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生气

声音不大,坐于上位的太后倒是听见了。

她正在给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栗夏喂蜜桔吃,见白泞涨红一张脸十分难受,开口道:“小六,身子可还是未好?”

太后神情淡淡,言语之中没透出对白泞的喜欢,但也不如以前一样挑剔。

这两年白泞为人低调,谦和有礼,虽她生母行事狠辣歹毒,但太后觉得小六兴许是像了怀帝,也是心性醇厚之人,只是之前被贵妃带的跋扈了些,这些年待白泞也渐渐温和起来,不存偏见。

“回皇祖母,许是刚刚出来吹了风,总觉得嗓子痒的厉害。”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学了两年的病腔,如今张开就是重而长的鼻音。

太后皱眉,“胡闹,这般为何不在殿中好好歇着?”

“许久未见父皇和母后,这两年宫宴一直都未来,孙女心中有愧。”白泞低下头。

“有什么比你身子还重要的?”太后伸出手摸摸白泞的发顶,白泞手指僵硬,忍了忍才没将她头顶上的那双手给拂开。

“你自回去休息,你父皇母后若是敢怪罪你,便有皇祖母在你怕什么?”太后如今年纪也大了,心中无偏见,自然对小辈要更好一些,“待会儿叫沈嬷嬷来我宫里领些吃补去,你也太瘦了些!”

白泞垂着脑袋,得了自己想要的话,悄悄弯唇,“是!”

她抬眼看了一下百里陌和卓景,两人都被宫宴上的人围住,暂时没看见她。

心中一喜,站起身就往外走。

来时脚步匆匆,走时倒是心情不错。

沈嬷嬷见她笑的眉眼弯弯,也带上几分笑,正准备说话,脸颊边上却飞快的蹭过一抹清凉。

随即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一团雪球结结实实的砸在白泞的脑袋上,溅开白色雪花。

白泞猛地止住脚步,一抹自己的脑袋,一手的新雪融化成水珠,指尖冰凉。

她转头,越过沈嬷嬷瞪大的眼睛和视线,看见身后靠在树干上的玄衣男子,十指纤长,包着一颗雪球正上上下下的扔着,唇角笑容一如两年前那般恶劣。

此番回来她就带了沈嬷嬷和几个心腹宫女,倒是不担心身边人,只是也没有要和卓景扯皮的想法。

这人如今已经是国师了,位高权重,心思越发的重,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他打交道。

“公主?”沈嬷嬷眼中有怒色,却按下不敢发,作为白泞身边心腹,她自然知道自家公主和这位国师的恩恩怨怨,只是国师如今也不好动了。

她与他都错过了弄死对方的最好时机。

“走。”

白泞清清冷冷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欲走。

‘啪’!

一个更大的雪球砸在她背上,一些雪花还没入脖颈里,凉的她浑身一颤。

再转身,眼中带着恼意。

不再迟疑,她蹲下,随手捡起脚边一块大雪块儿,笔直的就对着卓景砸过去。

雪块呼啸而过,砸中他下巴。

只是砸就砸了,但偏偏这雪块里居然夹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外面的雪花散尽后石子重重一磕,国师大人一张妖孽无双的俊颜几年难得一遇的破相了,半个指甲盖那样大的伤口,殷红色流下,他愣了一瞬,旋即抿唇盯着白泞一言不发。

白泞:“……!”

“公主殿下难得出来一次,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卓景却是轻轻松松的拖住她准备往下溜的腿,笑话,刚刚缠的那么紧,如今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那卓大人还想怎么的?”白泞冷笑,“难不成还请我吃好喝好了再回去?”

……

看着面前一大桌的好酒好菜,白泞面色黑沉黑沉的。

卓景居然真的敢带她来吃东西?

还是花楼?

“百面楼里的吃食在京中甚是有名,想听小曲儿的,看戏的,听故事的,这里也都有。”卓景半点不觉得自己在带歪孩子,笑着道:“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臣自然要带着公主好好尽兴了再走。”

这话说的,白泞的脸色再次抽了抽。

“说吧,你到底想如何?”白泞看了一眼桌子上油亮的菜色,有些没胃口,她素来偏甜腻咸,偏偏这一桌子就没一道甜点。

“我说我不会碍着你的仕途,想来你也不信,说吧,你想如何?”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但显然对面的人不愿意领情。

想了想,又看了看外头沉沉的天色,卓景笑了起来,今晚兴致颇高,道:“你把那个酱肘子吃完,我就告诉你!”

长得比他的松子儿还瘦,宫里是不给饭吃?

“我不吃。”白泞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的让她吃饭,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你又想下毒?”

“又?”

卓景眯起眼睛,快速的想了想自己和白泞仅有的接触的这几段记忆,很快就将医馆的那段对话给拉了出来,“原来那天你听见了,小公主居然还爱听墙角?”

白泞冷哼一声,不说话,眼神却是不自觉的瞟向窗外,不知道沈嬷嬷能不能找到她。

她戒心满满的样子让卓景觉得越发有趣,伸出筷子开始吃东西,每道菜动上一口,再转过来撑着脸看她,“这下可以了吗?”

白泞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眼神变得越发清冷了,“你这是让我吃你的口水不成?”

“咳!”

正在喝茶的卓景呛着了,站在门口守门的黑衣人默默垂头。

“牙尖嘴利可不好!”卓景眼眸深深,他一向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晚上心情不错,才对白泞退一步再退一步。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蹬鼻子上脸。

“白泞!”他沉下脸色。

“怎么的?你还想蹬鼻子上脸?”他心中所想的,白泞倒是先说出来了,“拖我在外面,伤不敢伤我,动不能动我,扭扭捏捏不成样子,女子都比你干脆利落,我知道我活着你就不安,我亦是一样的,你活着,与我也不安,所以,好好想想解决的法子不是更好?”

年纪尚小,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

有些时候,以往那些习惯不是随着时间消失了,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事情和对的人。

譬如现在,对着‘黏黏糊糊’的卓景大人,白泞以往那股子不依不饶的劲儿也上来了。

刚刚被恶犬包围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卓景要弄死她的,但是如今冷静下来了,这对他没好处啊。

她死在外头,彻查起来难保就把他牵扯出来了。

“那你说怎么解决?”

卓景怒极反笑,抿唇笑的妖异,手中酒杯随着他的话晃动,“若有双全法,我倒是也愿意洗耳恭听!”

“签字画押如何?”

白泞冷不丁吐出这么一句话。

卓景喝茶的动作一顿,一双眼凉凉的看过去。

“我保证不将你的事情说出去,而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干预我的事情,见到我退避三舍,就可!”

她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远离她的生活。

这是白泞能想出来的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若有朝一日你说出去了呢?”卓景显然来了兴致,单手撑脸问道。

“那我名下所有资产就都归卓大人所有!”她现在除了钱也没别的了,好歹也还算是前宠妃的‘独女’,如今更是得了皇后的庇护,虽然是暗处的貔庇护,但昨日去抄佛经之后,皇后悄悄赠与她的一小盒金银却代表她以后一定会更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