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来不及。
地上的尸首翻身跳起,原本混战的人,不管是军装的还是便衣的,忽然刀剑一致对上他们。而这条街上的各个巷子口,及另一边路口,涌出大量的军队,把能走的路尽数堵上。
城门上有小小的争夺后,“轰轰隆隆”声中,城门闭合,把进来的人留在城内的这条街道上。
喊杀声出来,这回是真的喊杀。第一批弓箭下去,血光中这才是真血。
这个时候,元皓等人看过城外没有预留人马,才抱上弓箭换到对着城内的这一侧,给他们留好的有地点,盾牌之侧,小将们把弓箭再次拉开。
老国公的嗓音听上去英气豪迈:“看准了,看好了该射的地方,手要稳,眼要准,他们今儿似没有带弓箭来,不过也要小心对方随时反击,射!”
“嗖嗖嗖……”孩子们手中第一批弓箭射出去,射倒几个人。
皇帝亲眼见到,大为惊奇:“竟然真的会射?”还以为在花拳绣腿的功夫里。
下一批能干的小权贵就在眼前,恢复好心情,皇帝呵呵地笑了起来。
今天晚上虽在外城,但动静不会小,今晚当值官员是刻意选过,御史中来的是常五公子伏霖。
他按时来通报内城无事,上得城来,却先见到女儿。
她抱个弓箭聚精会神,一枝一枝的往外射有模有样,常伏霖吃惊的原地呆住。
他也是这样想,还真的会射?不是没事背着把弓箭只显摆,陪着小夫婿去西山只为玩耍。
再看小女婿,更是全身心投在其中。让只会斯文的岳父有了惭愧。
对皇帝回过话,常伏霖磨蹭着又看了一会儿,但没有打扰。有老国公在呢,他这不懂的人还是当值去的好。
打马回内城的路上,常五公子有了一道射箭的诗,那小人儿英姿飒爽,那老国公浩气英风,怎么能没有诗词?
而自豪,也在常五公子心中升起。还有安老太太,四妹夫妻等的面庞,五公子觉得自己好有福气。
……
一万的人在埋伏圈里不够怎么杀的,最后一批挣扎奔命的人不过数百时,元皓放下弓箭,取下腰间的短棍来见皇舅舅:“元皓要对敌。”
月光把他肥白面庞上稚气助长更多,皇帝忍俊不禁:“你捞了不少功劳,还是陪我吧。”
“抢功抢功,不抢功怎么行?”胖元皓很有道理似的:“瑜表哥璞表哥送回的好消息,自然是便宜我。”
皇帝还是不放心他下去,揉揉那胖脑袋:“陪朕吧,你爱习武,朕给你看热闹的怎么样?”
“看什么?”元皓对下面张望。
皇帝微微一笑,对身边太监道:“人不多了,留几个活口就行。余下的,让他们见识下我们中原悍将的风采。”
太监传下话去,街道上走出数十个人。
镇南王、袁训、柳至、连渊、上官风、凌洲……短打衣装加入战团中,把士兵换下来,只有他们短兵相接。
镇南王游走如龙。
袁训劈式如虎。
柳至刀刀中的。
元皓看得喜笑颜开,一时没有想到不是夜巡单独在的时候,叫道:“柳坏蛋,柳大狗,快来看啊,你家的功夫倒不错。”
“嗯哼嗯哼……”从柳云若开始,到小十等,给他使眼色。
元皓微转眼珠子,就见到身边皇帝。流利的就改了口:“柳大哥,快来看啊,我叫你的可是柳大哥,你听错了与我无关。”顿时,撇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和柳云若一起啼笑皆非。
柳云若走过去调侃他:“你是加喜表哥,我是你妹夫。”
“那你可美了,柳大哥。”胖孩子不是好哄的,拒不改口。
还有最后十几个人,皇帝曼声又是一句:“去个人,也让他们看一看我的贴身人才。”
“是。”他身边的侍卫中走出一个人,也不走阶梯,对着城下就跳。
安王都吓出一身冷汗,跟他刚才出的一身又一身冷汗叠加在一起。这么高,不摔没命也会伤……伸头看时,却见到那个护卫手中有什么在城墙上滑出火花,原来有东西攀附而下。
他到下面后,袁训等人退开。只见他左一纵右一跳,不管余下的人离得多远,他一步就到面前,一出手,就是一个人倒下,却几乎没有血出来。
斯文而秀气的这打法,让安王心胆俱裂。
不管皇帝有没有对他示威的意思,安王也看出来了。他以为的精壮兵马跟朝廷的相比,一个是精钢,一个是木头刀。
他的魂魄就此飘渺而远去,茫然的不知身处何方。皇帝几时离去他也不知道,城下似有镇南王世子的欢声:“父亲,原来你这么厉害,”镇南王揶揄他:“原来你才知道。”这声音也似在亘古的天地之外。
没有人撵他走,安王妃拖不走他,跟他站着原地。安王妃的面容是决绝的,有背水一战的悲惨,安王也没有见到。
在他涣散开对着天际夜幕的视线里,有一把刀对他越来越近。那是他意识中头上的那把刀。
{}无弹窗小二讲起书来,最早想出去逛逛的是褚大花。嗡嗡的念书声,褚大花听不了一刻钟就坐不住。这个时候,她拿容姐儿当幌子:“撒溺吗?”
容姐儿要说是,两个人大模大样从后面走出去,在外面看看花草再回来。
有时候容姐儿觉得嗡嗡声正好睡觉,她在奶妈怀里睡着,褚大花找不到别的理由,没下课呢,又不愿意奶妈抱走容姐儿,留下她一个人,就只能干瞪眼的继续听课。
这样一天下来,到晚上也能学会不少。回去见小红,大花得胜英雄似的雄纠纠:“上学回来的。”
容姐儿见事学事,软软的奶声奶气:“上学回来的。”
小红分发纸笔给她们写字,容姐儿避免不了弄自己一身的墨汁,有时候还弄一脸一手。安老太太见到很喜欢,她是为哥哥后代尽力之心,掏她的私房给容姐儿多做衣裳,方便她玩“上学”这种乐子。外祖母五夫人见到,给洗不干净的衣裳上绣花,再谢过老太太给容姐儿的疼爱。
虽然父母亲不在,但有花姑姑相伴,容姐儿无忧无虑。褚大花也是一样。大花唯一的烦恼就是上学去呢,还是上学去呢?
……
安王回府实在烦恼,知道头上有把刀随时会落,他要不逃走只能等死。
安王妃实在震惊,和娘家人商议:“饶是我看得紧,但府里老奴才们实在阻挠,到底没看住,他又惹祸,又把自己弄成闭门思过。千万不要把王爵也抹了才好。”
都是惴惴不安过上几天,这一天的晚上,有人来传皇帝口谕:“宣安王去见。”安王妃放不下头上的“王妃”之位,跟在安王后面出府。
见不是去皇宫,而对城门去,安王惊恐万状,安王妃也眼前黑乎乎的总想在轿子里就此晕去。
半夜去城外,难道是私下杀人?
安王想到他的性命,王妃想到她的前程,她文家还没有好的前程,一起咬得嘴唇破,有血丝丝的出来。自己舔到唇内,咽到肚子里。
城门之上,他们见到皇帝。
安王妃同来,皇帝想到镇南王和守长城兵马的回话。他试探郡公郡侯们后人那晚,宣文家称病不到,但尹谢二人抗敌的话传到京里,文家的人削尖脑袋的去到。镇南王讽刺他们打抢战利品。
虽然文家没能耐抢,但这话贬低的足够。
而在皇帝看来,文家对朝廷有猜疑之意,皇帝就难认为出自文家的安王妃是贤德关切丈夫而跟来。
再加上安王顶撞他以后,皇帝特意问过安王妃夫妻相处。他是一部分公婆的心思,儿子不好就打算怪媳妇没有及时发现,不能及时规劝。
结果一问之下更加失望,这对夫妻竟然相敬如“冰”。
这就是文妃以死求来的好亲事!皇帝把去世多年的文妃也怪上,对文家更低看一等,对安王妃也难有好面容。
冷冷一瞥,让他们平身,手指城下:“一起来看个热闹。”随行太监们带领安王夫妻在不远处站定。很快,又上来眉飞色舞的一对人,额头在星光下晶莹如玉,可见主人气色之好。
太子和齐王一前一后上来,谈论着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对他们也面无表情,但安王夫妻还是能看出平静下的有所不同。而另一件明显的事情,对这二位殿下,皇帝的话多出来。
“在说什么?”闲闲的问着。
齐王对太子笑笑,以尊卑计,这是不和太子争,由太子回话。
安王妃看在眼里,暗暗鄙夷自己丈夫。瞧吧,人家也是隔母的兄弟,为什么就相处得这样好。据说有好差使,太子很照顾齐王。而齐王也办得漂亮。
安王面色僵板。
太子笑道:“父皇,我们在城下遇到元皓和云若,他们照常夜巡,不但不害怕,还得意洋洋。”
安王妃听到这里,又暗暗鄙夷自己丈夫。瞧吧,不是儿子不是兄弟也是眼里的红人儿,你呢?
安王面色青灰。
但夫妻还是没有弄懂大家在这城头上为什么,又没地儿问,不安地只能等着。
鼓打二更,夜市小摊贩收生意回家,城里的街道上,又来了另外一队人。
打个旗帜在星光中明亮,头一道:元皓二爷。周围花花绿绿,绿绿红红,颜色交叠在一起,看不清图案。
下面一个神气胖孩子,银盔银甲小矮马,佩一把乌鞘剑,正是胖队长萧元皓。
皇帝眸中有了不易觉察的笑意。
再看第二道旗,紧跟在元皓两边的,左边第一面,小十,中间画个什么隔开,再两个字,二爷。
小十,二爷,老国公的小儿子。不会让念成小,十二爷。
他占住叔叔的辈分,韩正经把位置让他,自己在左边第二处,第三面旗,正经爷。
右边旗帜是好孩子,小红二爷。
这群魔乱舞到山西的旗帜,今晚在京里又舞一回。
柳云若等在后面,两边还有镇南王府的家人。城门内下马,簇拥着胖队长来到皇帝面前。
“皇舅舅,来了来了的吧,我们好似听到马蹄声。”元皓行过礼就迫不及待。而安王的心,如琴弦断时,有一声嘎然而止,把他的生机也似断去一半。
还没有细解释,安王已知道是什么来了,虽然他还没有听到马蹄声。他的面容散发出死灰般浓浓的寂静,绝望的看不到星月,也听不到余下的人声。
他让周京带进京的奸细,为里应外合破开城门所用。奸细和周京全让刑部拿下,安王不许出门,事先他也不知道攻打京城是哪一天,他只知道有一批可以会与他共事的兵马随时会到城下,他没有办法通知他们先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