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不过是政见的不同

侯门纪事 淼仔 9989 字 9个月前

空出一批官职来,柳老丞相盛年时,还是颇能左右吏部。

出于对柳老丞相的憎恶,哪怕他已经西去,哪怕席连讳也依礼去灵前拜祭,席老丞相还是对出现这种场面,把柳老丞相在脑海里再厌烦一回。

也就更不能容这种事情出现。

杂役轻手轻脚换上他专用的药茶,席连讳呷上一口,觉得有了精神,自言自语道:“我哪怕只有一口气,也不能看着有人再在这里浑水得利。”

魏行等几个人近年来得席连讳钟意,都是能吏,让他叫进来。

“你们分别去各衙门转转,有什么消息听来告诉我。老夫在一天,就不许有人借事捣鬼。”

这正中魏行下怀,心怀鬼胎叫上两个公差出去,门口遇上另一个同行的官员,凑到耳边道:“你猜得透丞相这样安排的用意吗?”

魏行心想我管这许多做什么,我本心里就想到处转转,想做梦有人送枕头,我不管他怎么想。

“席大人这是留一手,他知道接下来直到这仗结束,朝中要乱。将来梁山王打赢了,忠毅侯安然无事,皇上要追究这乱的源头呢,谁是作践人的,谁是忠心臣子真心为主和,他才弹劾袁家,席大人就回的明明白白。忠毅侯要是抗不过这一关,倒了下去。皇上重新安置官员,哪些是别有用心的,席老大人回起来也一丝不错。”

魏行恍然大悟,心里却想,这有何难,我要是猜上一猜,我也知道。但表面上道谢。那个人卖弄过,和魏行分头办公。

公差牵马,魏行先往都察院里来。

……

“魏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一进都察院,就有一个御史迎上来。魏行笑了笑,我找的就是你。

“魏大人,多日不见?席老丞相身子可好?”又过来一位。魏行也笑了笑,我找的还有你。

他往这里来,是指着一件不要紧的公事,师出有名。等到坐下后,与这件公事有关和无关的官员,陪在身边的有好几个。

大家伸头探脑模样,等到魏行公事问过也都不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约看出是同道中人,有一个人率先开口,犹豫不决地问:“宫里的事情,席老大人是怎么个看法?”

魏行压压嗓音:“他让安稳,我佩服得紧。不过依我来看,你们这里的常大人未必安稳得了。”

“嗤!”

不约而同的官员们有了嗤笑,随即摊开双手,又是一声:“哎……”哎的都有幸灾乐祸。

这导火索其实是由魏行点起,但官员们心中早有埋怨,都没有去想。

魏行就再点一根:“怎么,列位大人都不服常大人的都御史吗?”

有一个官员话匣子打开,他年纪跟常大人差不多,也窥视过右都御史的官职。捻着胡子冷笑:“他没有走裙带关系,自家把这官儿当上,老夫我就服他。”

另一个官员接话:“他要是没有走裙带关系,左都御史为什么要举荐他?”

余下的官员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全是常御史与袁家的亲戚关系。

魏行心满意足,席连讳让他们到处逛逛,就因为可以挑唆,大合魏行心意。

席老丞相要的是不乱,官场四平八稳,有秩序的进行。但别人呢?

有句话叫板荡出英雄,如魏行就喜欢乱,他要的是有个合适的机会,能入皇帝的眼,能入主右丞相公事房。

不乱,他哪来的很快露脸儿机会。

等官员们难听话说得差不多,魏行假惺惺说了两句:“各位大人的心思,可是不对席老丞相的胃口,不必提吧。”

出了都察院,魏行又去别的衙门。刑部门外经过他没敢进去,他曾因为林允文,怂恿马浦和鲁豫打过交道,魏行对鲁豫总有忌惮。

就像上午出去办件公事,顺路是经过欧阳家的街口,魏行都不敢去。他早打听到鲁豫盯着欧阳家,他怕鲁豫想到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在马上暗想,还是盯着欧阳家的好。容妃现在冷宫里,林允文回京城,欧阳住他忍得住不去找吗?

这一家子笨人,早死也罢,也能掐断好些自己说过的话,让魏行少些担心。

吩咐跟的人:“咱们去兵部。”

……

月凉如水,袁训步出书房,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连渊等几个人。往二门里走,哪怕外面对他议论纷纷,侯爷没有半点儿沮丧。

他甚至有心情看了会儿水中月,把小桥下碧绿的新生藤蔓掐下来,拿在手中回房,准备给宝珠赏新绿。

当他轻松愉快的出现在宝珠面前时,宝珠基本有了数。

月光泻地,宝珠盈盈前去迎接,夫妻两个人,一个在院门台阶下面,一个在廊下台阶下面,含笑有如新婚之时,把目光胶着了一起。

八成新石青旧衣的侯爷,儒雅的如果没有人说,不会有人猜出他功夫过人。

宽松的衣裳让他风姿如玉,气质又如遥遥水中花,一片斯文在眉间。

如果他有担心忧愁,眉头上应该是片烦躁才对。

“备下水酒一壶,预备侯爷赏月,不想您这时候才回来,这酒菜倒像是备的没有道理。”宝珠含笑。

袁训宠溺的一笑,呆子小宝聪明的猜到自己的喜悦。他戏问道:“卿卿这是投石问路的否?”

宝珠携上他的手,带他到廊下看月最好的一角,一个红案几,两个喜鹊登枝的厚锦垫,几上凤首玲珑自斟壶,再就是白玉盘子里鲜果佳肴。

第一杯酒送上来,宝珠轻轻地道:“姐丈素来疼爱与侯爷,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办出忌讳的事情?”

袁训眸子发亮:“有理。”把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宝珠亲手送上:“姐丈如今是当朝第一名将,三个孩子又都有好亲事。他就是不看侯爷,也过了蛮横争风的年纪,要为孩子们想一想啊。没有与侯爷事先商议过,他断然不会这样抢功。”

“是啊,姐丈还争什么呢?他已经第一。”袁训说过,把酒一饮而尽。

宝珠送上第三杯酒,笑得似夜开名花:“所以,待备水酒,等待侯爷大好计策建奇功。”

她的嗓音一直压得低而又低,四面并没有丫头侍候,袁训也最注重家中不许出内奸,认为宝珠谨慎,也就没有多想。

夜风吹来,袁训神思飞扬,揽住妻子肩头,缓缓的只有一句话:“我正想睡个好觉,就有人给我送来枕头,这个人明显在京中已有时日,或者是有人手潜伏接应,王爷在前方明杀敌,我在京中暗除奸,你的酒来的正是时候,助我胸中三分得意为十分,呆子小宝,这一仗会打得很漂亮,你信不信?”

“信!”夜色中,宝珠的眸子猫眼石一样的熠熠生辉。

袁训感动上来:“你总是信我的,这样真好。”

宝珠飞红面庞,对房里看看,轻轻地嘘上一声。袁训会意:“孩子们在?”

“等着安慰你,你放心,他们听不到这里,丫头们我也打发去睡。”宝珠安袁训的心。

袁训微微笑:“我要是没有底气,还敢在家里商议军机?”

见银河耿耿,漫天星辰好似不夜天。思绪一下子飞到塞外军营,篝火连天处,铁甲有威风。

想自己在京中不过受些委屈,姐丈和王爷才真正是血肉横飞睡无安眠。

一纸军令状也好,或者是对军旅的牵挂,让袁训的心和军中时时相关。

隔着星汉,他仿佛能看到萧观的暴怒,他都让葛通耍了好几回,能不怒吗?

又仿佛见到龙氏兄弟,姐丈来信说他们很是得力,姐丈有人用,龙氏兄弟也前程无阻,舅父可以安心养伤,对袁训也是欣慰。

再看到的,是禇大。在袁训手里他升了职,现在是个不错的将军,袁训也为他喜欢。

还有曾跟过自己的军官士兵们……

袁训默默地道,这一仗打赢,大家伙儿都可以休整好几年,回家探个亲什么的,倒是不错。

朦胧中,把妻子搂得更近些。有人相知,这滋味儿难描难画,好似月光化作柔丝轻倩,暖暖的拂动了心。

------题外话------

按时的仔,哈哈,求票。假期犹在,祝亲们休息的棒棒哒。身体是本钱。

……

推荐好友贺兰轻儿的文文《凤掩妆之世子要出嫁》,走过路过的小主不要错过哦

凤如歌是谁?北璃女扮男装十二载的镇南王“世子”,上得了朝堂,入得了红楼,打得了太极,玩得了暧昧,乃北璃第一权臣。跟皇上称兄道弟不是事,跟公主不清不楚不是事,跟太后拍马溜须更不是事。活得肆意洒脱,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眼见得就要出任ceo(升丞相),迎娶白富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只可惜,这都是在遇到他之前。

自从她一不小心惹到了那个叫容瑾城的男人,凤如歌就开始在作死的康庄大道上狂奔,一去不复返!

梁山老王走在前面,萧战走在后面,发现祖父跟平时说话不太一样。首先是他的姿势。

自己的祖父曾是三军统帅,他走路如风,精神洪兴,从来看不到年老萎靡的影子。

但今天,他身姿格外的直,带足说不明白的骄傲。

萧战是个聪明孩子,学兵学谋后,对任何事情都爱用脑袋想一想,这也是祖父和先生们怂恿与支持。

他就想着祖父为什么不同,耳听“哗啦”一声,梁山老王打开一道门户。

他们在书房里,房门是老王亲手关上。萧战以为又是说些重要的话,然后祖父叮咛:“此系机密,不可外传。你虽然和福姐儿两小无猜,一天没成亲,一天不能对她说。”

一开始萧战是不认可这话,但老王更精明,一开始对萧战说的不是机密。直到萧战接受这些话,有些话确定瞒住加福,老王接下去说的才真是机密。

今天这暗道也是。

萧战点点头,由祖父扯着手,往两道博古架中间忽现的门户走下去,长长的阶梯,不知从哪里有风通过,壁上火把摇曳不定,下面是宽阔的大房间。

“呀!”

萧战惊喜。

小王爷富贵窝里长大,家中独孙,天上花海底珠都应有尽有随他花用。眼前的气派却是头一回见。

一排十数个盔甲,整齐排在架子上。松明光下由边角到甲胄缝隙里都闪烁晶洁的光芒。

是新的吗?

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似乎呼啸而出的血泊风云,这是使用多年杀人无数的旧盔甲。

梁山老王带着孙子,走到第一个盔甲前面,肃然起敬对他介绍:“这是你曾曾曾…。祖父用过的。”

萧战也肃穆起来。

按祖父说的,趴地上磕了个头。再来看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一个古铜色鱼鳞甲,细密甲片堪比鱼身上鳞片还要紧致。边缘薄如尖刃,一看就不是可以上手摸的东西。

老王嘘唏:“这是我的,战哥儿。”

萧战趴地上又是一个头,有点儿可惜地道:“这个真好,祖父您放在这里,是不打算给我用了吗?”

“祖父有更好的给你。”老王满意于孙子的话,这表示他虽然小,心里却早有家风。

上战场,是这个家里显赫的根本。

摸摸孙子的头,老王慈爱的问他:“知道祖父带你来的用意了没有?”萧战晃晃脑袋:“祖父您又考我了?我知道,”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响亮回答:“等我爹的盔甲也在这里,我和加福就不在京里了。”

老王笑容加深:“不在京里,你们去了哪里?”

“自然是当上大元帅呗!”萧战满面得意。

“嗐,你说当大元帅,就大家伙儿都答应吗?”老王问得意味深长。

萧战小鼻子里哼上一声:“我是杀敌卫国去的,他不答应白搭!”

下一句,梁山老王悠然道:“这个,就叫政见不同。”

萧战装模作样的恍然大悟,但还是个不明白,他是不会闷在心里,随时发问:“祖父教给我,为什么我杀敌去了,还有人不答应?”

天生的家风这会儿更在他身上显露出来,萧战大为不解:“难道他想说我功夫不好?这个不难,我和加福从明天开始,每天苦练就是了。难道他想说我会的兵书不多?这个不难,加福比我聪明,加福会了就等于我会。再说我追着加福呢,她头一天会的,我不出三天也就会了。”

小王爷提前开始忿忿然:“谁敢不答应我是大元帅!”把个小拳头晃上一晃。

当祖父的更欣然,抚须精神抖擞:“好孙子,听你说话就是提气!但,”他含笑殷殷解释给孙子:“总是有人跟你想的不一样,他未必不想杀敌卫国,他未必就是奸人,这就是政见不同。”

萧战怔忡着,眸光里有什么一圈一圈的闪动,好似有些明悟。

一刻钟后,老王携着他上来,由他的豪言壮志,越看孙子越喜欢,最后说的是:“加福不见得比你聪明多少,你还练功呢,加福是全天候的看兵书,是以她一天会的,你三天才会,这没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到哪里,福姐儿就要到哪里!”萧战满不在乎。

老王呵呵地笑:“可我要提你一句,你的爹弹劾了你的岳父,让皇上打了也骂了,他难道不恨你爹,说不好他要生出那不中看的法子,又要跟咱们爷孙来上一出。”

“没什么,岳父不让我接加福,我就住到岳父家里。只是,我就不能天天见到祖父母和母亲。”萧战真不是吹的,几年兵书没白学,再加上家传泼皮和无赖,这就有了主意。

对祖父咧开嘴一笑:“我请祖母和母亲收拾包裹,我带着祖父祖母和母亲,一起住到岳父家去!”

这等笑倒别人大牙的法子,在这个家里,是博得老王的喝彩:“好!”老王对孙子翘起大拇指:“就是这样!只要你忠君爱国为百姓好,谁不让你好过,你也不让他好过!”

溺爱孙子的老王兴致勃勃附合:“你岳父家里还有前福王藏的美酒,孙子,不比咱们家里的差。我这就让你祖母收拾下,等你岳父出招的时候,祖父跟你过去住,喝光他的酒!”对孙子挤挤眼。

萧战今天心里有事,他很小的时候在岳父家里长住,弓箭也由岳父亲手传授,稍下功夫就可以追在舅哥们后面,他对袁训有感情。听过祖父的玩笑话,笑上一笑,反而把他前面一句话再想一遍。

嘟囔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就不让你好过。我爹没打胜仗,所以怪上我岳父,这就政见不同了?”

老王好笑:“你这孩子,祖父说笑话也没转开你的心思,好吧,你关心岳父,但你爹总是你爹,该怎么办,你自己处置吧。”

萧战请祖父自回房中:“我得去对福姐儿解释解释。”梁山老王倒是肯让他去,只说两个字:“机密。”

萧战道:“祖父放心,这暗道我不会说,有好盔甲我也不会说。”

但接下来笑得甜蜜蜜,充满憧憬的寻思:“全留着,等成亲那天就跟加福有好些话可以说。”

他和加福是肯定会成亲的,老王也不怀疑,这就在孙子最后的孩子气话里抚须往里面走。

边走边得意,孙子还是稚气,但分寸进退与去年相比又有长进。

梁山老王暗想,谁说我惯着孙子的,老夫我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好孙子,偏就惯着。

自然的,这里面少不了要想想另外一个人,那可爱伶俐的小加福。有她,才把战哥儿这犟小子磨到正道上。

一面猜测萧战怎么去哄加福,老王一面进来。

萧战让备车,带着他的小子们,和他的先生们,前呼后拥出了王府。

……

小客厅上面,掌珠玉珠和阮董钟等早得到消息的女眷来安慰宝珠,宝珠敷衍的听着。她心里自有主张时,见丫头进来悄声回话,宝珠欠身起来:“母亲叫我,我去去就来。”

袁训在书房里,沙盘旁围着一干子出谋划策的兄弟们。侯爷极其认真的道:“按我们刚才分析的,这事情说不好要兄弟们一起出手。”

一个小子请他出去回话,侯爷听完,也拔脚往内宅里来。

柳丝初露出茸头,在春光里金灿灿。萧观赶回来,和执瑜执璞香姐儿加福在最高的假山石上。这里居高临下,是孩子们会议的好地方。

执瑜执璞香姐儿面色还是黑着,小王爷视而不见,开始吹嘘:“不过是我爹和岳父政见不同罢了,你们知道什么是政见吗?”

执瑜冷冷淡淡:“你就是说出大飞龙,也得解释你爹为什么告我爹爹?”

执瑜黑沉小脸儿:“就是!不解释清楚,从明天起不许接三妹!”

香姐儿绷着面容:“就是。”

加福左右看看,也是个沉默。

萧战昂起脸儿:“打个比方,就是汤圆你们都爱吃甜的,”

执瑜撇嘴:“我爱吃咸的。”

执璞蛮不讲理:“我爱吃淡的。”

香姐儿蔑视他:“我爱吃面。”

萧战一个鬼脸儿过来:“但是加福爱吃枣泥味玫瑰花味荷花味薄荷味烤鸭味红烧猪蹄味……”

大家全露出不耐烦,加福偷偷在笑。

“这就是政见的不同!”萧战傲气的道:“但都是让你们吃饱的意思。”

执瑜执璞端起小下巴,深思道:“战哥儿你这是为你爹找借口?”

萧战正要把刚才学到的大吹一通,当一把子先生,孔小青在下面回话:“回世子二公子,柳家云若公子求见。”

孩子们全纳闷,纷纷道:“今天不开会啊,他来有什么事情?”

执瑜道:“我们下去见他。”

萧战不悦地道:“我话还没有说完,等下你们不肯爬这么高怎么办。让他上来,横竖他是来过的。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我们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