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穷苦无依的百姓,热切盼着大周能杀过来,给他们授田,让他们过上富足的好日子。许许多多的百姓自发成立杀胡队,攻击契丹兵马,破坏道路,抢劫仓库……闹得不亦乐乎。倒是有许多士绅豪强,害怕即将到来的骤变,可是他们没法确定,契丹还能不能继续留在燕云,假日契丹人败走了,他们又该如何?
是留下来,等待疾风骤雨,还是退到长城以外?茫茫草原,又该怎么活下去?
这些人是焦躁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在所有人当中,最着急的,莫过于萧思温。
他接受了耶律屋质的嘱托,在决战来临之时,萧思温得到了五千皮室军,这是耶律屋质留给他的老本。
萧思温是一只狐狸,足智多谋,他见败局已定,立刻保护着年幼的耶律贤返回幽州,同时又联络几个亲近耶律贤的大臣,再收拢一些败军,聚集起五万多人。
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萧思温很清楚,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块安静的地方,养精蓄锐,恢复势力。燕云是不能待了,他必须走。
耶律贤还十分年幼,一切都听未来岳父的安排。
萧思温决定立刻北返中京,离着燕云很远,大周一时打不过去,他还能收拢其他部落,重建皮室军和铁林军,恢复元气。
可就这么走了,幽州岂不是白白留给了大周,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萧思温想了想,他把两个汉臣叫了过来,一个人是杨衮,另一个人则是韩匡嗣!
“老夫给你们三万人马,负责守卫幽州,绝不可丢了城池,你们听明白没有?”
杨衮和韩匡嗣面面相觑,全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凭着他们,能挡得住大周兵马吗?
萧思温安慰两个人,“你们放心,眼下是寒冬腊月,只要用水浇城,就能挡住南朝攻势。老夫回到草原,会召集更多的勇士,一起南下,到时候和南朝在幽州决一死战,你们放心吧!”
老东西交代完毕,就匆匆离开。
他带领着精兵,保护新君耶律贤,连夜北返。
老狐狸跑了,剩下两个汉臣,面面相觑,他们要是相信了萧思温的鬼话,就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老东西是跑了,留下他们当替死鬼。
大周能击败二十五万大军,幽州城岂能挡得住他们!
我们能怎么办?
投降吗?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咧嘴苦笑。
大周一项痛恨汉奸,杨衮出使的时候,被叶华臭骂,遭到大周上下鄙夷,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假如是契丹重臣,还有投降的机会,如果是他们,那就只有背城一战!
“他娘的,真是个老狐狸啊!”
杨衮气得大骂,萧思温没有让耶律沙守卫幽州,而是安排了他们,就是要利用他们汉人的身份,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一个字——黑!
真黑啊!
难怪耶律屋质会托孤萧思温,也难怪战败之后,别人都跑了,唯独萧思温能拥立新君,一跃成为契丹头号权臣。
这个老家伙,从里往外,全都是坏水!
“战又不能战,降又不能降,我们该怎么办啊?”杨衮没了主意,一张老脸,跟鬼似的难看!
韩匡嗣足智多谋,他沉吟半晌,缓缓道:“我们可以跑!”
“跑?”杨衮仿佛听到了最好玩的笑话,往哪里跑?草原都是契丹的天下,他们还能跑得出萧思温的手掌心?
更何况,大周能放过他们吗?
“杨兄,我们不能这么跑,必须做点手脚。”韩匡嗣幽幽说道。
“什怎么做?”杨衮茫然无知。
“我们要毁了幽州!”
“什么?”杨衮大惑不解,他们的使命是守卫幽州,却要毁了幽州,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们把幽州变成一片废墟,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寒冬腊月,十几万人,大周以王师自诩,他们不能不管。要想管这些百姓,就没法追我们!”韩匡嗣轻笑道:“萧思温让我们守卫幽州,也无非是给他争取时间,让他从容逃回草原,我们做到了,还有什么可怪罪的。”
吸!
杨衮仔细咂摸了一下,还真别说,这是个办法!
只不过这么干太造孽了,幽州十几万百姓,又是大冷的天,一夜过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死,饿死……杨衮长叹口气,仰头望着天,“韩兄,这是要造天孽,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韩匡嗣轻轻一笑,“杨兄,我们这号人,不早就该下地狱了吗!难不成,你还想下辈子继续当人,升天?”
杨衮咬了咬牙,是啊,当了汉奸,大周杀回来,入不了祖坟,本来就是孤魂野鬼,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想了又想,终于一挥拳头,大叫道:“韩兄,我听你的!”
……
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幽州城,有百十几处同时着火,借着风,蔓延全城,高大干枯的槐树被点燃,破旧低矮的草棚被吞噬,火蛇乱蹿,火光乱飞……无数生灵百姓痛苦哀嚎,他们从家里跑出来,绝望地看着家园变成废墟,有人想去救火,没想到契丹人马居然跑过来驱赶,不许他们救援……
好好的一座城池,彻底被大火吞没了……杨衮和韩匡嗣两个人见城中都是火光,终于长出口气,大周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走吧!”
韩匡嗣刚转身,就发现一员年轻的小将,赤红着眼睛冲了过来,来人正是韩匡嗣的儿子,叫韩德让!
“你来了?正好,随为父撤走!”
韩德让猛地摇头,他死死盯着父亲,像是一头受伤的狼崽子!
“爹,你为什么杀了姨娘,还有我的两个妹妹!她们可是你的骨肉!为什么?”
韩匡嗣怒了,大骂道:“轮不到你教训我,你姨娘舍不得离开幽州,她们不愿走,那就只有死!你要是不想走,也陪着她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