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此处守卫森严,宵禁严格,往来通行须有令牌。

许连琅低着头,避着人速的往丽正门东南角那一大片茂郁的银杏林走去。

银杏落了满地,遍地金黄,树干粗哑,混着湿泥,带着潮腥味。

再往深处走,视野开阔,银杏树稀疏开来,入目皆为一片无波大河。

河面寂寂,野草丛生,只有一只破败木船打着旋儿的漂浮,船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此人鬓角发白,身形佝偻,执着船桨的手长满厚茧,缚满黑垢。

许连琅紧紧的抿着唇,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人。

她想着姑姑的描述,再三确认。

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抛向湖。

石头没入,成功引得太监扭过了头。

那老太监眯了眯眼,面额上的纹又加深了三分,手指往上拢了拢头发,露出左眉尖上的半个指甲盖大的黑痣。

那太监盯着她上下打量,目光直白却不露骨。

许连琅不避讳,又往前走了几步,任他打量。

她喊了一声,“李日公公,半月前,我家姑姑的书信你收到了吗?”

姑姑在宫当差时,曾经顺手救下过在圣上面前失仪的小太监。

殿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姑姑几句话帮他圆了过去,保下了他一条小命。

小太监感激涕零,许诺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许姑姑摆了摆手,笑道,日后总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人请还人情,不必如此介怀。

如今,欠姑姑的人情帐,到了徐连琅身上。

日光下,她那双眼又黑又亮,眼珠澄澈如琉璃,带着毫不遮掩的欣喜,少女灵动逼人,饶是李日这无根无念的太监都不由的心尖一动。

李日眯了眯眼,恍若又看到当年初入宫的许姑姑。

许姑姑容貌婉约明秀,是十分耐看的模样。

较之那日日伺候在太后身边的,连圣上都动过讨要心思的许姑姑,她的小侄女姿色更胜一筹。

十六岁的姑娘,刚入宫,像是还未成熟的水蜜桃。

涩带甜,勾人而不自知。

李日愤愤啐了一口,突然想到如今耸云阁的惨淡光景,咒骂了一声,“宫里都是不干人事的。”

他目光巡了一瞬,最后落在许连琅腕间的玉镯子上。

小丫头手腕纤细的很,腕骨都长的很秀气,细细的一根镯子挂在上面,细腻莹润的肌肤都像是发着光。

李日放下船桨,躬身上了岸,他脚下草鞋破烂,走动间,大脚趾闯出一大截,他边走边道:“舍了你那镯子,哪里用得着来这里受罪。”

许连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任谁看起来,热河行宫都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去处,偏偏她来伺候的还是被皇宫遗弃的,任由其自生自灭的容嫔。

但她还是笑着道:“公公,这镯子内务府的公公嬷嬷们他们可瞧不上,我就算是给了,也分不到什么好差事,不如就来这边,夏天多凉啊。”

新宫女进宫分配到各宫各处,里面有很多门门道道,去伺候贵人还是留在内务府做杂役,都是公公嬷嬷们一句话的事儿。

能让公公嬷嬷说上那一句话,就看谁会孝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