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着,金筱筱吃完,接过司真手里的纸杯一起扔掉。两人刷卡进了宿舍大楼,凌冽的冷空气被隔绝在身后。相识的同学路过,司真笑着打招呼,心思却全不在了。
要快点赚钱啊,买一套有暖气的房子,把奶奶接过来。
谭叔被骂恼了才会吼一句:“你个娘们知道啥!”
“老娘不知道你知道?你他妈还有脸了?”说到激动处便动起拳脚。基本是谭姨自己单方面在动手,谭叔除了回过一句嘴,再也没开口,任打任骂。
其他人要么附和着骂,要么抱怀冷眼旁观,没有一人上去劝架。
司真忙上前去拦:“谭姨!”
谭姨见是她才没一把推开:“司真你别管,你谭叔他对不起大家,我今天非得打醒他不行。”
“有话好好说。”司真说话声音一向很软,即便提高声调也还是温和的。
大家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她这么说,短暂地停了口。接着,开始了一轮义愤填膺的讨伐。
“司真你是不知道,老谭这回真的太过分了!咱们大家伙商量得好好的,不卖房子,当时可就数老谭喊得最响。结果呢,这才几天,他背着我们偷偷跟人签了协议,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大家在一块住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老谭这么有心计呢,哄得我们给他们当枪使,他自己好跟开发商谈条件!他第一个卖,肯定多拿了不少钱吧?”
“好嘛,便宜都让他占了!”
……
议论半晌,司真了解了七七八八。她知道大家当初有多团结,约定好了谁都不搬,所以这时候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
她回头看了谭叔一眼,不太相信他是那样两面三刀的人。
“谭叔,你愿意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司真蹲在下面一层台阶上,温声问他。
谭姨怒道:“他还有什么能说的?卖都卖了,再怎么样人家能让他反悔吗?”
她嗓门很大,骂声气势恢宏,可也气红了眼睛。虽然一直在帮着大家骂谭叔,人却是站在大家和他中间的,平时要好的姐妹,此刻没有一个和她站在一起。
对一个互相信任的团体来说,没什么比背叛组织更可恶的了。尤其是,“他比我多拿了钱”,这一句话,轻易可以毁掉一段推心置腹的交情。
对街马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徐然透过玻璃看着那边的闹剧:“乔总,要趁热打铁再走访一次吗?”
只要有人打头,剩下的人一定会动摇,这个时候的谈判会变得容易很多,逐个击破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急。”乔赫在后座翻阅文件,头也不抬,“下一个,冯发财——把协议修改一下,价钱往下压一成,处理完冯发财,他们自然会签。派人给冯家谭家送点礼品,越高档越见效。”
徐然应下。
看着对面的目光忽然一凝,徐然转头对乔赫道:“乔总,您的学妹也在。”
乔赫眼皮抬起,冷森森的眼睛盯着他。
徐然一凛,心知自己越界,低下头:“抱歉。”
……
“叛徒!”
谭姨气不过,一把拽掉谭叔的针织帽,又甩到他脑袋上。
这两个字似乎戳到了痛处,谭叔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本来就人高马大的,又站在台阶上,一下子比谭姨高了一大截。谭姨更火大了:“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坐下!”
谭叔正要往下走,动作一滞,闷声对她说了句:“我自己待会儿。”戴上帽子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真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背叛、自私、想钱想疯了……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忽然,有人大声问:“他卖了,咱们怎么办?”
这次,没有人再毫不犹豫地喊出“不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疑。
停了会儿,冯发财开口:“大家伙说心里话,想搬吗?”
“当然不想搬,住的好好的。”
“咱们这儿地段这么好,房价肯定还能再涨,卖也不急在现在啊。”
渐渐地,大家似乎重新坚定了决心。冯发财见状道:“要是大家都不想卖,咱们就都不卖,老谭一家卖了也没事儿,咱们其他人一条心就行了。”
谭姨坐在台阶上,听着这话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小声骂了句:“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傻x玩意儿!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这话还是被许多人听到了,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这是防盗章,亲的订购买比例太少了哦,请补买之前的v章后再尝试司真尴尬地打算缩回去,乔赫忽然抬手,捏走了那颗糖。也没说声“谢谢”,或者其他的什么,面无表情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他身后,助理徐然的瞳孔都放大了。
自打乔总回国进入乔氏,徐然便跟着他,对这位顶头上司的性格再了解不过。别说吃糖了,视线在一个女人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徐然有分寸,彬彬有礼地向这位“小学妹”颔首,然后跟上老板的步伐。
三楼的窗户哗地一声拉开了,浩乐探出个脑袋喊:“司真姐姐,我妈妈煮了饺子,让你上来吃。”
谭姨的声音随后飘出来:“司真快上来吧,饺子下锅啦。”
司真应了声好。
她回头望了一眼,走进楼道,跺了跺脚上的雪。
车上,徐然翻开文件夹,视线快速在名单上浏览一遍,郁闷地啧了一声。他在乔氏工作几年,钉子户见识过不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整个小区数十户人家,无一例外全都不肯搬。
江州路商业圈是公司接下来的重头项目,周围的地皮基本已经十拿九稳,这个并不起眼的诚信小区,反而迟迟拿不下来。
上面董事长不断施压,后头还有个廖总虎视眈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徐然合上文件夹,“董事长给的期限只剩不到一个月,咱们要是推进不了,廖总那边估计会有动作。乔总,不如向董事长说明情况,宽限几周,再想其他办法。”
“不必。”
乔赫随手将糖丢进扶手箱。
对付这些人,一个月足矣。
上百万的豪车,老谭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坐。别说,还真比几万十几万的车舒服多了。要是没有一左一右这两个黑阎罗就更好了。
他是被“请”上来的。
虽然对方只是把他架上了车,没蒙眼睛也没捆绑,老谭心里还是一窝气。光天化日的就敢绑架,这些无良商人是真不把法治放在眼里吗?
车子在一处院子里停下。从隐蔽的后门进来的,老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有点古色古香的,身后几步就是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
老谭被两个黑衣人请下车。这次是真的请,站在一扇木门前,示意他进去。
老谭冷哼一声,活动两下肩膀,抬手推门。
——没推动。
黑衣人伸手将门往左边一滑。
原来是推拉的,尴尬。
挺大的一个中式包厢,是老谭从没见过的奢华。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圆桌,桌椅都比一般的饭店高级,一边还立着屏风,那些装饰画和花瓶看起来很昂贵。
一个年轻男人背对他站在一副国画前,一身剪裁合度的西装,气度卓然不似一般人。
老谭见过这位乔总,这次绑架他来的目的他也猜得到。不就是为了他们的房子嘛,他说不卖就不卖,给再多好处他也不卖,他绝对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要是敢对他动手就试试,他可不是吃素的。
老谭挺胸,一点也不畏缩,很有范儿地整了整自己的棉夹克。
那位乔总站在那儿不回头,好似根本没察觉有人进来,老谭也晓得,这不过是对方的心理战术。他清清嗓子,正要开口提醒,对方就在此刻转过身。
乔赫径直走向红木餐桌,解开西装纽扣,坐下,长腿交叠,漫不经心的视线这才落在老谭脸上。
“坐。”
老谭毫不客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暗自琢磨是该先声夺人,还是静观其变。没等他琢磨透彻,乔赫的食指和中指在红木转盘上轻轻一推。
一分文件转到了老谭面前。
老谭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都不看:“你们别打诚信小区的主意了,我们住的好好的,不会搬的!”
乔赫靠在椅子上,目光越过桌子:“你最好先看清楚,这文件,你迟早都得签。”
老谭嗤了一声:“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既然你们对我不客气,我也不会再给你们脸,真当老子好欺负?”他瞥了眼门口那两个一直没发出声音的黑阎罗,撸了撸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今天我把话给你撂这,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房子卖给你们!有种你就让他们上,敢动我一根手指,看我不上法院告你们!”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大步走了过来。老谭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力气和速度都不是两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按回椅子上,结结实实绑上,动弹不得。
一个黑衣人收到乔赫的示意,拿出一个方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支很细的注射器,一支针剂瓶。老谭看着他打开注射器,拿起针剂瓶,开始吸取注射液。
他霎时瞪大了眼:“你们想干嘛?”
他有糖尿病,平时都是自己注射胰岛素,但他可没那么天真会认为这些人是好心给他注射。他比谁都清楚胰岛素过量会死人的,而且谁知道这些黑心商人给他注射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老谭大怒:“你们这是杀人!你以为杀了我你能逍遥法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