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这辈子是别想发财了。”
叶华咬牙切齿,真是块顽固的石头!只能让他替自己留在作坊,监督工人打造铠甲和陌刀,毕竟十天之后,还要向枢密院交差,这也是个大生意,不能出差错。
叶华则是亲自赶到了汴水,监督河堤修筑。
束水攻沙法虽然很好,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河堤要坚固。
如果河堤出了问题,不但束不了水,反而会堤毁人亡,损失惨重。潘季驯在施工的时候,就要求“必真土而勿杂浮沙,高厚而勿惜居费”,“逐一锥探土堤”等等方法,确保工程质量,能够禁得起大水的冲刷。
时间真的太少了,叶华连日奔波,根据各段的地形,修筑不同的河堤,包括遥堤、缕堤、格堤、太行堤、土坝等等。
以现在水泥的产量,只够用在关键的地方,没法建造一条真正的水泥堤坝。
可即便如此,也让范质大开眼界。
把水泥和砂石安置比例混合好,灌在堤坝上,过了三天左右,就能变得和石头一样结实,用锤子敲击,只有一个淡淡的白点。
他甚至觉得叶华说的有道理,这东西能补天,绝对是神仙才有的宝贝!
十天不到,工匠们玩了命,超额修好了近70里的河堤,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河水了。范质提前发放了工钱,遣散所有民夫,让他们赶快回家团聚。
老头特意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登上了大堤,眼下就是浑浊的汴水。他河堤边,还有用来清理泥沙的铁龙爪,扬泥车……看着那些东西,范质摇头苦笑,亏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光知道用人力,不知道借助自然之力,真是够丢人!
他在感慨,叶华居然也来了。
“范相公,你不会是想着,如果不成,就跳进浊流,自杀谢罪吧!”
好好的情绪,被叶华这么一说,老头胡子都撅起来了。
“老夫斋戒沐浴,向上天祈福……如果汴水能成功,此法就能用在黄河上,治理了黄河,就消除了千年水患。圣人出,黄河清!老夫是盼着重兴三代之治啊!”
叶华才不信什么三代之治,他煞有介事道:“我提醒范相公,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撑得住。”
“那你还敢来?”
“我是向陛下借了兵,提前过来守卫河堤的。”
范质这才注意到,叶华果然是带着许多人来的。老范深吸口气,“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老夫跟你同进退,要死死在一起!河堤就先交给你了。”这位说完,迈步就走,嘴里打着哈气,竟然休息去了,这就是他的同舟共济吗?
叶华真是无语了……
当朝天子,晋王储君,首相范质,三个最有权势的人,围在树下,听着叶华讲解束水攻沙的方法。
“汴水发端于黄河,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叶华不疾不徐,分析着汴水淤积的成因。
郭威和柴荣并不精于此道,还只是听听而已,可范质毕竟主持修河一年多,心里有数,叶华所言,的确很有道理。
“冠军侯,道理不错,容易淤积,不正应该疏浚河道吗?”
“别忙!”
叶华继续道:“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
一句话,水势猛,泥沙被冲走,水势缓,泥沙才会淤积!
此言一出,范质悚然吃惊,险些叫了出来。
他为了疏通河道,光想着挖出河沙,让水流通畅。泥沙淤积越多,动员的民夫就越多,可人力总归有限,怎么和滔滔河水相提并论。
“冠军侯的意思是借助河水之力,冲走淤积的泥沙?”
“没错!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叶华讲得这番道理,不是他的首创,这是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的观点,这位发明的束水攻沙之法,在几百年后,依旧是治理黄河的指导方针。后世经常进行的调水调沙,就是潘季驯束水攻沙法的升级版本。
叶华看过有关潘季驯的文章,对这位少有的水利大家非常钦佩,他的治水方法,叶华都记了下来。
如今讲给范质,让这位范相公是目瞪口呆,他抱着脑袋思量好久,这才苦着脸道:“冠军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老夫啊!”
叶华无奈道:“我一直都忙活着,你也没问我!”
“我,我怎么知道你会治水啊!”范质懊恼不已。
这两位互相推诿起来。
郭威咳嗽两声,“还是说正事吧,要怎么做?冠军侯的办法可不可行?”
范质苦笑道:“冠军侯的办法应该可行,只是今年,怕是不成了?”
“为什么?”郭威追问。
“陛下,离着汛期的日子不远了,最多半个月,现在要筑堤束水根本来不及。”范质追悔莫及,若是早些日子去请教叶华,问问他的看法,没准就不用这么拼命了,悔之晚矣!
老范顿足捶胸,郭威和柴荣同样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