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横扫一眼,大将军似,才再坐下。
柳至的肿脸上有了笑容,肯定不好看,但他不在乎。把看守大门的人叫出来:“青天白日的,你把门堵起来为什么?”
把大门的兄弟道:“怕袁家再来。”
“也是,如今我们住的不是京里,是乱地方。”
柳至又问另一个兄弟:“是谁把家里的人马全集合起来?准备去梁山王的军营里投军?”
那个兄弟回答:“有备无患,怕袁家来闹事。”
“不错,至少你们没想到去打别人。”柳至不无讽刺的道:“这我就放心了。家里有你们防,外面有柳明攻,柳明,”
他的脸虽然带伤不好看,但眸光没有改变,星月辉映般望向柳明,柳明来以前有一肚子指责柳至软包的话,在这三分平静又三分讥讽余下意味不明的眼光注视下,一滞,竟然说不出来,只怔怔对望着。
柳至静静地道:“我想对你们说的是,不管你们做什么,我也姓柳,只要我在一天,我都答应。”
厅上有抽气声,柳垣等知道柳明心思的人齐声道:“不可以。”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柳至对他们看了看,再看向柳明,目光淡漠:“我一直看不起你。”
柳明愣上一愣才想到生气:“你当众侮辱我?”
“还有挖苦你嘲笑你,你身子受损,是你自己去的袁家,丞相也没有让你去。我知道你想学丞相,但你没有学到丞相几十年安定朝堂安宁家族,你先学的就是丞相晚年,看错一件事情,又接着一错再错。”
柳明脖子都粗起来。
柳至继续侃侃:“你不能再中大用,我也不和你计较。你说的对,我对袁训总还有几分兄弟情,所以我吃了亏。现在看你们的了,不管你们往娘娘面前搬弄也好,往太子面前说话也好,在京里上蹿下跳也好,只要你们做的,我从今天开始,和你们共进退。我瞧不起你柳明,你说我软蛋包,你是想让我打你一顿,对不住,我对自家人下不了手,没有你们那个狠心。你也不是对手。我呢,也不想让你再说我软。所以,我听你们的吧,你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
说完,带着手里的牛肉烧饼往外走去。到外面月光下面,吃上一口,心想幸好我拿一个在手里,不然到这会儿还在饿肚子。
厅上乱了起来,骤然分成三派。
一派是柳明鼓动的人:“和袁家拼了。”
另一派反问:“太后呢?你们是想和太后拼了吧,娘娘拼得起,还是太子拼得起?”
嘈杂声音传到外面,柳至越离越远。而厅上的人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争吵声中,老太爷们悄悄的也出来。
柳夫人在正房里等候,见到柳至回来,面上的伤触目惊心,含泪问道:“这是要变天了吗?娘娘在宫里怎么办?太子怎么办?”
“早呢,你想哪儿去了。快倒碗茶给我,这烧饼太干了,割嗓子。”
柳夫人取过茶,夏天备的有凉茶,柳至一饮而尽,啧啧嘴:“这和别人过不去,果然把自己也带进去。我让专门备的干烧饼收拾他们,结果先噎到我自己。”
见老太爷们过来,就没有再说下去。柳夫人带路,来到隔壁房间。两个中年的叔伯,带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在这里。
他们叫着:“大哥,真的要送我们走?”等柳至走近,见到他面上有伤,又疑惑不已。
柳至挨个抱上一抱,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去吧,丞相去世前留有遗言,按月的打发两个晚辈为他在老家守坟。说这是请人推算出来的,这个月轮到你们,都大了,书念得也高过别人,到那儿静心念书。”
月光有些在柳至面上,把他的忧伤照出。
老太爷们,包括柳明的祖父也没有意见,这的确是柳丞相的遗言,他为什么留下这句话,是防备太后在他死后发难。
柳丞相在世的时候,看着和太后硬挺着,但自己知道挺不了多久,他一去世,皇后是跋扈习惯的人,柳丞相就想出这个主意。
柳明的祖父知道有这句话,但没想得深,在柳明纠集人春闱结束,向太后发难的当天,柳明把老太爷们全请家里秘密商谈,把丞相的话拿出来,用意挑明,这是保存家中实力。
柳明的祖父就在那个晚上无地自容,算是转回来一些。但他劝不住柳明,也不敢把丞相的用意不是享受子孙的守灵,是保存实力的话告诉柳明,干瞪眼看着直到后面下毒,直到今天。他虽然还有偏心,却不再是一味的偏执。
按月送走两个孩子去老家为丞相戴孝三年,这话回过宫里,走的也不引人耳目。老太爷们都叹气,丞相先见之明,丞相早就想到了。
孩子们这算是和家里的长辈们道别,一一见过老太爷们,各有盘缠相送,中年人是他们的父亲,带着他们回家去,明早就不再辞行,直接上路避回老家。
夏月,把院子里无处不照到,但在人的心里幽幽。
看着柳夫人挑灯送他们离开,夜花如锦似乎还在繁华之中,老太爷们都隐隐有了泪水,感觉这算是衰败气向。
没等他们太伤心,柳至招呼:“请坐下来吧,咱们把最近的事情再说一遍。”
闻言,柳明的祖父面上又是一热。
烛光把柳至面上的青紫照得更清晰,柳明的祖父不忍去看。他也去年也说过柳至性子软,跟丞相不能相比,但对着这一脸的伤,他又哪里是性子软呢?
柳至没留神他面上的伤引起长辈们唏嘘,以前不看重他的重新对他看重,以前看重他的更对他看重,他凝神只顾说自己的话。
“上一回咱们只说到下毒的事情,这一次又出来行刺。按我上回说的,还是从头说起。”
老太爷们面现认真。
“这笔旧债的源头,就是从娘娘娇纵,丞相上了年纪,难免也有骄傲,没看出太后对袁家分外不同开始。蔑视袁家,所以顺带的蔑视了太后。”
“对亲事不满上面,也有丞相想左右英敏殿下的意思在里面。长辈们都是做过官的人,都懂左右不好,反而惹祸。”
老太爷们紧紧闭嘴。
“当年和袁训争斗,咱们家的官员下去一大批,应该都还记得。”
柳明的祖父把雪白胡子一直垂到胸前。
“当年的事情摆在那里,家里的人心中还有气,所以在娘娘面前没少说话,这也罢了。谁在背后不说别人,谁在背后不让别人说?但去年又出事情,娘娘先想左右加寿的侍候人,又给太子府上添两个不安分的美人。紧接着符纸一案,下毒,到今天的刺杀,一波接着一波,我现在就是去对太后讨好,也不起作用。”
柳至痛心的闭一闭眼。
事情要是这样的理,一眼就看明白。柳明的祖父暗怪自己糊涂,这分明是有人想让两宫不和,但皇帝至孝,皇后不得宠,不能明着和太后抗,就转到袁加寿的身上。
忠毅侯也就自然地要出头。
就算无形中没有那个人,从现在来看,有形中也就有了那个人。何况朝野百官里,对太后的看法有,巴不得柳家倒台的人也有。
柳明的祖父不能再听下去,颤声道:“罢罢罢,私仇可以放到一旁,袁家伤了我的孙子,我也让柳明他们不要再闹事。”
“闹吧,”柳至眸光闪烁。
老太爷听不懂,一起看过来。
“不闹怎么知道谁在后面作祟?”柳至轻而可闻的说出,老太爷有的不说话,有的的轻轻叹气,柳明的祖父震惊:“我的孙子身子骨儿都让废了,不能拿他们做文章。”
寒风骤起在他的心上,这是用柳明柳晖当诱饵,钓出别人。但饵这种,大多一去回不来。
这个才符合家人心中的柳至,他爽朗爱笑,但笑容下面隐藏的是什么,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相对有数。
柳明的祖父心神大乱,砰地起来撞倒椅子:“至儿,那是我的孙子,你不能送他们去死,他们得罪过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们吧…。”
柳至扶住他,满面诚恳:“只要您劝得住,不是一定要他们出去!”手往前院的方向一指:“那里又是要打,又是要杀的,都能劝得住,我们家还有别的法子。但他们要暴躁,没办法,只能拿他们做文章!”
这话中有厉害有决绝,悬崖勒不住你的马,别人也没有办法。
柳明的祖父一挤眼睛,泪水滴到胡子上,坐下来就颓废无比。又试图向别的人求援:“老九,那也有你的孙子在内。”
九老太爷镇静地道:“我试着劝劝,劝不好,以大家为重。死了我的孙子,难道别的孙子不养活我吗?”
柳明的祖父没想到他说的话是这味道,眼角跳几跳,一块大石堵在胸口,把下面的话全憋在那里。
后面商议完,前面的还吵得不可开交。柳至交给老太爷们去办,人人也都劝他休息养伤。
但柳至睡不着。
有什么萦绕在他心头,针似的扎痛他。妻子还在前面招待,柳至穿好衣裳,带上马,悄悄的后门出去,直到野湖。
水波在月光下如一块明镜,晃动着水的呜咽。柳至一直坐到深夜,也没有等来袁训。
他苦笑,自己就是个傻子。小袁他都敢动手,他还有必要解释吗?
…。
袁训再一次睁开眼偷看宝珠,见她这一会是睡着。袁训轻轻坐起来,本来想抱膝坐片刻还能继续睡。但坐起来柳至的脸更在眼前出现,更清晰明朗,更把袁训揪痛。
这出现的一幕幕,是他和柳至的旧交情。
他头一回进太子府里,总是有人对他白眼的,太子殿下对他好让人不理解,嫉妒流言一起出来,柳至没有。
柳至出身世家,但骄傲蛮横都没有。太子三近臣里,苏先出身是贼,袁训来历无名,去的头几天不会就报是淑妃同乡。柳至算最好的。
柳至有过人的地方,才能名列三近臣,也和苏先袁训很好。
撇开这些都不谈,就说去年执璞让欧阳家暗算,也是柳至帮忙,打到欧阳家里取出解药,把事情揽到他出面的份上。
如果这件事情是太后所为,袁训对黑柳家说个好,没有脸见柳至。
兄弟情折磨着柳至,也折磨着袁训。
柳至一面防备袁训和太后,一面不敢相信袁训会害他。袁训一面猜测是不是姑母,一面希望是别人。
忠毅侯都能感觉出来柳至在等他,但他去说什么?
这就一个在月下伤心,一个在家里伤心,两颗心倒还是连在一起,只是都已经惨烈不堪。
像让树叶打碎的月光,也像让鱼儿破开的月华,残缺一块一块的露出来,同时又像断裂的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也割着他。
…。
黄金编钟声扬起,百官们缓步走进金殿。马浦不动声色找一找魏行,没有见到,更觉得自己猜的有几分把握。
魏行从前几天就出京,往附近的城镇衙门出趟公差。他不在京里,袁家就出了事,马浦第一个就猜到是魏行。
太后?太后犯不着。
柳家?皇后娘娘二次让关在宫里,柳家不敢这样嚣张。这不是要惹得太后真的震怒。
只有魏行,他在自己耳边听过枕头风,还想着袁家和柳家再大打出手才好。
这是个狠心能下得去手的人。马浦对魏行是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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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仔的时风贡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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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皇帝的交待,袁训发自内心的答应下来。在他的心里坚信与柳至无关,虽然这与黑柳家一把是两回事情。
皇帝让他回家养伤,伤没有好就不要往太后面前去了。袁训也是认可的称是。
既然他不相信是柳至做的,这会儿对柳至内心有愧。如果让太后见到他满面是伤,知道是柳至打的,袁训怕太后一怒之下问罪于柳至。
辞出御书房,袁训衙门也不去了,打算回家。
出宫门的时候,他没忍住,对着太后宫殿的方向遥遥的望了望。但不能过明路的去问太后,也就作罢。
十三个亡命之徒就敢刺杀护卫众多的宝贝女儿,以忠毅侯来看,这真的是“亡命”的人,胆子过大了。
……
他走以后,皇帝眉头更锁,他让这件事情气得不轻。
在皇帝的心里也不相信和柳至有关,柳至素来进退有度,不是柳丞相那样的人。
但会是谁呢?
皇帝头一个怀疑的,和太子想的一样。柳家!他们家不止柳至一个人。
怒中沉吟着,皇帝喃喃:“该修整就要修整,给太子留太多的颜面无益。”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有回话:“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微一愕然,油然就出来一个主意,吩咐太子进来。
太子听到加寿遇刺时的恨急气下去一半儿,但还有一半儿在面上。
含悲带怒见过礼,太子伤痛地恳请着:“父皇,儿臣不敢现在就断言与柳家有关,但柳家也该修枝去叶。”
这和皇帝想的恰好一样,皇帝点上一点头。太子见到以后,心里要说的话底气大增。
本来皇帝不答应,太子还准备一堆说服的话。这就继续阐明自己的见解。
“父皇,这一次的事情就不是柳家的人所为,也是试图挑唆太后和母后再次不和的人做的。太后和母后的再次不和,原因是柳家人胡乱上书针对太后。这是柳家的人不会处置事情,不劝着母后侍奉太后,反而怪太后不为母后说话多添出来的事情。柳家的人,该管管了!”
这里还有一句,柳家上书助长皇后的娇纵,有下毒事件推波助澜,皇后再又一次遭殃,太子没有说,他怕说出来他自己最难过。
下毒这事情,不管怎么想也与加寿无关?
倒不是加寿不会受到别人引诱,而是加寿没有必要这样做,她表现孝敬的送汤,然后在自己汤里下毒?
这里老问题又出来,难道太后不能明着处置皇后对加寿不好,对她相中的人不看重吗?
可以过明路的事情,一定要去下毒,皇帝和太子都对皇后有看法。怎么会想到加寿身上去的?
太子咬牙恨恨,把所有的一切全怪到柳家身上:“没有他们的肆意妄为,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出来!”
背主欺人的柳廉柳仁,是柳家的。
往大天教去的,是柳义。
暗怀砒霜的人,是柳礼的侍候太监。
当殿上书又挑起事端的,是柳明柳晖等。不怪他们要怪哪一个呢?
皇帝听过欣慰不已,觉得对太子的数年教导没有白费,这算是见事很明白。
就在太子进来以前,皇帝反思自己太顾忌和保护太子,对皇后和柳家一再的宽放。他正要把太子叫到面前来,听听他是怎么看的,开导他几句,把这件事情交给太子,让太子去收拾柳家,这样太子也不受影响,柳家一些可恨的人也能罪有应得。
不想太子主动到面前来,说的话并没有一味的为加寿难过。他考虑的是太后,还能明白今天的背后主使就不是柳家的人,也是想再次挑动柳家与太后不和,皇帝有了笑容。
就着太子的话道:“这事情就交给你办吧。”太子没有想到遇上这句话,先是一怔,随后感激上来。他知道这是父皇对自己的信任,毕竟柳家是自己的外祖父家。
父子之间忽然多了一层理解,像游丝搭上两端,纤细的肉眼看不出来,但彼此的心事都能得知一些。
亲切感,让皇帝和太子同时有了笑容。
太子觉得自己话说完,可以辞出,但挂念着这点儿亲切还不想走,就做着孩子气的动作,用手搔搔头。
皇帝也生出平常人家父子间的亲昵,想和儿子随意的说上几句,就问道:“加寿好不好?”
“好着呢,”说起来加寿,太子喜笑颜开,话如流水般畅快地出来的:“我去街上接她,她反而说我不应该置身在危险地方,”
皇帝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太子更是嘻嘻一声:“接回去问她怕不怕,她说饿了,给吃的最好。”
皇帝放声而笑:“哈哈,这也是她的能耐。”
太子兴奋勃勃:“可不是,给她一碗肉汤,又是两个点心,她吃完了,就不要我陪着哄,撵我去看书。”
心头一动,皇后的憔悴面容在太子眼前晃动。但凡出了事情,不都是应该哄着的吗?
从母后又一次关在宫里,父皇一次也没有去过。就是颁发圣旨恢复皇后仪仗的那天,也有一句话,让皇后安养,不必面见谢恩。
皇帝是不想见到皇后的抱怨容颜,而皇后呢,真的不想对他谢恩,她觉得自己受足冤屈,又看出皇帝不想见到她,皇后愤然更是不来。
说到加寿时的孩子气笑容,慢慢的从太子面庞滑落,皇帝没有发觉,他听小儿女情意津津有味,抬眼笑着追问:“倒没有闹着看太医要好玩的东西?”
太子又是一笑,皇帝在他的笑容里微动心肠。
他知道从去年开始皇后的事情对太子多少有影响,虽然没有见到过太子很不情意或是背后有怨言的回话,但可想而知,那是他的母后,他不会无动于衷。
但他的身边有个小加寿,那是仅次于妹妹瑞庆的小开心果儿。太后脸面前只要有加寿在,就笑得合不拢口。太上皇年老,身子骨儿却好,早就有话出来,说是加寿养在宫里的原因。
皇帝就是不相信加寿真的是寿星下凡,在今天见到儿子说到加寿就兴致高涨,哪怕加寿受行刺听上去也憨态可掬,他对加寿更满意一步。
看看她不仅能陪太后,能给太上皇添寿,还能规劝太子念书,又给太子添上许多的欢乐。
皇帝忽然生出来老子答应一门亲事,就对得起儿子的想法,接下来,也就对柳家更生不满。
面色往下一沉,太子要说出口的话无意中让打散,小心的觑觑皇帝面容,愁眉暗想着,今天不能为母后说句话吗?父皇要是肯去看看母后该有多好?
皇帝的话把他的心思带开:“太子,去办柳家这事情吧,不要错拿了人,也不要姑息。”
罪魁祸首是柳家,太子即刻把皇后放下。先把柳家清理一番,没有人怂恿,母后总比现在好。
这是大事情,太子恭敬的应声,缓步往殿外退出,皇帝叫住他,微微一笑:“去哄寿姐儿,让她不要怕,我为她做主,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太子忍俊不禁又是一笑,皇帝心想说到加寿这又开心了不是,含笑问道:“你笑什么?”
“她听到父皇的话以后,一定又要这个模样。”太子把个眼睛对着梁顶子扫一眼。
他和皇帝是父子,也是君臣,不敢放肆的抬下巴,就这么飞快一瞄就算学结束。
这模样儿十足可笑不是?所以太子殿下没忍住笑,加寿又要得意了。
皇帝哈哈大笑一声,手指太子道:“你这就很淘气,她也淘气,去吧,让她得意去,翘到天上去又有什么,她是什么身份的人,受了惊吓,喜欢一下也无妨。”
太子依言退出,在殿外面他的贴身奴才走上来悄问:“皇上今天喜欢吧,奴才听到好些声笑。”
这就是生在皇家人的不容易,或者说生长在权势富贵之家的不容易。
公子哥儿皇子皇孙们稍懂事的时候,侍候他们的人就会背地里提醒,今天长辈们喜不喜欢,明天长辈们高不高兴?
夫人和老太太置气了,小哥儿上去千万哄着些,不要让老太太发作几句才好。
皇后没消停的出事情,太子师们如临大敌,太子的奴才们也有好些话告诉太子。
除去加寿从来不说这些话,是太子耳朵边上的清净地以外,别的人全都有明有暗的提过。
都怕皇后带累太子,皇帝迁怒于太子,师傅们也好,奴才们也好,将是头一个倒霉的人。
会说他们没教好没侍候好没规劝好。
太子养在太后宫里的时候,没有这些担心。凡事有太后呢,皇帝再大,也大不过太后去,这样的话只是师傅们讲书才有。
去年刚入太子府第,多孝敬皇后了,问候于太后了,侍候于太上皇了,对皇帝察颜观色了,这些话全都出来,把太子耳朵还没有灌满,皇后不满意于加寿浮出水面,太后不满意于皇后浮出水面,皇帝对皇后宠爱渐少原本就在水面上,倒不用再浮出来,让太子殿下时常的睡不好觉,为父皇母后不再和气而忧心忡忡。
柳明等人看不起柳至“讨好”太后,以为他们有太子殿下,就能起个波浪什么的,是想不到太子殿下如履薄冰。
太子听奴才的话听多了,自然入耳。师傅们要教导太子警惕,不仅仅警惕祸起萧墙,兄弟叔侄,还要警惕奸人佞臣,乱言贼子,是自然入心。
入耳入心里,只有加寿能让太子殿下快快乐乐,加寿还是除在皇后面前以外,在别人面前全是讨喜欢的一流人物。
听到奴才的问话,太子又为加寿笑上一笑。问话的奴才见到殿下笑容轻松,吁一口气,不等回答就道:“喜欢就好。”
太子轻声道:“父皇说要安慰寿姐儿,所以喜欢。”
“那您有没有提到皇后娘娘,为娘娘也进言几句?”问话的奴才又适时进言。
……
太子养在太后宫里好几年,太后给他换了一批人,说话的这个人是太后的人。
隔三差五的提醒太子殿下想到娘娘,是太后为人的周全。不提到皇后,太子也会想到,不如大大方方的主动提出,既让太子领会太后对皇后有慈爱,也是奴才们不管出自于哪里,到了太子身边后,一切心思只有太子殿下的意思。
绝对不是那种出自于皇后,就只说皇后好,跟皇后不好的人都说不好。
太子总有一天会大的,说话心地上不忠厚,他自己会听出来。也正是他一天一天的渐长,对太后感情越深。
太后从来不是皇后那种怨言多多,怨天怨地怨皇帝怨美人多。她一直有节奏的把握太子和皇后相见的分寸,功夫是下在暗地里的。
可见一个人偏向另一个人,绝对不是表面上强横狠,就能吓住震住别人。
人心为上,感情为上。
……
对于奴才的问话,太子摇一摇头。但没有伤感。说话的奴才比太子大两岁,也算太子的玩伴。太子有些话不避他,低声道:“父皇很喜欢我,把柳家交给我办。”
“哦哦哦,这是天大的信任不是?”奴才机灵的行个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皇上和殿下亲厚,是本朝之福,是百姓们之福,是奴才之福。”
他太善颂善祷,以至于太子殿下眸光微沉。
亲厚?
他多希冀是父皇和母后亲厚。板起脸,把柳家收拾好是个前提。叫上奴才:“咱们回去吧,还要办事情,还要哄寿姐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