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
宇文离看了看身后的帐篷:“宁仙君对这位黎小仙君如何看?”
不远处的帐篷里一片漆黑,酒醉的几个人都安静地睡着,里面有带着火力的灵石保暖,应该睡得舒服又安宁。
可两人所站的地方正对着悬崖峭壁,一览无遗,罡风刮在巨大山岩上,不时吹落一些风化多年的碎石,扑簌簌滚下万丈深渊。
宁夺转过身,看向他,神色肃然:“宇文兄想说什么,不如直说。”
宇文离点头,素来温和俊雅的脸上没了盈盈笑意:“我听剑宗的人说了你们进来时的事。”
药宗和术宗的人进来在先,后来宁程质疑元清杭他们身份、姬半夏现身逼迫的事,他们统统不知。
但如此大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行进途中,这事早已在别的队伍传了开来。
宁夺目光锐利:“原来你不是来串门饮酒,是来试探。”
宇文离轻叹一口气:“宁仙君不必如此敏感。我今晚才得知,这位黎小兄弟不仅惊才绝艳,就连相貌也是天人之姿。”
他顿了顿,又道:“宁仙君难道不觉得奇怪,这样两个人,为什么在此之前,毫无名气,也从未在任何仙门交际中出现过?”
宁夺淡淡道:“奇怪,但不是罪过。”
宇文离意味深长地道:“我似乎知道宁仙君的态度和立场了——你很是信任他们,是吗?”
宁夺摇头:“只信任一个。”
不用多说,宇文离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宁仙君,你究竟怎么看他们的来历?他们能进来,可是全靠魔宗护法的庇护。”
宁夺道:“不需怀疑。因为我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宇文离一惊:“是什么?”
在谷口的纠纷中,那两个人已经被揭穿了并非真正的七毒门,可到底隶属什么门派、师门何处,却一直并没说明。这叫人又怎么不心生警惕?
宁夺摇头:“还恕无可奉告。”
宇文离紧紧盯着他:“我有个猜测,不如说给宁仙君听听。”
宁夺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可宇文离却并不打算住口:“黎小兄弟在医术和术法上堪称双绝,他也曾说过,他有两个师父。”
宁夺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两个师父,想必都是有惊天的本事,才能教出这么惊才绝艳、聪明机变的徒弟。”宇文离清越的声音在夜风中变得极冷,“纵观天下,这样的人,怕是也不多。”
宁夺静静伫立。
“魔宗的左右护法,却恰好一个擅医,一个通术。”宇文离盯着宁夺俊美冷峻的侧脸,缓缓道,“宁仙君,你觉得,这是不是很巧?”
宁夺衣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
可他的眼角眉梢,却一丝波动也没有。
“宇文公子,你忘了一件事。他进来之前,是你祖父宇文老爷子亲自查验的。”他淡淡道。
宇文离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可这两人毕竟来历诡异,我们未雨绸缪也没什么坏处。”
宁夺眸光澄澈清冷,可望向他的眼神,终于透出了一丝失望:“我以为大比之日,他和宇文公子联手抵御惊尸,救治诸多伤者,已足够宇文兄看清楚他的为人。”
宇文离道:“此一时彼一时。此入万刃冢,后面的凶险只会越来越大,万一有人心生歹念,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宁夺沉默,半晌道:“宇文公子这是已经认定他们心存歹意了?”
宇文离道:“宁仙君不妨扪心自问一下,心里真的从未有半点疑虑吗?”
天边圆月无情,冷冷照耀着山峦巨岩,同样映照着宁夺那俊美到几近凌厉的脸:“从未有过。”
……
万刃冢百里之外,一处峭壁之上。
丛丛怪石密布,形状精妙诡谲,一枝暗绿色的松枝在石缝中挣扎而出,斜斜挑出一道疏冷的树影。
山间的云雾到了晚间,更加添了一股湿润的冷意,翻腾在虬结的奇松间,柔若轻纱。
宁程站着松树下,身形笔直,仿佛比身边的山崖还冷硬。
终于,他身后响起了极轻的衣袂簌簌之声,从远处瞬间而至,分不清是御剑而来,还是乘坐了法器。
宁程慢慢回头。
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苍松之下,身形极瘦,面上笼着一层似云又似雾的轻纱,整个人似乎都是虚幻的,甚至分不清所在的远近。
宁程立在原地没有动,缓缓道:“百舌堂堂主?”
那人轻轻一笑,就连笑声也模糊悠远,极难辨认出那清亮的音色是男是女:“宁掌门,多年来承蒙惠顾。”
宁程淡淡点头:“各取所需而已。”
百舌堂。
游走在正邪之间、知天下仙门魔宗无数大小事,专司贩售消息秘辛,且一向消息准确真实。
只是这价格,却从来都极其高昂,甚至有的消息和秘密,更是沾着血腥和死亡,不知道具体来处的。
这样的一个门派是创立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考了,但是天下没人敢说,自己一辈子也用不到、求不到他们。
而这一代的百舌堂堂主,似乎比历代堂主更神秘一些。
没人知道他真正的面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喜好,唯一被世人知道的是,百舌堂堂主极爱钱财。
消息既然能保证真实和稀罕,价格高自然也是应该的,可是这位百舌堂堂主却有个怪癖,那就是价格随时会变化。
只涨,不跌。
上次一个消息值得百块灵石,下次同样的消息,就可能涨到十倍,且不能还价。
试图还价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列为拒绝往来户,下一次再找百舌堂时,就会发现那只负责传音的雀舌隼忽然暴毙家中,再也没可能联系上对方。
宁程当然也很清楚这个规矩,所以他拿出来的灵石袋比往常更大,也更加沉重。
对面的人虽然看不清脸,可是却能感觉到他的确在微笑:“宁掌门,这次价格不涨。”
他随手抛过来一个小小的蜡丸,来势平缓,仿佛亲手递过来一般。
宁程双指轻轻夹住,随手捏开外壳,低头看了里面的小字,忽然眸子一凝。
侧面看去,黄笺上的题头,隐约是一个“木”字!
他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指竟然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震惊:“这消息能保真吗?”
“没有铁证。但是从一切旁证和时间上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