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吃酒,要母亲煮菜。”
“是这个,小二叔叔每回都吃得最多。战哥儿可以少吃几口。”执璞又乐了。
温馨随着话语布满房中,老国公笑笑,再笑笑,止不住那笑。谢氏这会儿已经把五奶奶当成同道人,和她并肩站着,笑容满面低声互问。
“咱们请宝珠安排住在一起怎么样?”
“大嫂说的有道理,宅院大,咱们也不能大模大样的占上两处院子。我准备有买房子的钱,但是有姑母在上,有宝珠,不会让我们出去住。狠拧着,不是处长的道理。”
老国公夫人又把个小十晃晃,我们这个也想去。老国公这一次见到。对妻子摆摆手,老国公夫人就暗了眼眸。老国公这会儿不解释,对执瑜执璞含笑:“那你们记下舅祖父的话,回京里对你的爹爹说,给表哥们请名师,最好是那状元郎。有劳你爹爹再写几幅字给他,有劳你母亲再做菜给他。”
执瑜执璞争着答应:“行。”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
谢氏回房去感恩戴德,对于在家里再住半年觉得眼前大明亮。她是管家媳妇之一,因为刚才哭过,回来换衣裳净面。这就兴奋的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歇息片刻,把好消息对房中丫头全说遍,哪一个带去哪一个不带去,给家里留些什么东西下来,暗暗的先做个盘算。
五奶奶也管家,但她自己心里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一味的谦词,渐渐的不去管家也没有人叫她,反而趁心如意的在房里吩咐丫头,收拾东西,又让请娘家的人过来说话,说自己明年进京。
两个人都对公公深为感激,虽然小十刚得到五百亩良田,也打算把私房给小十留下一些。
至于家里曾提议过的重新分家产,谢氏是没有丈夫可以依靠,愿意出让。五奶奶是没有丈夫,不敢不出让,在今天得到公公的大恩惠,这就心平气和愿意接受。
大房和五房从这一天开始就喜气洋洋,和家里的关系也融和很多。虽然还没有发现在有些时候,不是别人对的不好,是自己总想着,但心情上爽快如碧空无垠。
四奶奶满心里羡慕,晚上和龙五商议:“咱们也进京去吧,咱们的孩子也要前程。”
龙四狠瞪她一眼,还以为父亲打发五弟妹走,是对自己媳妇有不满。生气地道:“别说父亲在,我要在。就是父亲不在,兄弟们都不在家,我要支应门户让他们在外面放心,我不会去。”
老国公也在房里对妻子解释,他不止一个理由可以用。
“就老四一个人在家,我们得帮着,我们是长辈。小十出生还没有半年,上路生病只怕找不到好医生。我上了年纪,一身病弱让外甥养,儿子们脸面可就没了。”
老国公夫人和四奶奶一样不能反驳,只能遗憾。
……
执瑜执璞和念姐儿这就在辅国公府住下,念姐儿不是男孙,陈留郡王府也是征战世家,讲究不了许多二七三七儿子孙子都不在的话,郡王妃独力支撑,让念姐儿好好和舅父团聚,也给老国公夫人莫大的安慰。
辅国公面庞更红润,每天乐个不停。执瑜执璞不在他床前的时候,就请来关安说话,叫来顺伯和他聊旧事,让人打好酒,看着孔青喝,日子因为三个孩子的到来,悠哉游哉。
也每天规劝孩子们。
……
中秋节的前几天,太后宣三长公主进宫。三长公主有些心惊肉跳,给传旨的人打赏不少也没有问出来,凭着感觉她是战战兢兢进宫。
太后不喜欢柳家,鲁豫最近和柳家走动的多,驸马没有上门,柳明等人找到家里来,三长公主一直不悦,但鲁豫不理会她。
应该是说这件事情吧?
叩见过太后,三长公主下意识地看一眼太后面容,是平时的和蔼。还放等放下心,太后笑容满面地问:“驸马近来在做什么?”
把心提起,三长公主陪笑:“忙公事吧,太后知道我从来不过问外面事情。”
“那你应该问一问。”太后笑容不改。
三长公主打个激灵:“请太后明示。”她这才看出太后的笑容有些不对味道。
有时候笑是真心的,有时候笑是一种掩饰。太后此时的笑就像水面无波。
凭心而论,三长公主对太后看法不错。先皇后没有子嗣,三长公主是嫔妃所出。太后就任皇后,对皇子们一视同仁。因为她自己有孩子,不存在儿女感情缺失,犯不着对哪一个特别的好,也没有亏待过皇子们。
这是太后诸多美誉中的一条,太上皇因此敬重她,而她的儿子当上太子,年久的皇子们也许有想争嗣位的,但表面上无话可说。
这虽然不是三长公主的生母,三长公主也觉得她像半个母亲。见太后话里有话,她又心里有数,垂首站起,低声回话:“如果有得罪太后的地方,请太后只管责罚。”
“坐下说吧,我背着太上皇见你,就是咱们私下说说,不往大里闹腾。”太后叹一口气。
“是。”三长公主委屈上来,全是驸马闹的,劝他也不听。这些话现在对着太后说,她肯信吗?当下只听着。
太后按一按额头,像是鲁豫使她头疼。三长公主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那心跟往无底寒洞去似的,一个劲儿的坠落不说,还冰得人难过。她更小心,也更支起耳朵,不放过太后的每一个字。
“前年我还是皇后,任保是六宫都总管,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从去年皇帝登基,皇后宫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柳…。”
三长公主轻声:“柳义。”
太后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叫柳义,他当上六宫总管,我想这回轻闲,我可以陪着太上皇赏花玩水,任保也可以专心只侍候我。哼哼,”一声冷笑出来,三长公主有些坐不住。
“先是管宗人府的皇叔们对我说,鲁驸马提审宫人,逼着他们说我打听皇后,”
“扑通!”
三长公主跌坐在地上。
太后这一回没有叫她起来,冷冷淡淡继续:“皇叔说真是可笑,我是太后,别说我没有打听,我就是打听皇后做什么说什么,也是正当的不是?”
“是。”三长公主呜咽有了一声。
“皇叔要回太上皇,我说看在长公主面子上,不说吧,把这事情压下去。没想到,不久前任保还是六宫总管,没怎么查,就又是这样的事情。”太后阴沉下脸:“你家驸马手都伸到宫里来?以前是皇后当家,我不理会。但现在还是我管,我得叫你进来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居心?我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们,再说谅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三长公主痛哭一声:“太后息怒,”太后已经站起来,拂袖往殿内走去,把三长公主孤零零抛在这里。
不容三长公主在这里哭几声,两个宫女走上前来,蹲身行礼:“太后倦了,请长公主离去。”三长公主没办法,知道太后这会儿气头上不会再见她,而自己也在气头上劝不好太后,颤抖着出来,把殿上等候的家人吓一大跳。
扶住她:“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回家。”三长公主说出这两个字,就泪水双流又呜咽起来。家人们不敢怠慢,见她是吓得厉害那模样,把她半扶半抱到宫门外面上车,不知道出什么大事,也是面如土色,急命车夫往家里去。
到家把三长公主送回房,房里人也吓得不行。倒热茶熬安神汤要请太医,三长公主半昏半沉听到,有气无力摆手,指尖也失去血色,纤细的似秋风中无力小黄花。
“不要大动静,去,把大爷叫来。”她的儿子和长媳一起过来,见到母亲面白如纸,也吓得大叫一声:“这是怎么了!”
三长公主气若游丝看房里人:“出去。”这一声更好似雨打蛛丝要断不断,她的儿子什么也顾不上,痛心地只是追问:“母亲不是进宫去?遇到什么人冲撞?”
愤怒眸光看向跟母亲进宫的人,那几个人不敢抬头退出去,把房门紧紧闭上。
三长公主叫儿子媳妇到面前,珠泪再次滚滚,上气不接下气:“是你父亲,”
儿子媳妇错愕。三长公主就他们手里喝口儿热茶,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儿子直了眼睛:“不会吧!”
媳妇也搓着手焦急:“父亲怎么敢去扳太后?”
“现在有宫人指证你父亲,眼看他的官职就要当到头。他好不容易有个称心官职,我痛惜他就要丢官还是小事,带累的太后不再喜欢你们,这以后的岁月可就难熬了。”
儿子道:“我去见父亲。”把妻子留下陪着,出门往刑部里来。鲁豫正在休息喝茶,见大儿子气色不好的进来,也是一怔:“家里有事情?”
“是父亲您有事情。”回身把门关上,当儿子的把话对鲁豫说了一遍。
鲁豫怒不可遏:“太后她是威胁我?”
儿子劝不好他,无奈回家。三长公主听说又哭一场:“这可怎么办?我和他上了年纪,有祸事我陪着他,也算是夫妻一场,只是你们和孙子们还小,皇上至孝,马浦丞相只当殿说太后不好,让罚薪俸。这你父亲是要对太后不利,他就不为一家人想想?”
大儿子又把小儿子也叫回来,小儿子听过也皱眉。当晚鲁豫故意回家迟,但三长公主和孩子们等着他,鲁豫认定太后有鬼,不然为什么怕自己查,说自己在刑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一家人不欢而散,鲁豫气的去书房里睡了一夜。
中秋那天宫宴,三长公主带着孩子们揣着小心而去,太后倒是言笑如以前,浑然忘记似的。三长公主回来就和孩子们商议,再次让鲁豫不要和太后作对,鲁豫听不进去,从此长住书房,有时候烦了,睡在刑部里。
太后冷眼旁观这对夫妻生分,也盼着鲁豫就此知趣,自己就不用和三长公主见面尴尬,等着有个好的结果。
结果还没有出来,另一件事情分了太后的心。太上皇受了秋凉,一病不起,太后成天陪伴,小六再次不去探望。
太上皇是太后一生荣耀的给予者,宝珠也跟着每天进宫,侍奉汤药劝解太后,镇南王夫妻更是不能退后,有时候住在宫里。加寿也贡献小力量,上午半天在太子府上,午饭后回宫。皇帝更是一天三回的过来看望,太医有话,说太上皇有年纪,皇帝怕太后知道悲伤过度,叮嘱太医对太后不要实说。
然而太上皇自己知道,他时而昏沉,梦见死去的人。时而清醒,就把太后叫到床前。
伸出锦被的手青筋毕露,带着老年人独有的衰败。保养的好没有老人斑点,但白生生似没有生命,和太后握住,太后取个帕子又拭泪不止。
“快好了吧,瑞庆和加寿还等着你去看桂花,西山里又寻找到一片野桂林,香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太医说你天就好,瑞庆刚才还让驸马准备宝马香车,就等你好起来。加寿的土产又来了,捣鼓好吃的,就等你一个人。”
太上皇竭力地微笑,眼神儿半散着往帷幔外面看去。这是掌灯时分,烛光透亮把帷幔后面的四个人影子映出。
由高到低的五个人影子,四个有钗环,一个是发髻。镇宅四宝留宿在这里,一共五个人。有加福在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还有一个是小王爷。
怕打扰太上皇,又隔着帷幔,听不到说话,只见到走动、弯腰和挥动手臂。
太上皇有些欣慰,那里也有他的女儿在。“还在画呢?”他虚弱地问出来。
太后带泪着笑:“画呢,给你画福禄寿喜,让你早早的好起来。”一语未落,加寿蹑手蹑脚走过来,太上皇和太后看过去,见到加寿双手拎着一张上好纸笺。
纸上大金大红。
红色的寿字,禄字,写的周正,是加寿和香姐儿写的。字迹娟秀有笔力的瑞字,是瑞庆殿下所写。三个字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金色梅花,梅花五瓣,有五福的含意,是加福的手笔。
加寿小声地道:“又得了一张。”太上皇和太后一头,加寿退出去,交给太监在这个宫里贴起来。而宫墙上面已经贴上好些张。
孩子们还在写画,瑞庆殿下在画案旁边,写一个笔祈祷一回。加寿学着她,也是慢慢的写,好看的写,为太上皇念上一句“早早的好了吧”,落下一笔。
香姐儿小三岁,考虑不到这里,只顾着自己写。都说她是禄星下凡,袁夫人早早地教她写禄字,过年亲戚里已经有人来求字,这么点儿大,写得不是大家,也字迹端正。
她个子小,站在椅子上面。
小王爷怕加福摔倒,不肯让她踩椅子。加福是趴在椅子上面画,她的梅花五个圈中间几点黄蕊,比福字好写,起劲儿的画着。每画完一个,就有小王爷无声地翘起大拇指,来上一个赞美。
太上皇和太后都能感受到她们的虔诚,把太上皇的心思悠悠勾动。
动动手指把太后玉白手指更握紧些,柔声加上中气不足:“你呀,我走了,不要伤心。”
“不许说这话,说这话对不住镇宅四宝。”太后心中一阵绞痛,故意打断说着笑话。
太上皇想要呵呵笑着,又觉得气喘无力,等一会儿平息下去,他也和太后说笑:“你的小六怎么没看见?”
小六,是太后的又一个喜悦,太上皇是枕边人,他最明白。太后嗔怪:“小六哪有你重要。”
太上皇亮了眼眸,嗓音也高一分:“哦哦,你这是真话?”太后有些明白,用心注视他的神色,慢慢地道:“你是我一生的依靠,你好起来,我才有心思去看小六。你占着我的心,我把他丢到一旁。”
太上皇侧过面庞和太后对上,他的眼眸没有老人的混浊,清亮的像太后头一回见到。
他问出的话,也是当年那一句:“你的心里有我几分?”这是当年皇帝临幸太后以后,第二天一早问出来。
太后娇羞满面回答:“自然是一直有皇上。”皇上含笑:“假话。”有人请他上朝,他就离去。
以后的一生里,皇上无数次问过太后,太后的回答都是一样,皇上还是那一句“假话”。
今天太后彻底明白太上皇在计较,她也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家人,力争上游为的不是天下闻名六宫为主,为的是能早些找到家人,好把自己积攒的银子给他治病。
这个理由说出来,在旁人眼里或许可笑,却是支撑太后在无数次艰难困苦中活下来的有力原因。
太后生出无言以对太上皇的心情,她哆嗦着嘴唇回答:“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
太上皇眸子更亮,但还是道:“假话。”
“不!我对天起誓,我没有一个字是虚言。”太后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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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短笛好似一汪碧泉水,在宝珠雪白的手掌上。香姐儿很喜欢,但知道再问一声母亲:“真给我的?”
等母亲点过头,香姐儿抓在手里,爱不释手后,道:“大哥二哥不在家里真好。”
宝珠愕然:“你说什么?”本来准备坐到女儿身后的她停下脚步。香姐儿笑盈盈:“爹爹一早陪哥哥们打架,白天去衙门,晚上陪母亲。母亲白天有称心如意,三妹有战哥儿,大姐幸好不回来,可我还是没有人陪啊。”
这话可怜的,宝珠同时看到女儿的童真。
是个孩子都要家人陪,宝珠想自己和表兄一起忽略。以为这个孩子自己就玩得很好,以为这个孩子很难接近。
宝珠诚心诚意的嫣然,带足歉意:“好宝贝儿,爹爹和母亲以后多多陪你好不好?”
“好,”香姐儿心满意足。但是又道:“哥哥们回来,还是要陪他们,太后说他们是男孩子。”
宝珠把她搂到怀里,抚摸她的发丝:“香姐儿也是要疼的,太后也说过二妹是最要紧的孩子。”
香姐儿瞪大眼睛,带足欢喜:“是吗?”宝珠重重点头。
夜晚,袁训烛下听完宝珠的话,在自己额头重重一拍:“我也笨了一回。”
“你和我都以为她有人玩,其实她孤单。”宝珠有些难过,嘴角微往下耸拉。
袁训把她拉到怀里,哄道:“女儿在难过,你就别跟着。走,我和你看二妹去。”
宝珠说好,和他到袁夫人房里。在房外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这个情形一般是有战哥儿在的时候。
香姐儿尖叫:“战哥儿,你今晚又不回家?我要和三妹睡。”
粗粗的嗓子:“就不回,我要和加福睡。”
香姐儿愤愤然:“那我走。”还没有出来,就对丫头道:“咱们还是收拾屋子去吧,这会儿也睡不着。”
袁训捏捏宝珠手,夫妻两个避到一旁。见二女儿带着奶妈丫头出来,往她的院落里去。
夫妻跟上,隔窗可以见到香姐儿专注的神色。她在配家什,不要粉饰过的,要天然生成花纹,还要花纹相合的木料,做出来东西她才要。
这里面有太后的功劳,才能得到合适的木材。但女儿此时的小表情分明是透着没有人陪,她不得不专心,袁训向宝珠悄声道:“我都等不及,巴不得她和沐麟赶快长大,互相陪着该有多好。”
“是啊,”宝珠也这样说,推一把袁训:“但现在我们接她,往我们房里去,好好和她玩会儿。”
袁训说好,夫妻对着房中走去。
……
陈留老王妃下葬那天,太原清空一半的人,全去坟前拜祭。这里面有陈留郡王府几代的人缘,也有如今的威慑。
亲手锹土埋棺的陈留郡王放声大哭,把最后一锹土填平。在他后面,志哥儿三兄妹哭得特别大声,不亚于举哀的家人。还有就是吭吭的两个小子,执瑜执璞也大声哭泣。
闵氏也哭,但心中总有芥蒂。老王妃一生最疼爱的是她亲生儿子,因此对郡王妃另眼相看。偏偏的,郡王夫妻还特别露脸面。已经一个内宅里厉害,一个战功无敌,天上还掉下太后是亲戚,把三个侄孙接去教养不说,还有两个神气的小孩子代表父母来吊孝。
袁执瑜兄弟哭的越大声,闵氏越心如死灰。她知道她是这家里没有人扶的那个人,而郡王妃出彩还在后面。
她的女儿会是亲王正妃,她的两个儿子全是当朝驸马。这哭的两个孩子,他们的姐姐会是正宫娘娘。闵氏到此服帖,果然,是不如她的。
中午坟山上用饭,到晚上全家人回府,给陈留郡王收拾行囊,他和两个儿子明天回军中。
他这一次回来和郡王妃加意说到岳父老国公,老国公府也有人来吊孝,表示说老国公想念执瑜执璞,说既然到太原,想离开的时候接走。
关安随身带的给郡王妃的信,袁训表明也是要看舅父。郡王妃没有阻拦,收拾丈夫的东西,也顺便收拾侄子们的东西。想到念姐儿今年九岁,没几年就成亲,如果舅父一直不进京,成亲后念姐儿再想回来也难,一并送给舅父看一眼,把念姐儿交待几句,第二天一起送上官道。
陈留郡王从太原出边城,姐弟三个带着家人,萧瞻峻不放心,说送他们到雁门关下面。
路口大家分手,念姐儿红了眼圈。陈留郡王就这一个女儿,见到她几天里小脸儿哭得红肿还要哭,郡王柔声哄道:“这一回见到是大人了,祖母已经入土为安,你在家要劝着母亲不要悲伤,去外祖父府上,要劝他好生养病,还要带好弟弟们,不要再哭了。”
念姐儿呜呜道:“在京里舅舅舅母疼我呢,要什么给什么,让我和加寿睡一个房。可是,见父亲却要好久好久。”
陈留郡王叹口气,强笑:“父亲杀敌为国,这是重担子。同你相比,你得放在后面。”
“我知道,只是想哭。”念姐儿擦擦泪水,挣扎着给父亲一个笑容。
袁执瑜插进来,小手一拍胸脯:“我会哄好表姐的。”执璞道:“我也行。”
陈留郡王微笑:“那以后就把表姐交给你们了。”看着孩子们都要长大,郡王更觉得再不发奋,马上就老。拍拍执瑜两个人的胖脑袋,带上儿子打马离去。
纵马出去十几步,后面还有喊声:“姑丈,明年给你当兵去哎!”陈留郡王挥手:“好嘞。”
志哥儿和忠哥儿在两侧笑:“舅舅不会答应的,太后也不答应。”他们的爹道:“我知道,不过不答应他们,我们走不了。”
志哥儿忠哥儿失笑:“父亲,你这就叫兵不厌诈吧?”陈留郡王长笑一声。
……
有人打前站回去,辅国公府忙成一团。八奶奶喃喃:“爱吃什么来着?”把个写菜名的单子翻来覆去的看。她的丫头道:“小哥儿从山西走的时候三岁,吃奶居多,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这才把八奶奶从忙乱中救出来,失笑:“我糊涂了,就是今年他们也小,山珍海味也不敢给乱吃。”
眼睛一亮:“山珍?我想到了。咱们本地的土产他们爱吃,让人去采买。”
二奶奶三奶奶负责收拾住处,两个人边看房子边生气:“全是用过的,新的一件也没有?”
宫姨娘和几个姨娘进去,见三奶奶冲丫头发脾气:“大开库房,没有新铺盖,就现做,还有念姐儿也来,姑娘家更是不能委屈。”
宫姨娘叫住她们:“我叫齐姨娘们一起算是来着了,我们来说你们不要急,我们都有新东西,兵乱的时候也没有让糟塌,送给你们看看,把相中的给他们用好不好?”
二奶奶三奶奶松口气,说声好,随意问道:“姨娘们的运用东西还有我们没见过的?”
宫姨娘笑道:“这是闲着没事,国公也不要我们侍候,我们姐妹几个就做针线,我有一套好铺盖,是我自己绣的,本来准备给老二家姑娘成亲用的,念姐儿过来是大事,给他们用。”
让人取来,是一套杏黄色打底,上绣百花栩栩如生,干净得跟新织出来的一样。
二奶奶三奶奶都说好,大家一起帮忙铺好。才想到问一句话:“哪一天到家?”
一个婆子笑回:“看姨娘奶奶们急的,从太原一天飞不过来。”女眷哄地笑了。
老国夫人也急,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老国公起不来,不能知道她做什么,就默数着。
在第九次老国公夫人又出去,老国公忍不住了:“小十现在睡眠多,白天都不让丫头走路重,你这是和他过不去?”
问的老国公夫人笑了,说声等会儿,从外面拿进来两套小衣裳。看大小,只能是小十的。
“国公你看这套青色的好,还是黄色的讨喜?”老国公夫人殷切。
老国公奇怪,见青色的绣着五福,黄色的绣着流云,没有一个不好。他皱眉:“你就说什么意思吧?”
老国公夫人满面忧愁:“头一回见念姐儿和执瑜执璞,得讨他们喜欢才行。我记不起念姐儿喜欢什么花式颜色,也忘记执瑜和执璞心爱的是哪种,正好国公你问,你拿个主意。”
老国公板起脸:“岂有此理!一个是外甥女儿,两个是侄子。血脉里的亲情,哪怕光屁股见也是喜欢的。”
索性道:“听我的,光屁股见他们。”老国公夫人啼笑皆非:“还不如不问,还是我自己拿主意吧。”
等她出去,老国公浮出笑容,自言自语道:“真个儿是贵客。你问我念姐儿喜欢什么?念姐儿从没有正经到家里做客,她的喜好我怎么能知道?还有执瑜执璞,大了,小时候的喜欢难道不变吗?”
老国公夫人折腾,国公并不生气,也许他也认为小十和执瑜执璞好是件大事情。他悠然微笑,把两个胖小子在心里想上一回又一回。
就是这样,在这个家里他们还不是最乱的。头一天有人送信,说明天小贵客就进家门。当晚,大奶奶谢氏让儿子到身边,屏退丫头关上房门。看得龙显贵疑惑。
还没有问,见母亲敏捷的回来,眸光和平时的疼爱不一样,加上很多龙显贵不明白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是期盼这是巴望好运道。
谢氏柔声细语地问:“显贵,表弟们从京里来你知道了?”龙显贵露出笑容:“二叔三叔去年回来说京城很热闹,给我带了大糖葫芦。表叔表婶娘给我的是蜜饯,好吃。瑜哥儿璞哥儿弟弟也记得我,给我玩的东西。”
“那你喜不喜欢去京里?”谢氏笑容不改,但紧张让她眸光紧绷。
龙显贵比加寿大一岁,八周岁的孩子听到玩,乐得合不拢小嘴,欢声道:“真的吗?母亲您要带我去京里。中秋节咱们不走姥姥家,进京走亲戚?”
他当成是走亲戚,但喜欢,谢氏也满意。谢氏低声道:“你要是愿意去,表弟们来了,你好好的陪他们,他们喜欢怎样,你就怎样。这样咱们去京里表弟们也会陪你。”
“真的吗?真的进京?”龙显贵此时只会说一句话,笑容层出不穷。见母亲认真上来:“但是你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啊,家里的人都要进京,就轮不到咱们了。就是祖父也不能说。”龙显贵说好,谢氏叫进丫头,给他洗过打发他睡,自己久久睡不着。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等得自己心尖子都焦。原来是想等到训公子来接公公,他们是父子一样的深情,不会不再打发人来接,谢氏想求求公公,哪怕自己留下,只要把儿子送给宝珠,在京里寻门亲事,自己也就能跟着过去。
这是头一个心思。
万一公公怕给外甥添麻烦,不肯去呢?谢氏也想好。等显贵到十一、二岁,马骑得熟练,驿站里有往京里去的车马,把他一个人打发跟着去。给宝珠的信里写什么,谢氏都想好。那将是一段没有父亲怕无人照管的苦情。祖父又有了小儿子,显贵可怎么办呢?
宝珠是个好心人,她一定会收留。
谢氏想得周到,因此国公让显贵学弓马,谢氏说好。驿站往京里去的趟数,她也在心里。
等儿子到京里后寻门亲事,谢氏也就跟去。
每天晚上她烧香,求来求去。想来神佛开眼,给这样一个机会。听到执瑜执璞到太原,谢氏欣喜的心都要跳出来。
当晚一夜没合眼,喃喃自语着:“一定会往大同来的,一定会来,”京里表弟是孝敬不改,他们真的来了。
这就先把儿子交待一遍,在叫他回房以前,收拾好的细软也检查过,算是万事齐备,只等执瑜执璞上门,好好的对他们,讨他们喜欢,然后他们起程后,母子悄无声息的跟上。
跟上几天再相认,就此一起进京。就是码头上坐船,和自己备车马,谢氏全准备好。
她和娘家人走动不多,但有一个来往的闺友,存下两匹大青骡子在她家里,到时候一牵就走。
五奶奶在房里,也是一样和儿女们说话。龙五留下一双子女,大的是姑娘,比加寿大三岁。生在国公府里,两年前就有人说亲事,老国公夫人和妯娌们帮着相看,都说人家不错,五奶奶咬紧牙关不同意。
她不要女儿留在这里一辈子,一个不小心,婆家知道她的父亲是通敌卖国的,从此不能做人。
她要去找表弟妹,让宝珠弟妹给孩子们寻亲事,最好嫁到她跟前,家里有事情也能有宝珠出面。
执瑜执璞的到来,给悲伤度日的五奶奶也是一线生机。也是让孩子们和表弟们好好的玩,到京里去他们也陪你们玩。
这个夜晚注定国公府有不平静,国公是心神舒畅,他睡的香。
……
“瑜哥儿,”表兄们热烈招手。
“璞哥儿,”表姐们挥帕子。
只见到官道上黄花遍地又有粉黄青红各种颜色一起摇动,间中似乎无数只手,修长如玉,晶莹修整,晃动着。袁执瑜和袁执璞打心里乐开了花。
最会装大人的两个孩子,见到路整齐就要坐马上。小行衣穿得飘飘扬扬,胖脸蛋子鼓着正扮沉稳,见到无数呼声,这里面似曾相识仿佛熟悉,沉稳就此溜走。
“哈哈,”出来一声笑,兄弟俩个就尴尬地停下来。眼角旁边是念姐儿的车驾,车驾上面有孝的标志。
念姐儿在车里见到,推开车帘子温婉地道:“母亲送行的时候说过,见到祖父一定要笑,不要拘着大家。”
她乌发如云,上有一朵小白花。
袁执瑜还想尊重姐姐,但身不由己,刚说上一句:“我们陪着你,”表兄表姐们等得着急,一拥而上,在马下把他们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候出来:“瑜哥儿你长高了?”
“璞哥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哪个表姐?”
执瑜执璞难免嘿嘿地乐了。念姐儿在车里见到后面是大人过来,看衣裳应该是国公府的舅父。对随车的奶妈道:“我要下车。”又有昨天国公府里出迎的家人过来陪笑:“四公子四奶奶接您来了。”
念姐儿下车,拜过四舅父舅母。龙四说几句安慰的话,相对洒几点泪水,伤感就让另一边的热闹冲散。
帕子里包着鲜果子,通红的大桔子,金黄的山梨,绿色的野果,送到执瑜执璞嘴边:“洗过的,路上一定渴,吃一口。”
龙显贵送的是大山梨,龙五的女儿龙书惠送的大桔子,这会儿正在剥皮。
显贵的脑袋里全是进京城进京城,龙书惠的心眼里全是比在家好。今年十岁的她看得懂别人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