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苦笑道:“范相公,说得容易,那些钱都变成了债券,我们催账,就只有一个可能,逼着商人提前抛售战争债券。他们大举抛售,价钱必定一落千丈,而且这帮人还会要求朝廷提前还款,后果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范质皱了眉头,当然不用费吐沫了。
他们都买了债券,现在幽州刚拿回来,报酬还没看到。让他们还债,除非低价卖债券,到时候能卖多少,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魏仁浦抓着胡须,缓缓道:“战争债券,关系幽州大局,也关系到朝廷信用,如果崩盘,后果不堪设想,恐怕陛下也不愿意看到,债是断然不能追了。那,那就宣布金银没了,不管了!老夫就不信,一帮小民商人,还能闹翻了天?”
“哎呦!”
李谷简直哭笑不得,“魏相公,你不会忘了找咱们算账的百官吧?我跟你实说了,在京官吏,有一半都跟大相国寺有往来。不说别人吧,魏王符彦卿,就曾经是大相国寺的常客,还有军中的将领,欠他们俸禄粮饷就能闹翻天,如果不承认他们的存款,直接赖账,信不信,明天就有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把咱们几个都给砍了!”
等李谷分析完,这几个人才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冷汗也都下来了。
这根本是个必死之局。
追讨债务,战争债券崩盘,朝廷伤不起,赖掉存款,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朝廷还是伤不起……两头都伤不起,想出钱认倒霉,还拿不出钱,托不住盘,事情到了这一步,真叫神仙难救。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几乎同时涌出了一个念头,实在没有法子了,就把柴守礼宰了吧!
别看你老东西贵为天子生父,给大家伙弄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拿你的人头谢罪,也是情有可原!
唯一麻烦的就是怎么说服柴荣大义灭亲……总而言之,柴守礼就是个死人了!
鼓动天子杀了生父,这可不是个小事情,搞不好老命都要搭进去,可这种时候,不下决心,大家伙都要死!
范质犹豫了半晌,长叹口气,仿佛老了十几岁。
“诸公,等一会儿老夫去面见天子,陈说此事,你们就不要去了。”
剩下的几位相公暗暗长出口气,范质还算不错,没有推脱责任,大家伙也不用为难了。想到这里,他们一起躬身拜谢。
“首相大德,我等铭刻肺腑!”
别小瞧这一躬,范质把命扔出去了,这几位就欠了天大的人情,以后他们要全力维护范家的后人,不能有半点的怠慢。
这就是官场上的法则,谁要是违背了,就没人带你玩了。
短短的时间,他们完成了交易。
正在这时候,突然赵普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笑容,站在门内,睥睨了几位相公一眼,声音中难掩喜悦。
“圣人请几位相公进去,商量一下冠军侯的策略!”
全世界的人都想找到柴守礼,不同的是有人要宰了他,有人却是想保护他,哪怕再恨,再生气,人家也是实际上的太上皇。
有绣衣使者到了叶华的身边,低语了两声。
叶华转身对柴荣道:“陛下,太傅回府邸了,一切安好。”
在这一刻,皇帝陛下的眼角高高挑起,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很难想象,柴荣是什么心情。但估计一定非常纠结,无奈,最后柴荣长叹一声,“随我去太傅府!”
皇帝陛下飞身上马,叶华在后面紧紧跟随,几位相公也只能跟着。
他们一股脑到了府邸,柴荣连马都没有下,直接冲了进去,一场父子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范质,王溥,魏仁浦,薛居正,李谷……这几个老货几乎同时勒住了战马。
“冠军侯,我等身为臣子,多有不便,你足智多谋,有劳了!”说完,他们退到门外,装起孙子了。
叶华气得想骂娘,这几个老王八蛋,你们不进去,凭什么让我进去?万一柴家父子闹起来,我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你们可是宰执相公,莫要忘了身上的担子!”叶华切齿道。
魏仁浦抱拳,“冠军侯,你眼下管着绣衣使者,是天子近侍,我等具是外臣,实在是多有不便,你就能者多劳吧!”
李谷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恭候佳音!”
面对这几个胡子都花白的老东西,叶华简直无话可说,你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活到脸皮上了吗?
看到你们,哪个不是两鬓斑白,哪个不是国家栋梁……老子懒得骂你们!
“好,我去就我去,叶某自当尽力周全,诸位相公,你们不进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决议,你们也少插嘴!”
“告辞!”
说完,叶华抱拳,一扭头就跑了进去。
外面剩下几位相公,王溥挺不好意思的,他到底比别人厚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交给冠军侯,万一天子发怒,他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我们还是应该进去瞧瞧!”
魏仁浦没好气道:“瞧什么?叶华沾着皇亲,又深得宠幸,他进去比我们合适多了。”
王溥张了张嘴,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一旁的薛居正开口了,“冠军侯足智多谋,若是他真的想出了办法,我们几个岂不是成了无用之人?”
李谷撇着嘴,呵呵冷笑,“薛相公,这一次,就算叶华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别想解决圆满了,你们只管瞧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