽檐下大眼瞪小眼。
在这一瞬间,江沉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变幻莫测的情绪。
形容词懒得举例,总之就是……复杂。
他怀疑穆阙下一秒就会从他的帷帽底下出去,正打算把人控住,忽然背后一阵阴风刮过,锋利的剑刃隔开了帷帽垂下的黑纱,堪堪停在了江沉光洁纤细的后颈前。
青年冷淡的声音里像是擦着霜,不留情面地呵斥着藏在树丛里的人,冷冷道:
“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崆峒山的解释是我瞎编乱造的,色即是空和天下大同也是我胡说的,大家千万不要当真。
注1: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家都背过,不用我说出处了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