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音的眸光忽地一暗,莫名的,心里一阵酸楚。
他待自己如此,让自己真真如何狠心,自己也做不到。
例如再不见他,再不与他独处之类的想法都在脑海里出现过好多次了,但是每每看到那抹亮光,自己都会下意识的冲去。
特别是当自己知道他的一切之后,心里莫名同情极了。
但他需要的,并不是同情,自己也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在同情他。
现如今,她是真的十分为难。
为难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话,又或者如何安慰他,如何阻止他。
于是愣是沉默了许久,她也没有说出什么。
她知道他的痛苦,可他又可知道她有多么为难?
若是为了他,将天下人都弃之不顾,那么她该如何面对南云与东离的子民,又该如何面对这些没日没夜的战斗了这么久的将士?
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为的都是以后能有一个太平盛世,是她带着他们上了战场,也是她让他们牺牲在了战场,如今,她又如何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她与洛潇然,都在为了以后的太平盛世而努力,可眼前的人,却一心想着天下大乱,她又如何能与他变成一条战线?
抛开天下与那些将士不说,就说洛潇然,她也根本不能辜负。
思及此,她终是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大概这一生,我都得辜负一个人了。”
欧阳子昱扬了扬唇,“所以你便打算负了我吗?”
她默了默,没有开口。
他一声冷笑,“那我们,这么长时间下来的一点一滴算什么?”
见她不语,他又冷冷地道了一句。
“那你过来找我又算什么?”
凉音张了张口,“我……”
“我知道了!”
欧阳子昱忽然应答,不等她开口,便已经缓缓地道了句,“你是过来探话的吧?”
说着,他苦涩一笑。“西璋败了,北漠败了,你与洛潇然一起赢了,天下就要太平了,多美好啊,你们两个又有多么多么的伟大啊,接下来,会有无数百姓为你们欢呼,无数将士为你们庆祝,
你们会摆庆功宴,又或许会再成一次亲,光是想想,就好生让人羡慕啊。”
“你们就是天下的英雄了,你们经历了种种,最后终于能幸福的在一起了,就像话本里甜美的爱情故事般,可是我呢?我算什么?”
他的话里含满了冰凉,后又一步一步地往凉音靠近了过去。“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大坏人,一个害的天下战火纷飞的大恶人?那我一步一步走出蛇蛇窟的时候算什么?我纳尔族的灭亡又算什么
?就因为时间过去了,我就必须要忘了吗?”
凉音低了低首,只言不语。
他苦涩一笑,“我是真真不想听你说那些各种各样的道理,凭什么你要摆着一张理所当然的脸,同我说那些道貌岸然的话?到底谁才是善良的,谁才是恶毒的?”
“你同我说过去了,不过是因为纳尔族的人们都离开了,如果还有好多与我一样的,如果还有!”
说到这里,他又深深的呼了口气,似乎想冷静自己的内心。
待到心情慢慢平静之后,他才缓缓地望向了凉音。
“你能理解那个灵子心的深仇大恨吧,她死了母后,被扔到了青楼,多么让人心疼啊?可换成了我,为什么我就能过去了?”
听着他的话语,凉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地张开了口。
“但是昔年伤害过你的,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欧阳子昱冷冷一笑。
“你还是没有明白,罢了,到此为止吧,今日是我多此一举了,若是可以冷静,我宁愿不来救你。”
话罢,他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独留凉音一脸神伤。
她没有要阻止他报仇,也理解他受过的苦。
真真理解。
可这天下,包括了太多太多。
若要她割舍,她如何能割舍?
如果是最初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想起,谁也不认识,她大概转身便能离开,不管想毁了天下的是不是欧阳子昱,也不管这天下有多少无辜之人。
可当她变成这南云的女皇,当千千万万的将士与百姓跪着她,同她行礼问好。
她便知道自己不能逃了。
也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这是她的命。
若能选择,她也想什么都不顾的离开,然后找个地方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