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今年雪下得晚,近十一月的天气还迟迟未至。天阴沉得涤墨荡絮似的,让魏行打心里不痛快。
由马浦稳如泰山的应答,魏行想到昨天林允文拍自己的门,进来后气喘吁吁大骂工部尚书丁前。
丁前有个相好在青楼,丁前太喜欢她,那女子难免掌握他一些消息,后来落到林允文手里。
林允文重回京都,不管在不在京都护卫手里吃大亏,都会一个一个寻有把柄的人,大闹袁家舍布送命,那十七个庇护他教众的官员是第一批。
第二批,林允文寻的是大员们,结果那妓女让陈留郡王府的二公子赎身,丁前在栽在萧瞻峻手底下以后,立即把能改的全改正,林允文倒险些让丁前活抓。有教众们护着,也好在这虽是丁前以前的,还有丁前不愿意明说的一例之内,他没有告知京都护卫,别人还以为他家里拿一般的小贼,林允文逃到魏行家里。
这一回没有舍布这种一旦搜出来,就将以奸细定罪,百口莫辩的人在,魏行收留了他。随后林允文说下一个要找前丞相马浦,他不认得现在住址,威胁魏行带路,魏行也很想看看马浦怎么处置这事,处置的不好,又是魏行的一个把柄,半推半就的让胁迫而来。
如今听到马浦不疾不徐,对林允文的到来毫不奇怪,魏行心惊肉跳,总觉得哪里很是不妙。
房中,林允文跟马浦对答起来。
林允文开门见山:“老丞相倒还记得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干过的事情?”
马浦冷声道:“你说。”
“某年你生日,收受河工上银两若干;某年你在礼部时颁发奖赏,收受银两三千,把应该受一等表礼的官员改成二等表礼,致使他当年卓异受到影响,另一位官员升了官。某年……”
“腾!”
正打量墙头上几根草,寻思着今晚要胁不行,自己走哪条路离开,林允文走哪条路离开的魏行听到房里这一声,好似马浦怒气冲冲起身,又好似他气急败坏碰撞椅子,魏行眉头一寒,赶紧听房中动静。
马浦果然是让激怒,他站了起来碰到椅子,气的全身抖动不停。也许考虑到老妻和儿子都在歇息,他说话声音压抑下来,但气贯长虹顿挫有力。
“姓林的,你当什么人都能让你威胁不成!仔仔细细你看看老夫,老夫岂是那一错再错之人!”
林允文碰钉子有心理准备,他冷笑一声,窗外的魏行却惊呆住,从前丞相这话里琢磨出来什么。
没等魏行多想,林允文嘎嘎怪笑:“丢了官反而长能耐了?我没说完呢,某年……”
“咄!林允文!”
马浦赤红了眼眸,一猫身子,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摆出拼命的姿势怒声:“不端的事情我以前是做下不少,但纸上有一片黑,或者是几个黑点,你就枉想有人追随你吗?跟你这样的贼人不必说纲常伦理,你本来就是大胆没有王法的人。只告诉你白天有日头,夜晚有明月。下雪有北风,落雨有倾盆。什么时候轮到小虫小鸣能当道?你翻得过日月高空山河乾坤吗?”
魏行激得身子一震,这话驳斥的太有力了。
林允文怒极:“我无天老母有神通,你是凡人你怎么能知道!”
马浦冷笑:“那你就应该找个安静地方好好修行,而不是仗着神通邪祟人心。上有青天,你凭什么想再立一个青天出来?上有古人道理在,你凭什么能颠三倒四,以为你一已私欲就是道理?”
马浦是科举出身,也曾经有满腹经纶的名声,说起来前人的道理,林允文不是对手,这就气噎到喉咙里,干瞪眼睛看着。
他话上犯了怯,马浦越说越精神。恼怒促使他原地站不住,手执匕首在几步内来回走动:“佛论慈悲,道论自然,能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有暴虐狂躁吗?乱世之中用强横,太平之世论礼德。你一个污糟教派,教义上要是让你怪性情无敬畏,从根上就错了!”
“你住口!”林允文明白自己反过来让这个老人痛骂时,怒不可遏劈面打断他。
马浦摆出视死如归,他没有想到这会儿两个人说话都是大声。
林允文面现杀机的时候,“你住手!”三几个嗓音一起出来,有些乱,但话能听得明明白白。
通往耳房的门帘子打开,几个人走出来。有年老的妇人是马浦的妻子,他们夫妻本还算中年,一场丢官让容颜改变。有年青的男人,是马浦的儿子。
马浦错愕,他没有想到家里人此时衣着整齐,其实都没有睡。他惭愧地不敢面对他们:“这是我当年旧事不检点,”
儿子们接过他手中的匕首,把他的话打断:“父亲不要这样说,把古往今来的官员们数一数,大或小的错都有。事情已经做下,凡事一起承担。唯独这妖人以为能借此威胁我们一家,那是休想!”
他们怒视林允文:“从听到最近京里大天妖人又作乱,我兄弟晚晚不睡等着你,这一回你是自投罗网!”
“砰!”
有一个公子往地上摔了个东西,可能是茶盏也可能是盘碟,用力不小,落在地上粉粉碎,外面听到动静闹腾起来。
魏行在外面看得清楚,几个家人披衣蹿出房门,乱叫着:“上房里进了贼,快来人拿贼。”这是外城街道上,也迅速有马蹄声在外面过来,乌蒙蒙一角夜色中灯火通明往这里涌来,有人大叫:“这里有贼!”
十几个应声:“是我的!”
“这是我巡逻的地盘,不许抢!”气势跟在内城里毫无分别,让好几天没有进京城的林允文眉头一哆嗦。
闪身出来,两个教众在房门挡住。马家公子们也没有出来,他们知道外面巡视的人足够多,他们护着父母只是冷笑不迭。
没一会儿,家人回话:“这贼里面有人对咱们家特别熟悉,他们居然知道后门在哪里,从后门出去了,不过老爷请放心,后街上不远,前门上巡视的已经赶过去。”
马浦吃了一惊,对儿子们道:“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往来的除去亲友还能说得来的,就没有几个外人,我家后门隐蔽,这不是熟人不能知道。”
这就不安:“会是谁呢?上个月辞退的家人?还是往来的亲友中也有人通大天教?”马夫人一声呻吟,一头栽向地面。
马浦大惊扶住她:“夫人你怎么了?”
马夫人醒来泣泪涟涟:“老爷,这后门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当年把家里的事情说出去,致有今天之灾,是我对不起你啊。”
这事情在夫妻之间早就弄清楚,马浦苦笑,和儿子们一起扶妻子坐下,倒一碗热茶手端着给她慢慢的喝着,劝慰道:“不怕不怕,贼人已经走了。”
“可,他要是再使坏,使个人去告老爷您,这可怎么是好?”马夫人羞愧难当。
马浦倒轻松了,对着担心面上也焦急现出的儿子和伤心的妻子道:“你们看我朝堂几十年是白呆的吗?”
儿子们听出内有转机,吃上一惊先不敢有喜:“难道父亲还有后着?”
“后着我是没有,不过我捐献全部家产的时候,我想财也没了,官也没了,唯一的把柄就是林允文要是不死,他还会再来,这一处要先解开。家产上凡是收受别人的礼物,就是过年过节正常收受我也标的清清楚楚。为父我文官当上很多年,写奏章的能耐还有,他姓林的以为是我的把柄,早就呈报上去。”
低低眼眸,前丞相深深叹气:“当时我想用为父一条命,换你们前程不受耽搁。不想皇上开恩,还留我一条性命。后面虽有一些波折,幸好如今你们都有差事,今天又把姓林的吓退,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
儿子们到今天才听说,惊呼一声:“怎么还有这样一件事情在内?”马浦不作多的解释,他是默默在心里回答,皇上不是仁德之君吗?能钻个空子,也就钻上一个。
当下一家人庆幸,听着外面动静,默默的盼着这一回能抓到林允文,最好在他不能说话的时候,乱箭把他杀死。
……
后街隔壁街道上,魏行手指着,看着林允文的教众吃力的掀开大青石板,下面是潺潺水流。
魏行恨声:“下去吧,出京去有你挣不完的钱,再也不要回来了!”林允文疑惑的看着水流,魏行板起脸:“这里通长街旁那条河,到了哪里我想你总有能耐出京城。就是出不去,你也应该还有人和地方能藏身。”
几年前大天教昌盛的时候教众无数,魏行听王恩说过好几回。
“那你呢?”林允文反问。
附近街道上马蹄声更近,魏行跺脚道:“快走吧,我不跟你们在一起,我是正大光明的路人,我还能走不脱!”
林允文看着他:“好吧,我走以前只有一句话,”魏行气得头一扭,见情势紧迫再也不能跟他多呆,急步他先走了。
林允文冷笑:“又想升官发财又怕东怕西,一辈子出不了头的东西!”嘟囔着:“教你发财你还不听。”让两个教众先行下去,说里面确实是水流挺深,带着另外几个人钻进去,把青石板放好。
很快,从城中河流中露出头,认认路,林允文喜欢了:“离我们藏身的地方不远。”
一头又扎回水里,从他落脚点院子里的水井中上来,看一看,北风阴冷,守在院子里的两个教众倒在地上好似重伤。林允文一惊,几个彪形大汉过来,其中一个揪住林允文,他力气大,个头儿也跟老鹰拿小鸡似的,说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舍布,你杀的!”
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窝和高鼻梁暴露他的异邦出身,林允文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愤然挣脱着:“放开我,我不能不杀他,他受了伤,带着他我会跟着死,我一死,就没有人通知你们过来为他报仇!”
大汉认认真真地问:“谁伤的他?”
“忠毅侯袁训!在他书房受的伤!”
“袁训?”大汉茫然一下,随即眸中有火光一亮。扭头问跟的人,一时忘记,说的还是别扭的汉话:“巴里根,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巴里根恭敬地道:“阿赤将军,他曾在陈留郡王的帐下呆过,杀过您一个兄弟,如今又杀了您另一个兄弟舍布。”
阿赤黝黑的面容上献出暴戾之色:“那我们就会会他吧!”把手上的林允文一提:“对我说说他!”拎着就进了房屋。
……
一直到腊月里京中都算太平,魏行松一口气,以为林允文听从他的劝告,真的出京不再回来。
也是的,京里年年流行不同,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不稀奇,独今年是王孙公子负弓佩剑,夜夜巡行。
梁山老王今冬出个风头,在皇上面前进言,把本来应该在镇南王府商议的夜巡计划安排到他府上,京里有名的贵公子们排个班儿,今晚是哪几家出巡,划分一下街道,明晚又换一家。
老王这样做一是为了保证孩子们晚上休息好,还能有看书温习的时间,不至于天天晚上猴在街上,另外一个就是他出面,夜巡的人难免要以萧战和加福为首。
他磨练了孙子,教导了加福,在外人如魏行眼里则是出足风采。
镇南王拱手退让,这里面有萧战在,王爷也巴不得外甥赶快成长,贵公子们又不抢他京都护卫的饭碗,他乐得轻闲的配合一回。
老王以统帅三军几十年的脑袋,约束公子们不在话下,内城外城不敢说一个小偷小拿没有,也让心里有鬼的人惴惴不安。
三十的下午,魏行亲手上一炷香,保佑林允文知情识趣再也不要回来,往席连讳家里来。
在路上想到马浦那晚说的话,“我岂是一错再错之人”,魏行眼角就抽搐几下。
难道他还能出来做官吗?
对魏行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他从马浦手里出来,对前丞相总有点儿惧怕,或者是在大家眼里他得让上三分。他得巴结紧些席老丞相,不给马浦任何机会。
同一个时辰,袁训和兄弟们走出书房。柳至伸个懒腰,对着门房里烘暖儿的关安挑剔道:“来了半天一口酒也没有,茶喝得嘴里淡出火气来,你小子偷懒了不是?”
关安一动不动回他:“不干活没酒喝!”
柳至跳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干活?我天天也来出主意,梁山王打赢也得记我一功!”
从袁训开始,一个一个撇嘴鄙夷他。关安更是眯着眼笑话:“您就是晚上也在这里上夜也不成啊,您没打过仗,没去过军中呆过,拿贼破案您在行,这打仗的主意您是趁热闹的那个吧?”
“你也不是老行伍,你又在军中呆过几年?口气不小,这就敢瞧不起人。”柳至骂骂咧咧,连渊在他身边,顺手一揪衣襟:“小袁小气,去你家喝!你新得儿子,洗三我去了,满月我也去了,两份儿礼能多饶一份儿酒喝吧?”
袁训翻翻眼:“没几个时辰就晚上宫宴,你留着肚子吧。”
柳至正要回他,院门外面进来称心如意带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称心如意欠欠身子:“公公父亲和叔伯们议完了?母亲说天冷本该有酒,但事涉前方战事,吃酒总不是好事情。若是议完了,小花厅上备的好酒,梅花树下面足有十年,挖出来现兑上好美酒,请公公父亲和叔伯们去去寒气。”
袁训在柳至肩膀上捶一拳:“就你闹腾,酒来了,去吃吧!”柳至反手推开他,见两个小姑娘眉目如画又口齿伶俐,对着她们蹲下身子笑谈:“愈发能当家了不是?称心你弟弟过满月,你办酒席办的很好。这经过红白喜事才算是当家人,你父亲刚才还在对我说,得意的很呢。”
连渊笑道:“你小子又来挑拨了,我女儿出落,就是得意也是小袁先得意,轮不到我得意。”
柳至回头挤挤眼:“我偏说你女儿生得好,不干小袁事。”袁训过去就要踹他,柳至躲开,一行人打打闹闹去吃酒。
称心如意跟去照看一回酒菜,回去正房见婆婆复命。宝珠房里正热闹着,韩正经戴一顶镶玉的新帽子,换一件宝蓝团花大锦袄,手里握着他的小旗子在面前。
大旗子他拿不动,改一个小旗子,一尺来长的旗杆子,上写“正经爷在此”,不是晚晚都跟出去,也宝贝似的天天握一会儿。
奶声奶气对宝珠辞行:“我家去过年,等吃过年酒,我还回来呢。”奶妈教他说:“还请姨妈去家里吃年酒。”
宝珠嫣然:“回家去对长辈们问好,代我和姨丈、哥哥姐姐对长辈们问好,年一过得,就赶紧的来吧,别误了上学。”
“好!”韩正经放下旗子叩了头,奶妈带着出去,文章侯府来接他的人簇拥着上车回家去过年。
那一面小旗子迎风颤动,别看车里的人儿小,旗子是好生得意。
紧接着巧秀姑娘来辞行,还是她得意的那一句:“我是生得好的孩子,”但下一句改过来:“所以我要回家过年,过年请姨妈吃年酒,然后我还来呢。”
宝珠嫣然:“回家去不要欺负家里的哥哥姐姐,你是生得好的孩子,只在这里讲讲吧,让人家都知道,争着来抢你可怎么办?”
生得好的姑娘记在心里:“出了姨妈家的门我就不说,攒着,回来告诉姨妈。”
宝珠把她打发走,称心如意上来回话,宝珠笑道:“你们也回去吧,今儿晚上是宫宴,过年在家里帮忙办年吧,十五晚上接你们看花灯,十七再来。”
把两个大红包儿给了称心和如意,称心和如意接过,一起上车,出门你往东,她往西,回到自己的家里来。
连夫人在房里守着儿子,见到女儿进来哎呀一声:“你晚上还要去宫宴,为什么不直接从你婆家走?”
称心来逗弟弟:“婆婆让我陪着母亲去宫里。”连夫人笑了:“这是我忘记告诉你,你弟弟还小,我今晚已说不去,你陪祖母去吧。”
称心说好,连夫人凑上来:“你回来时见过祖母,二婶儿有没有在旁边?”称心奇怪:“她倒不在,是家里又有我的闲话?”
“你的闲话天天有,”连夫人轻笑,把女儿发上梅花式样红宝石簪子扶一扶正:“北风不小。”后面告诉女儿:“今天上午分东西,你二婶儿问我,称心婆家过年给做几件衣裳?”
称心嘻嘻一笑:“这关二婶儿什么事,二婶儿要操心的是她房里我堂姐婆家给不给做衣裳?”
“你听下去,我回她总是做几件,也打几件首饰,宫里太后也有赏下来,你二婶儿说家里人口多起来,称心婆家既然给做,以后过年过节把称心这一份儿省下来倒是好。”
称心嘟了嘟嘴儿:“这是什么话,父母亲有弟弟倒要二婶儿来不喜欢,什么叫多了人口?我还是这家里的人,就得做我的衣裳也要有我的月钱。”
连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她又不管家,她不过就是尖刺几句。你知道放在心里,不要和她理论。”
“我要和二婶儿理论,就要问她,我年年月月不在家里吃用,我这一份儿早省下来了,我的月银倒要多出来,把这一份儿补给我才行。”
侍候的丫头掩面也笑:“大姑娘算账很是明白。”
称心翘翘鼻子:“只是我犯不着和她理论,横竖我不和她过日子,有说这话的功夫,我收拾好我自己,去上房里看看祖母先用块点心垫一垫,也就是进宫的时候到了。”
说着,唤着她的丫头回房,拿衣裳给她换。连夫人在女儿身后笑个不停,俯身子把小床上儿子亲上一亲:“你长大了也要像姐姐这样聪明可好不好,看看,她却不怕事儿。”
丫头笑盈盈:“大姑娘学管家这几年,一年一年的出息上来,家里别人有嫉妒在所难免。”
“所以我左耳朵听进来,右耳朵就出去。”连夫人还是脸对着儿子,问熟睡中的他:“你说是不是?”
称心来辞行时,连夫人见女儿打扮如花似玉,心中更喜欢,想了起来:“你买园子的事情,要问过太后才好。”
称心答应下来,请祖母出来,家里还有两个女眷有诰封,三辆车往宫门上走。
太后身体大好,小六又是老姿势,坐的时候就窝到太后怀里,走动的时候昂首挺胸,神气的像最耀眼的宫灯。
太后乐呵呵:“要买园子?你们哪里来的钱,能买个什么园子。”称心如意一起回:“年年得太后的赏赐,也得公主的,今年又得了姐姐的钱,放在铺子里生息,腊月初算上一算,城外可以买个园子带田地,园子花草也生息,田地也生息,太后说好不好?”
太后暗暗点头,找找执瑜执璞和萧战在说话,唤他们到面前:“我的儿,这用钱的事情上,你们母亲是对的,交给称心和如意管,这不是很好。”
只顾着说,忘记萧战在这里。太后停一停,萧战立即接话:“加福最出息,太后您也夸夸加福。”
太上皇手点点萧战笑得无心无意似的:“你上辈子是吃了加福什么亏,这辈子也让钳制着接着还。”
太后不乐意了:“这叫他们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吃亏这话不对。”太上皇悠然:“怎么不对,战哥儿是打小儿不懂事的时候就步步让着加福,步步护着加福,这是胎里带来的,跟上辈子有关系。”
太后没有话回,白听着又不甘心,悄悄问道:“难道您上辈子也吃过我的亏?”
太上皇抚须:“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病了,我看着。你好了,眼睛里就只有孩子们。”
太后是想板起脸来的,但这话实在动人心,她笑上一笑,还有妩媚闪动的眸子看在太上皇眼里,太上皇又要取笑:“跟我初见你的时候一样,你就是这么样的笑,不过你当时对着花儿。”
太后扑哧一乐:“那您当时在哪儿,偏能看到我对着花笑?”
“我从你后面悄悄走过去,正想这个人是不是有花痴病,却听到你的一番话,我就没惊动你。”
太后咦上一声:“我想不起来,没有这一出子吧,这是您编的是不是?”太上皇学着太后当年的语气:“你说父母亲弟弟你们安心,我如今进宫了,都对我说月银比嫁人要多,我一个月攒下几两来,两个月就能有十两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我还没拿到这个月的呢,按这样算,三个月就能给弟弟吃一段时间的药,等我进了位分,那可了不得,弟弟可以天天吃参汤,你们等着我,我会得宠的,现在就只有一件事,皇上他在哪里呢?”
太后本来慢慢回想着要了一碗茶在手上,随着话眼神里带出以前的懵懂和苍凉。那一段岁月是无奈的,也是她不曾忘记的挣扎和苦涩。
倏地想了起来,往事如穿窗而过的寒风把她浇了一个透凉,幽深的过往成了太上皇嘴里的荒唐,太后没忍住,一碗茶合在太上皇衣裳上,半中间总有落下来的,淋了在怀里窝着的小六一头,幸好茶是温的,小六失火似的跳开,正说着:“您怎么了?”
“噗!”
太后嘴里的茶又喷一地。
把众人惊动,就见到玲珑剔巧宫灯照耀的一对人儿,太上皇似笑非笑,太后忍住笑拿帕子揩拭,两个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但他们刚才说了点儿什么,落在大家眼里。
皇后急步上来给太后收拾,站得近更能看出太后和太上皇表面上扭着脸儿,你往东斜,她往西看的,但那眼里神气中有线系着似的胶着在一起,不管面上在笑的不在笑的,眼神里全是笑意。
皇后心想这一对人怎么就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