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计算机,没有足够文官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实现。
这也只是均田令的一小部分问题。
事实上均田令根本就不均,根据官职的大小,宗亲贵胄,皇亲国戚,各自授田面积也不相同,但全都比老百姓大许多。还有寺庙,不但有土地,还可以免除税赋徭役,很多人就把土地捐给寺庙,躲避税赋……这么多漏洞加起来,均田令最多就维持两三代人,崩溃是必然的。
建立在均田之上的府兵制,租庸调,全都难以维系。没有法子,只能任用胡人,结果呢,一场安史之乱,摧毁了帝国的繁华和威严……
李谷不是不懂,只是他总觉得可以有办法抑制兼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没准他能成功,或者过些时间,就有更聪明的办法横空出世。
文人吗,喜欢天真幻想总是难免的。
而叶华呢,就是要让李谷醒过来!
试问,一个话都说不太明白的少年,他都知道要攒钱买地,有了地就有一切……那其他人呢?当所有人都为了土地疯狂的时候,天下虽大,又有多少可以分的土地,哪怕是九五至尊,口含天宪的皇帝,也没法和九成以上的百姓作对。
李谷的脑门冒汗了,比刚刚干活冒的汗还多。
他绞尽脑汁,却也不得不承认,叶华说的有道理。
“冠军侯,照你的意思,难道就不要均田,不要府兵了?”
“非也!”叶华连忙摇头,“李相公,天下动乱的根源就在于土地不均,改朝换代,岂有不行均田的道理!至于建立在均田之上的府兵,也是不错的办法,包括抑制兼并在内,这都是良政,可不能马虎!”
李谷气得笑了,“既然都是良政,那你反对什么?”
叶华翻了翻眼皮,“一支靴子做得再漂亮,能穿出门吗?我认为应该两条腿走路才行,不可只偏重一个方面。”
李谷追问道:“除了耕田之外,另一条腿是什么?”
“工商!”
叶华很轻松给出了答案,“李相公,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老百姓把粮食蔬菜什么送来吗?原因很简单,老百姓不信任我们,去年朝廷授田,辛苦了一年,老百姓有了收获,交了皇粮田租,把家里的仓库堆满,又储存了不少蔬菜,很多百姓就已经暂时满足了……”
颠沛流离,战乱不断,能安定下来,还有什么奢求,百姓已经被吓怕了,坑苦了,不敢离开家门,更不敢跑到京城去卖东西。
叶华只能让人去村子里,真金白银,货真价实,和老百姓进行交换,等到百姓拿到了钱,相信了他们,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其实原来我也想错了,以为安定下来的百姓,就会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在京城多开铺面,就能赚钱。在乡下走了些日子,我才明白,大多数的百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宁愿喝粥吃咸菜疙瘩儿,也要把钱攒下来,买田买地,就算有更多的田,产更多的粮食,也把腰带勒得更紧,好更多的地!”
“就拿那个少年来说,如果足够幸运,他攒够了钱,购买荒地,耕种五年,土地越来越肥,家里的积累越来越多,辛勤劳动,等到他四五十岁的时候,或许就能成为村上最大的地主!”
叶华发现,地主其实有两种,一种是苦干实干,卖命去干,几代人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至于另外一种,那就是靠着权势,巧取豪夺,用尽各种办法,到处抢占,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换来的,这两种人,不好一概而论。
“李相公,当村民愿意拿出商品交换之后,就有一些心思机灵的农户,他们主动站出来,帮着我们收购粮食蔬菜,收购想要的一切东西,有了他们在,我们的效率更高,其他的村民也免了奔波劳碌之苦……不过我也要防着这些人,压低价格,甚至用强迫手段逼百姓拿出粮食,所以现在去村子了解情况,就是看这些情况,如果有人行为恶劣,要立刻终止代收资格,严重的还要交给衙门法办。”
李谷用心听着,听到了最后,突然如遭雷击,恍然大悟……
“妙啊,真是太妙了!这些站出来代收粮食的,其实就是行走天下的商人!冠军侯下去查访,防止他们危害百姓,就是行朝廷的监督职责!以小见大,治理天下的道理,居然就在这小小的买卖中间!老夫半百之年,读书万卷,竟然不如这半天所得,真是惭愧,惭愧啊!”
李谷起身,拍了拍屁股,欣然道:“冠军侯,咱们去乡下走走,老夫还有好些事情要请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