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这么说,可手谕的真本怎么会到了张洎的手里?”符皇后道:“这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奸佞小人,不得不防啊!”
符贵妃立刻道:“姐姐,多半是周德安那个奴婢存心不良,好在他死了,真是咎由自取!”
“嗯!”
符皇后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这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太子的东宫六率还没有组建,没人辅佐太子,我,我这心里放不下啊!”
又提到了东宫六率,够执着的!
符贵妃笑道:“姐姐,从前我不知道,可经过这一次,谁还敢拦着,朝中的大臣一定会争抢着替太子把事情办好的……姐姐要是不放心,可以再跟陛下讲,还是那句话,圣人是疼惜你的!”
符皇后闭目思量半晌,微微点头,“妹妹,事情过去了,你会宫歇着吧,安心养胎,我知道怎么办。”
符贵妃告退,她走之后,符皇后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苍白如纸,仔细观察,在她的眉眼之间,竟然缭绕着一团似有若无的黑气……
符皇后斜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子,微微叹口气。
自己这副样子,是没有几天好活了……“皇儿啊,母后本想帮你拉拢些势力,哪怕母后死了,也有人扶持着你!可谁能料到,这一次母后失算了。”符皇后顿了顿,又喃喃道:“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母后帮你找出了最大的祸患!”
“贱婢!”
从符皇后的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她的神色变得格外狰狞可怖!
“好啊好啊!”符皇后冷笑道:“你视我为蠢猪笨牛,一而再,再而三,给我出馊主意,想让我去找死!贱婢,你好歹毒!”
符皇后眼神闪烁,渐渐拿定了主意。
隔着一层宫墙,外面的人不能把太子怎么样,真正有威胁的就是内部的人……当初是你哭着求着进宫,是我帮你得到了天子的宠幸,生下了龙种,母凭子贵,你都足以在宫中立足了,怎么还不满意?
莫非骨肉亲情,就这么不值钱吗?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贵妃宫中,符二对着一面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才二十多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漂亮,有才学,有本事……一家三姐妹,理应自己的命运最好!
可谁能想到,大姐母仪天下,三妹那个疯丫头都找了个如意郎君,死心塌地地对她!她配吗?
老天爷,你公平吗?
同样是姐妹,我进宫就是为了保护大姐,我也是人,我不是她的老妈子!凭什么她能统御六宫,我只是个贵妃?
符二猛地把镜子推倒,她不想看自己狰狞的模样。
“贵妃娘娘,圣人刚刚去了皇后寝宫!”
听到宫女的禀告,符二眼前一亮,大姐啊,你不要让我失望,在作死的路上,一定要走出最后一步啊!
太监周德安不甘心被人灭口,就留下了遗书保命,再加上真正的手谕,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的确很有杀伤力。
叶华稍微沉吟,符皇后他是一定要保的,就算那个蠢女人再怎么折腾,她也是妻子的姐姐,而且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符彦卿的面子。
但愿经过一次教训,符皇后能收敛,从此老老实实,安心当皇后,这样对她,对太子,对所有人都好!
叶华思量着,就要站出来。
突然御座上的柴荣笑了,皇帝的笑声,在金殿回荡,弄得所有臣子不寒而栗。突然,柴荣猛地一拍桌案,豁然道:“皇后乃是朕的结发妻子,是一国之母,身为臣子,竟敢指使朕废后,谁给你的胆子?”
厉声叱问,好似雷霆!
张洎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鬓角冒汗了。
好在他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咬牙撑着。
“启奏陛下,臣身为御史言官,匡扶君道,直言弊政,乃是职责所在,要说是谁给了臣胆子,那也是陛下啊!”
高!
张洎这个回答至少值九十分,以徐铉,陈乔等人为首的官员强压着喜悦,张洎果然有两下子,选择他当过河的卒子,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柴荣微微冷笑,“说得好听,朕记得孔圣人有句话,叫巧言令色——巧言令色鲜矣仁!”柴荣突然用手一指张洎,斥责道:“你说言官的职责,那朕问你,几时言官能干涉朕的家事了?还敢挑拨朕和皇后的夫妻感情,简直狗胆包天!”
张洎额头的汗水噼里啪啦地流,柴荣御极的几年,北灭北汉,南征南唐,横扫天下,威势日盛,那种压力,不是能形容的。
张洎觉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几乎支撑不住。
但是作为一个言官,就是不能服软,只要低头一次,这辈子就别想再吃这碗饭!张洎当初敢直接去找陈乔,进言献策,在他的骨子里,有很强的赌徒心态。
拼了!
“陛下,天家无私事,臣一颗心,天地可鉴!倘若君父迁怒微臣,臣也无话可说,情愿引颈就戮!”
“哈哈哈!”
柴荣朗声大笑,竟然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张洎的面前,朝中诸臣也不知道天子要干什么,是赏识张洎,还是……柴荣猛地抬脚,狠狠踹在了张洎的肩头,把他踢出去一溜滚儿!
“还敢说什么天地可鉴!你当朕是傻子吗?你第一次只交了一个副本,这次又拿出了真本,还附上了一封遗书……如果朕所料不错,遗书是周德安提前给你的吧?你为什么不在上次就交给朕?非要等到周德安死了,你才拿出来?”
嚯!
柴荣这话可真够厉害的,一下子就把张洎逼到了墙角,就连在场的众位大臣都若有所思。叶华更是微微带笑,不用自己说了,皇帝陛下已经发现了。
别的东西都可以圆,唯独遗书圆不了。
张洎手握重要证物,不尽快交上去,而是引而不发……你这是要干什么?想给谁挖坑?是不是要陷害皇后?
你以忠臣自居,却对皇后耍心眼,玩权术,这又该如何解释?
张洎浑身颤抖,已经瘫在大殿上,他连忙磕头,“陛下,臣有下情回禀,遗书是臣昨天才得到的,是有人送给臣的,臣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