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叫停:“休想,我的字一笔也不给你。”
四皇叔扑哧一笑:“我早已收到,我取走老梁尚书的牡丹,梁二爷讹你的字,我分了一半。”
袁训咬牙切齿:“你们这局中局套中套,倒说我聪明?”
“你小袁是打仗办差聪明,我们是骗人字画聪明。这不能比。”四皇叔谦虚一番,这就要走,袁训又问:“你循私情告诉我话,不怕皇上知道?”
四皇叔笑了,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是谁?我乃皇叔是也。皇叔没有皇上大,可我是太上皇养大的弟弟。先太上皇儿子少,福王又造了反,还有几个皇叔是王府上的,与我不同,我是独一份儿的皇叔,太上皇还能有几个亲弟弟?他老人家一直照顾我。我一不是大罪,二不是大错,就传几句话,怎么了?再说他鲁驸马问的是什么话,我有告诉你吗?我都没听到,我上哪儿泄密去?不怕不怕,小袁呐,哈哈,你别为我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老婆有了,你又当柳下惠,憋闷不?有气就写字吧,你写出好字,记得寻我,我爱你的字。”
袁训板起脸:“你是爱骗我的字。”四皇叔嬉皮笑脸:“差不多差不多,”又把袁训调谑一句:“到底是探花,就爱扣字眼儿,走了的,不用送。”
挤一挤眼,扬长而去。
关安在外面等着侍候,在外面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得肚子疼。等四皇叔走远,关安抱着肚子进来:“侯爷,您要回书画没有?”
袁训面沉如水:“这等油子,一个梁晋,一个教坊司,一个皇叔,我不是对手。”
关安笑着出去,继续笑。
……
二月春闱到,掌珠把韩世拓送出房门,文章侯等人把他送到贡院,韩世拓说我必中。又见太子殿下车驾过来,考生们入场。
春闱中间,关安把亲事成了。他讨吃的长大,念念不忘和他一起讨吃的同村人,七拐八弯的亲,是他表姐,大他三天。任保把他们母子们寻到,和表姐分离。
袁训帮忙把人寻到,按天豹成亲的例子,给关安成就夫妻。天豹成亲三天后就离去,他的妻子柴妞儿因为常见到卫氏,心里安心并不多问。又有关安妻子做伴,日子流水一样打发。
春闱很快过去,柳家焦急等消息,只待榜单一张,就金殿上联名发难。而加寿和瑞庆殿下乐呵,新袭王爵的镇南王回到家,总能见到加寿姑娘在房里,和瑞庆殿下商议游春玩夏带赏秋。
寿姐儿大了,知道赏花是雅事情。瑞庆殿下呢,她嫁了人,和以前住在宫里出来总不方便不同,这是自己当家做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和加寿摆开衣料做衣裳,京外好玩的地方让人探看,什么地方放茶水,什么地方听乐曲,镇南王也让拉着出主意,一直商议到春闱放榜那天。
……
加寿这天晚上留宿自己家里,走的时候告诉太子:“榜单夜里填出来,今儿夜里我不回宫,能早早的知道。一出来,我就过来贺你。瑞庆姑姑说,春闱出来,皇上就让太子哥哥出门儿,我们准备好些玩的,一直没舍得去,只陪你去。”
太子很喜欢,但是和加寿开玩笑:“你不陪岳父岳母,也不陪弟弟妹妹?”加寿认真的点着头:“母亲说四月里接小六进家,母亲不能去,父亲要陪着,执瑜执璞要陪称心如意呢,二妹最近看家里不顺眼,修整家。加福更不要我,战哥儿才不肯让,我只陪你。”
太子心头一动,让加寿的话引出心思。
他的环境是冰火两重天。
他的父皇当朝皇帝,左一个美人儿,右一个美人儿。他的母亲常为此伤心难过,引发嫉妒祸患,太子现是心里明白的年纪,他有时候受母亲影响,也为父皇不宠母后忧愁一时,但有加寿在,又是少年,倒也很快解开。
他的祖父祖母呢,又是另一个样子。
太上皇在位时,扶持太后成皇后步步艰难,两个人算患难中走出,折磨来的感情醇厚足,他不再当皇帝,不用再考虑睡谁家的女儿就能安抚那家的官员,他也老到有理由不纳新宠,和太后成天在一起。
太后去哪里,太上皇就去哪里。太后也是一样,太上皇在哪里,她也陪着。
老来是伴儿,这一对人也在太子眼前,感情深厚,和皇帝皇后大不一样。
然后离太子最近的一对夫妻,就是他的岳父袁训。
袁训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文弱比他美貌的男子多,但要逊侯爷一段英武。英武的美男子也有,但要逊侯爷一段文采。有文采有英武的美男子也有,又要逊侯爷一段深情。
一心一意要是从古的时候起就叫不对,上邪,我欲与君长相知这脍炙人口的乐府情歌是从哪里出来的?
三妻四妾,是后世人对女性的摧残和人性的扭曲。风流的有没有?有。但钟情深贞的有没有?有。
在封建社会也是合理存在。
袁侯爷也不怕有人笑话,谁敢笑话他,他就笑话回去。渐渐的,这对夫妻是京中一对佳话。
太子看在眼里,也把母后的伤痛看在眼里。在今天以前,他从没有把这三对夫妻,父皇母后、太上皇太后和岳父岳母并在一处去想。也对萧战粘着加福不在意。
但他知道小王爷离京那一段,战哥儿对加福苦苦的小面容,张开小手比划无穷大:“我走了以后,就这么久的不和你玩,你愿意吗?”
加福说不愿意,萧战留下。
太子是听加寿说的,加寿说战哥儿成了苦瓜脸,大快久受萧战“欺负”的加寿心。
这一会儿,一起上太子心头。
要说父皇是皇帝,理所应当有三宫和六院,太子知道的,太上皇有皇祖母以后,再没有别人能生下孩子。去不去别人的宫室,这个太子没细打听。
要说一定三妻和四妾,岳父他就没有。加寿的兄弟姐妹全是亲的,吵起架来一步不让,但过后说好就好,和太子的兄弟姐妹不一样。
太子殿下的兄弟姐妹,一半儿是讨好他的,一半儿是师傅们帮太子打量,心思不明,也会提醒太子防备。
这是太子师们应该做的事,太子心里就算想和加寿一样和兄弟们吵,也没有人敢当面同他吵。
要说皇家就是如此,皇家也是人,难道没有亲情?
加寿的一番话,父亲陪母亲,弟弟们陪小媳妇,沈沐麟不在,香姐儿也不用陪,加福更是别想,她是萧战的,要陪加福,得先问小王爷答不答应。
那加寿呢,自然是陪你的。
太子心尖子颤上一颤,情意二字在今晚多少留下点刻痕,把加寿送走。回去睡下,因为准备殿试,倒也睡着。
加寿回到家,和父母亲香一回,念姐儿是住在她的绣楼上,叫下来,和加寿一起睡在父母亲对间,小姑娘们说一会儿话睡过去。
关安带着小子们守在贡院门外,倒和太子府上,文章侯府的人做上伴儿。先出来的是韩世拓的,四老爷带队,欣喜而回。
他的儿子他也不看了,阮二大人的试题小四做不出来,四老爷对他没指望,能考上一回秋闱就觉得不错。
关安继续守着,太子殿下在前三十名里,关安接住化名,和太子府上的人分开,回家报信。
天色在黎明,袁训是不想叫起加寿,明天再说不迟。加寿却警醒,见到对间有烛光大明,一骨碌儿起来问,袁训告诉她,加寿穿衣裳,蒋德跟上,父亲送着,如约到太子府上。
道喜过,袁训回去,太子和加寿分头去睡。半夜里起来再睡,这一觉直到天光大亮,窗户半开,春风把花香吹进来,太子醒来。
精神抖擞出来到书房,见两个太子师慌慌张张奔过来。太子一怔,有丝不妙浮出心底:“出了什么事情?”
“殿下,请进去说。”太子师们汗水顾不得擦,把太子请进去,还有气喘,又有焦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柳家数十位在职官员,联同三十几位官员,今天殿中上谏,说皇后娘娘受奴才拖累是冤枉,要为娘娘平冤屈。”
太子稍放下心:“这是他们为娘娘的忠心。”
“殿下,他们矛头直指太后。”
太子震惊:“你说。”
“柳家的人求太后慈恩,请太后为娘娘作主查明此事。”太子师怕太子不明白,进一步解释:“折子现在还不能抄,我们大约记下几句,他们的意思是说太后枉有慈恩之名,在娘娘受冤枉时一句话也没有劝,他们是在说太后冤枉娘娘啊。”
太子呆住。
……
太后在宫里笑了笑,对打听传话的任保道:“既然这样的话出来,你就去说吧,就说皇后冤枉,我怎么能知道,有皇上呢,轮不到我说话,我老了,想清闲都不行吗?诸事儿都找得上我,好吧,我说情,让皇后还是皇后吧,把宫人们发还,总是旧的,她用得顺手不是。再让这些子官员出来几个,来对我交待。”
任保飞跑而去。
……
“娘娘,”一堆的人哭着喊着进到皇后宫里,已然得到旨意的皇后鼻子一酸,亦是痛哭满面。
这些全是她柳家的好儿郎,他们不会不管自己。自己不好,他们又能好到哪里?
皇后带泪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要把这些忠心的人记住。但看一遍后,疑惑上来。
问道:“柳至在哪里?”
皇后再次痛哭:“一定为我在皇上面前还讨情份不是,家里的人就他最……”
下面最能干的字样没有出来,让柳明截断。
柳明柳晖让袁训关安所伤,别人奔跑在前面,他们这会儿跟上来。见皇后提起柳至,柳明的人在殿口儿上,就大声道:“此言差矣!”
皇后愣一愣神,见大家分开,柳明带着残疾模样一步一步行来,皇后心头一痛,道:“你身子不便,也来了?你也是个忠心的。”
柳明近前跪下,泪水滑下面庞,把皇后认真的端详过,说一声:“脸面儿还好,”就伏地嗬嗬大哭不止,边哭边说:“娘娘心里还想着柳至,柳至他,”
皇后追问:“什么?”
“他是不管娘娘死活的啊。”
皇后面庞唰地白了,随后摇摇头:“我不信,丞相在世的时候最看重他,对他最好……。”
“丞相何止生前对他最好,西去后诸多珍玩也指定给他,他却还不管娘娘,娘娘,柳至不配为家主。”柳明眸中是仇恨的怒火。
是的,他仇恨柳至。
他让袁家所伤,柳至不思为自己这些人报仇。反而在丞相在世的时候,柳至就为和袁家争斗而指责丞相。丞相去世后,柳至当家,他居然还和袁家走动?
柳明看在眼里,也恨在心里。柳至这一回又做的太明显,柳明暗想,你别怪我心狠,是你太怕太后,太怕袁家。软蛋包儿不能当家主。
柳明竹筒倒豆子的全说出来,是他近日掌握的消息。
“娘娘受难的时候,他柳至是在京外,没有及时到娘娘身边,这个怨不得他。但他回京的当天,娘娘您知道他去了哪里?”柳明面庞狰狞。
皇后没听就骇然:“他去了哪里?”
“他当天就备下礼物,去往太后宫里巴结!”
柳至为皇后去讨好太后,但在别人的眼里,很像是皇后受难,他急着巴结太后。
皇后愤然:“这!”但内心还是相信柳至,皇帝对柳至栽培多少年,皇后就对柳至期待多少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她还是犹豫。
柳明还有:“而且我们和他商议为娘娘上谏,他搪塞且不说,就在昨天我拿着写好的折子去找他,让他写上名字,他反而把我训斥一顿,说我们会惹起大事,到时候会拖累到他。”
柳至骂的是连累到整个柳家,柳明怀恨,就改一笔。
皇后气怒,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细细的想着,柳明还有:“娘娘,您的宫人就要回来侍候,您可以问侍候柳礼的太监。”
皇后反问:“我问柳礼不也一样。”
柳明流下“伤心”的泪水:“柳公公他,没了。”
柳廉柳仁柳义柳礼,是柳家给皇后的,在丞相去世以后,柳皇后思念父亲,把四个太监看得很重。
柳廉柳仁让加寿所杀,柳皇后痛彻心肺。柳义让皇帝所杀,柳皇后没有办法。最后只有一个柳礼,皇后在没有接到今天旨意时,因为她除去名声损伤没有别的损失,知道自己早晚要恢复,就想过把柳礼提成六宫总管太监。
现在说死了,皇后像失去手足中的一个茫然不知所措。她的心腹,她的亲信,都不在了,她以后还对谁说心里话?
皇后再不相信,也疑心大作,缓缓地道:“去看看宫人们回来没有,叫以前跟柳礼的太监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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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在太子眼里骤然明亮,花灯外的夜幕通透如白昼,似把花灯色全铺展开来。
只因为一个人的到来,灿丽了天,明亮了地,修复了心。
接下来太子乐陶陶云飘飘,氤氲缭绕宁乐弥漫。他没去记说的做的具体是什么,他浑身上下汗毛孔里让满足塞满,没功夫去想一步又一步,只记得加寿让出花灯车,那车是为太子和加寿做的,只能坐两个人,她请父皇和自己逛。
太子这里想寿姐儿真知道自己心意。
但皇帝抱起她放在腿上,让太子坐到身边,和他们逛了逛。
月明星寒北风冷,一寸光阴抵春暖花开一个时辰的天气,在太子眼里瞬间走完。
等到他清醒过来,是送走皇帝,和加寿大眼瞪着小眼。
加寿歪脑袋:“今晚我回家里和念姐姐睡,太子哥哥也乖乖睡吧,明天一早我再来。”
太子伸一根修长手指点住加寿小鼻子,笑意盎然:“你才是乖乖的睡,明天乖乖的来。”
“嗯!”加寿用力答应一声,把太子手指拨开,退后几步,再给他甜甜一笑,上了她的花灯车。
宫门早就下钥,加寿今天晚上是说好的回侯府歇息。
看着蒋德带着比平时多一倍的人护送花灯车离去,太子轻叹一口气,今天晚上真好,不是吗?
他睡意全无,他在今天晚上也没有问及皇后。不是太子薄情意,是他的师傅们同他说及这事。说太子殿下好,娘娘就好。火急火燎的问皇后,徒惹得皇帝不喜,并不是明智举动。
太子是挂念皇后的,他也沉浸于今晚的团圆。为这两条理由中的一条,他都往书房走去,也就真的去了。
跟的人急了:“殿下,看完花灯天色已晚,现在睡都是晚的,您又去书房做什么?”
这是亲信侍候的人,太子有个闪失,他们要担责任,事无巨细无一不放心头。
太子同他商议:“就看一会儿,我书房里就便睡下,明天一准儿不会比师傅晚。”
跟的人没办法,嘟囔几句:“您这么用功,皇上他会知道的。”把太子围随着去了。
……
卫氏的兄弟卫大壮,站在自家的四合院里迷茫。今天是正月里二十,让人算对女婿和姑娘八字的好日子。等下花轿就要到来,但这女婿老丈人还是没见到。
等下来的人要不是披红挂彩,卫大壮想我一定不认得他。
他在京里好几年,认得一些人,全在屋里磕瓜子抽水烟说亲人。卫大壮故意避出来,是别人一聊他女婿在哪个衙门当官,他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别说衙门不知道,就是女婿个头儿高矮他也是一样的不知道。
这糊涂老丈人当的,心底一抽一抽的悬心。
姐姐当保山肯定不会错,但子丑寅卯说不出来,眼看着抬新人的时辰就到,卫大壮一阵一阵的抓狂。
不会嫁错不会嫁错不会嫁错吧?这是一个声音。
另一个声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依靠姐姐才能在京里有一碗富裕的饭吃,买下这个宅院接来妻子儿女,姐姐不会骗自己。
耳听着鞭炮声骤然响起,外面哄笑声如流水般过来:“卫家的花轿到了。”
一个激灵,卫大壮醒过神,见客人纷纷从屋里出来,妻子和儿子也出来,笑着去顶门:“给开门钱,不然不进。”
他们的笑声中,卫大壮心痒难搔。其实他刚才差点就拔腿去开门,看看女婿是哪个。
天豹卫大壮是见过一面的,那一次回京是加寿定亲,宝珠袁训纷纷回京,他随着回了京。那时候他还小,卫大壮早不记得。
再一次回来,就是几年以后福王造反,天豹随袁训军队而回,袁训封侯,天豹常留京中。他跟袁训的时候多,卫大壮是见卫氏的时候多,他管铺子,主要讨宝珠的主意,和天豹见到也只以为是个家人。
这一次说定下亲事,卫氏说你见过的,什么时候走过顶面儿,卫大壮拼命想也不知道是哪个。
忠毅侯府占地不小,家人还不算足够,可也够瞧的,卫大壮晕了脑袋放弃,这就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谁。
这女婿总算来了,还开门钱?老丈人只想开门先瞅一眼。
讨开门钱是成亲仪式中最热闹的一个,闹来闹去的,把卫大壮急得都想说算了,门才打开。
新郎倌让人簇拥着进来,大红面庞儿,大高个头儿,精精神神的,卫大壮惨叫一声:“错了!”
走上前去,头皮发麻:“关爷,怎么是你?”
这披红结彩的人,却是关安。
关安哈哈一笑:“我代豹子迎亲事!”
卫大壮哭丧着脸:“他难道是个残废,自己走不得路?”他的话让他的妻子儿子白了面庞,跟着惨叫:“不会吧?”
卫大壮的妻子傻傻的回想卫氏让他们去看新房,三间房子在侯府里,摆设不比主人房里差,首饰尽有,衣裳尽有,婆婆说不当家,成过亲银钱就给媳妇管,她是晕乎乎回来,喜欢的告诉女儿这亲事配得好。
这会儿她明白过来,难怪太好觉得不真实,这门亲事有所隐瞒。
“我的姑娘啊,你的亲姑妈也会骗你啊……”院子里立即响起哭闹声。关安哭笑不得。
叫一声大壮叔:“我敬卫妈妈也就敬你,你发的这是什么神经?”
卫大壮双手颤抖:“那你说,我女婿到底是谁?”他脑海中出现又老又丑又残又缺…。他想不下去。
关安拍着胸脯:“比我俊比我能干比我强,头发丝儿也是好的。”肚子里寻思,豹子这小子不知哪里钻洞去了,我这样的夸他,他应该惭愧地赶紧冒出来吧,也免得我代他迎亲,我还要代他受气,最后洞房倒不归我进。
他胡乱诽谤着天豹,是和天豹关系不错,再者肚子话也不说出来。后面真的出来一个人。
卫氏扶着两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过来,对着坐地上哭的弟妹和浑身哆嗦的卫大壮抱怨起来:“幸好我来了,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
有些生气,这就不管他们夫妻,往房里就走,叫着:“柴妞儿呢,大姑来接你,跟我进侯府去享福。”
这样的话只能让人误会,卫大壮的妻子想到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卫大壮身边,指甲紧张的掐到他的肉里,可怜兮兮:“大姐是把我的女儿给侯爷?”
卫大壮皮肉疼,推开她:“你女儿没那姿色!”
房里,卫氏扶出顶着红盖头的新人,喜娘接过送到轿里。卫氏瞪住兄弟和弟妹,关安拱拱手,吹吹打打带着花轿离开。
“走吧。”卫氏没好气。
卫大壮懵懂:“去哪里?”
卫氏想到他不相信自己,带着恨铁不成钢,往卫大壮身上拍一把,嗔道:“你们夫妻收拾起来,跟我去到侯府里,好好相看女婿。”
卫大壮倒是情愿,但是眼前还有一堆人在,结巴道:“家里有客人呢。”卫氏叫过他的儿子:“你一个人在家里待客,让你爹娘跟着我走。”卫大壮的妻子不放心:“他不老成吧?”
卫氏白她一眼,心想你这弟妹也是不相信我的,卫氏虽没有儿女,却有宝珠养她的老,不怕得罪亲戚,甩甩脸色:“总得学出来不是?”
卫大壮夫妻没有别的话,为女儿成亲,穿的本就是新衣裳,这就套车跟着卫氏去忠毅侯府。
花轿走得慢,花轿要绕长街吹打一圈,大街上绕的越远,花的钱越多,说明女婿家重视,在卫大壮夫妻后面进门。
卫大壮夫妻看看,陪着进来的还是关安,两口子哭丧着脸,全然不管今天到的主人很多。
头一个老太太最爱热闹,她戴着添喜庆的红花坐在这里。第二个是袁夫人,母子们没有隐瞒的话,袁训早早回过母亲,天豹为跟加寿去吃那份儿苦,袁夫人为了孙女儿,为了天豹的忠心,赏过东西还要坐在这里。
对她这爱清静的人来说,算是难得的。
宝珠自然也在。迎花轿进门大多是下午,袁训刚从衙门回来,也换件衣裳准备受礼。
还有孩子们必不可少,萧战和加福在人堆里跑着玩,看别人放鞭炮。加寿端端正正陪母亲坐着,寻思着蒋德为什么让她过来。
天豹对加寿刻骨铭心,是在加寿姑娘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这不是亵渎,对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坏想法?完全是为报恩。
但加寿哪儿懂呢?蒋德想着天豹一片心思为姑娘,回给加寿一声,府里办喜事,是不是回去看看?
加寿冲着让她回去看看而回来,过了年还没有过生日的她严格来说还能算是六周岁,但按年份儿强说虚岁倒有八岁。在宫里长大,那是历练的好地方。知道蒋德不会白说话,又能多个回家看看的机会,加寿就回来。
见出去迎亲的和回来的还是关安,加寿唤一声母亲,仰起小面容喜滋滋儿:“看我猜着了,就是关大叔成亲,爹爹还对我说不是,蒋德将军送我到这里就不见,不然他不会哄我。我赏人的东西可以给了吧?”
加寿急着看新娘子呢,以为给过钱就可以看新人。
宝珠嫣然纠正她:“爹爹不会哄你,爹爹说不是,就不是。”加寿吐吐小舌头,想是啊,爹爹从来不会哄加寿。
这就再等着,见到萧战握上一段红绸,后面跟着一长串子孩子进来。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问道:“战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萧战后面是加福,加福后面是称心,称心后面是如意,如意后面是执瑜和执璞。
小王爷一咧嘴儿:“没有人拜堂,我们自己拜。”
袁夫人也让他逗笑,向宝珠和加寿道:“我最疼战哥儿,他是怎么想到玩这个?”
话音刚落,外面有热闹声出来:“新郎倌儿到了!”
卫大壮夫妻忙往外面看,还有一个急着看的是加寿。
本能的,加寿认为新郎自己要看上几眼,有一种说不出打不断的感觉。她的直觉在提醒她这是以后最忠心的一个人,但限于年纪太小,还不能分辨,就只好奇的去看。
见蒋德关安和跟随袁训的几个人,是袁训在军中的亲兵跟回来,在家里体面比别人不同,簇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进来。
他十六、七岁模样,应该是少年,却满身老练。眼睛里原本是野性,现在是犀利如刀锋。
宝珠见过另一个和他相似的眼睛,比他更多厚重和锐利,是陈留郡王。
宝珠暗自惊叹,数月没见到,天豹变化好大。
拔了个头儿,又瘦削下来,陡然间薄唇厉眸,刀雕斧刻似的,俨然一个英俊少年。
卫氏欣然得意,卫大壮夫妻惊喜交集。天豹的第一眼,却只看在加寿身上。
小小的寿姑娘,胖墩墩儿不掩面庞上绝色。她在那里一坐,天豹觉得四面的鞭炮声哄闹声尽皆远去,视线中只有一个她。
往事如风,心事如织。那在草场上遇到的小姑娘,面对重伤的自己手指着,不依不饶的叫着母亲,直到自己被救治。
那推开护卫凑到自己伤处,小心地“呼呼”,随后她办完一件大事情似的得意的笑。一直一直,都在天豹的梦里。
他没有荼毒的心思,他就是牢记不能忘记。
他不能忘记她独自留在宫里,当时不知道太后是嫡亲姑祖母,天豹随宝珠回山西,无数次黯然神伤。
他不能忘记她让柳礼柳仁无礼劝诫,自己恨不能拔刀相向。
他要跟随着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思,没有杂质没有多余的心思。
母亲要他先成亲,天豹一口答应,因为他从没有乱想过。
寿姑娘是人中的凤凰,只有太子殿下配得上。他天豹此生只要守在她身边,能帮她遮风挡雨就行。
抿一抿唇,天豹收回心神。他不太爱笑,还就面无表情,先去见母亲。辛五娘喜悦的不断流着泪水,带着他给安老太太袁夫人宝珠叩头。到加寿时,加寿开了心,她备下的东西总算可以赏人。
赏人?是太后对加寿说的重要一课。
赏要及时,罚要公正。该赏不赏,奴仆生怨言。该罚不罚,奴仆生娇纵。
蒋德对加寿解释是跟父亲的人,还帮忙救过在山西的舅祖父老国公。加寿备下一套头面和一个男人用的簪子,让宫女们捧出来。
天豹叩头接过,看着垂于高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小裙子微晃一下,似乎带上欢快,天豹的心也暖暖起来。
傧相赞礼,新人三拜过,萧战在人堆里鬼鬼祟祟地看着,又跟去看洞房。红盖头揭下喜娘放置在一旁,让小王爷取走,就此溜得看不见。
下人成亲,袁家关门自己乐。关安为灌蒋德,把袁训狠灌几杯,蒋德就不好不吃,结果侯爷用多了酒。
走到园子里去散,耳边听到细碎动静在水榭上。大冬天的水榭上冷,袁训心想哪个倒霉的这天气去水边儿吹风,去看时,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