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的妻子和谢氏想的一样,五奶奶有一子一女,但龙五死的名声扫地,虽然龙氏几兄弟和老国公都不肯亏待孩子,但孩子们在家里还是过得低人一等那感觉。
小小的孩子都能感觉出来,回去对母亲说姐妹兄弟们像是不对,当母亲的唯有落泪,找不出别的话说。
恨那死了的人,他一死倒也痛快,骂他也是个听不见。
五奶奶就也想,怎么不去京里呢?在弟妹面前过日子,弟妹心地又好,为人又正,不会不管孩子们前程。
在这满厅的欢笑声,一多半儿的人心里都在想宝珠,念宝珠。念及她的好,想着能再见到她。
……。
同一天,宝珠在京里也是笑语欢声。
她看着丫头拿出一件蜜合色绣芙蓉袄子,摇一摇头:“不怎么喜庆。”丫头又取出一件大红色绣刻丝蝴蝶的袄子,宝珠还是说不好:“去看三姐姐,她是个最高雅不过的人,她会说俗气。”
“宝珠,你好了没有?”老太太的嗓音从外面进来,宝珠这就不挑剔,笑嘻嘻道:“就那件大红的吧。”
大厚猩猩红的门帘子打开,露出老太太嗔怪的面容:“就知道你在挑衣裳,你穿什么都好看,再不快点儿,我就不带你去。”
宝珠忙着说好,老太太又笑容可掬:“不要着急啊,慢慢的换。你有身子的人,出门可要小心。”
她不进去就在外面等,对着漫天雪花舒心畅意的笑了出来。侍候她的丫头凑趣的奉承:“这是老太太的心意感动上天,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一起有了。”
“是啊,花费我不少汤药钱,不过值得,值得的很呐。”安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把两个儿媳想起:“等两位太太收到信,她们会不会和我一样的欢喜?”
丫头嫣然,为老太太掖一掖出门的雪衣:“两位太太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欢喜过于老太太,这是没有的事情。老太太的心啊,全在每天一回的车轮子里呢。”
这个奉承算中肯,安老太太含笑接受。又让丫头去催促袁训:“侯爷今天在家,烦他写信,问他可写好了。我的宝珠最顾姐妹们,她要自己去看,侯爷赶紧的写好,赶紧的陪着吧。”
话音刚落,执瑜执璞称心如意香姐儿加福萧战跑来:“曾祖母,还不出门儿吗?”
“就走。”对着一张张小面容,安老太太的心都要融化掉。眼前一恍惚,膝下由七个孩子的笑脸,变成十四张、二十八张……更多的笑脸。
安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憧憬着要是那个时候到来,自己该有多喜欢。
她已经足够精神,但还是装着无意中把精神更打起来。这一扬神采之间,已经生出沮丧。
她的精神头儿这个冬天更是不济,但老太太不服输,她还要看着加寿大婚,还要看着执瑜执璞生孩子,她还要……
她微笑了,怪自己贪心。可是,她贪心的又有理由,如今是多么的好…。哎,宝珠这孩子,婆婆、太后和丈夫是多么的喜欢她啊。
袁训在书房耽误了会儿,按老太太的叮嘱,把给邵氏张氏报喜的信写完,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出去。
兵部尚书这一点儿小特权还是有的,是想让邵氏张氏在过年里就开始喜欢。
就要走,关安送一个消息。
“皇上夸奖鲁驸马,他刚查出昭狱里的贪官吏,皇上让问斩,赏他一枚如意。”
袁训慢慢地一笑,长长的哦上一声。
真能耐!
这下子鲁驸马想说他和大天道观没有关系,袁训也能保证他洗不干净。
昭狱里有几个人入了大天教,喝鸡血酒成兄弟,袁训早就知道。
借着自己孩子的名头儿骗人,袁训哪能忽略?他和柳至冷捕头想的一样,要是不认得林允文,干嘛要保他的命?
鲁驸马还以为他将立大功,袁训柳至冷捕头一起等着他倒大霉。办公事不是他这样办的,一心门思的割人脑袋铺平自己脚下路,当酷吏这事情,能有几个人说你好?
敢和太后出手陷害皇后,袁训警醒地把一切看在眼里。坐在书案后面无声笑了一会儿,在京里当官的日子果然有趣,再才起身往内宅里来。
孩子们早就等不及,早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袁训奉着老太太和母亲出来,后面带着宝珠,先往掌珠家里来贺喜。
四太太缩着脑袋在大门里面,吹风吹雪都不在乎的模样。她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又难。
这掌家太岁还真的能有?
侄子那些年玩青楼没有把身子淘空?
四太太一直以为掌珠没怀上,与夫妻两地相隔固然有关,与韩世拓身子也有关。
一个明摆着的例子,四老爷还曾有风尘女子上门讹诈,韩世拓没有这样的事情。
一直鄙夷掌珠,就是她没孩子。以后就不能笑话,又见到忠毅侯国夫人过来庆贺,四太太恨的心如九头猫没有头,无处寻路的抓搔着,回身乱走,撞上三太太。
三太太一眼看穿四太太的眼红,凉凉的问她:“哟,四弟妹,大冷的天不在房里呆着,你这是打算去给媳妇道喜不成?”
“谁要去给她道喜!我眼里哪有她!”四太太恼火的大声说着走开,在没有人的地方心慌慌上来。这以后再没有能笑话她的地方?
没法子笑话别人,就只有让别人笑话的份儿,这是四太太的生活主旨。远远的,她对着掌珠住处傻住眼。
掌珠同样的不安,她不过刚怀上,全家人就让她躺下来。老太太孙氏坐在这里嘘寒问暖,侯夫人把房里从摆设到椅垫看一遍,让人打开库房取宜男花卉,取石榴百子,取五子登科的东西来换上。
这处处洋溢着欢乐和慈爱的地方,和掌珠以前想的威慑震撼还是不一样。
在去年前年的苦难中,全家的人对她是小心翼翼的好,都知道她辛苦,都指望着她。就是老太太孙氏为分家出去的二老爷、四老爷和掌珠生气,也透着谨慎。
但在今天,谨慎没有,小心没有,舒展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关切,掌珠得到真心,但她更是惴惴。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得到这样的温暖。也许是这一家子她看不上的人,也有好的一面。
四太太不在这里,掌珠也想不起来她。她又感动于房中坐着两个祖母和国夫人,又忙不过来去看兽头和麒麟们。
香姐儿是打扮得一丝不错,绷紧小面容,纹风不动坐着扮老成。加福和萧战跑着玩。执瑜执璞缠着袁训,往他腿上爬,把他衣裳全弄乱。
宝珠……让掌珠笑出来。
一左一右两个她的小媳妇,贴身侍候般的贴着她,不让别人离宝珠太近,也不许乱给宝珠凉东西吃。
掌珠油然期待,要是她生下儿子,也要接一个这样的小媳妇在身边,天天告诉她道理,那该有多好。
瞬间,恐慌又把她击穿。她在二十多年里,有什么道理能告诉别人?告诉别人用强使狠不过如此?那会引来多少人唾弃。告诉别人软弱那就更加不对。
一句话慢慢浮现到她心里:告诉别人有家人真好,告诉别人你可能会有一堆不如意的家人,但不见得他们没有好的地方。自然的丧尽天良的和还没有修正好的,这个不用忍耐。
安老太太等人接下来又去玉珠家里,玉珠本来是很喜欢的,也是对着紧跟称心如意大呼有趣。
正在问称心:“你跟着你婆婆一步不丢做什么?过来我这里坐会儿。”
称心软软的对她道:“我要侍候婆婆呢。”
如意也道:“是呢,这离火盆近,暖和,就要坐这里才好。”
玉珠掩面就开始笑,房外又进来一个人,玉珠心里格登一下,笑容沉下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让她近一年里极看不顺眼的常二奶奶。
安老太太和宝珠都知道原因,对玉珠使眼色。袁夫人和二奶奶攀谈起来。
玉珠恨的心头滴血,这个虚伪的人,她还有脸来道喜。
看着她满面春风,谈笑自若,玉珠在心里狂骂,虚伪,假客套,假的,全是假的!
玉珠姑娘是看不上这种背后一套,当面还能做出一片和谐的人。
安老太太看出她的心思,瞅着她笑。这个孩子也遇到烦恼事了不是,这些全要自己个儿开解,别人劝你再多的话那是无用。
老太太颇有期待地等着玉珠几时能不食人间烟火,几时能明白过来这世上的人,全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有高尚,也有烦恼。
……
“鲁大人,您好生的能耐啊。”刑部尚书捧着茶碗,面色淡的跟雪地里的茫茫一样,全然找不到他的喜和嗔。
但鲁豫还是听出尚书的不悦,鲁豫心里也有不悦。
他知道尚书是因为他在皇帝面前露脸不喜欢,鲁豫在心头冷笑。幸好我这事情我直接呈给皇上,要是经由你转手,不知道你们又要瞒下来什么。
尚书见他带着梗梗,也是心头冷笑,知道他这会儿明白不过来。
管昭狱的让皇上叫去一通的斥责,都要往尚书家里上吊抹脖子。
鲁侍郎办的好案子,雷厉风行地把昭狱里抓走人,有没有三审尚书都不知道,只知道飞快的他进了宫,这几个人问了斩刑。
如果只是这样,尚书还不怪鲁豫,他本人也喜欢办事爽利的人。后续问题是杀的几个人是昭狱的狱卒,他们在看管犯人的时候,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等等等,把在职的几位大人扯进来。
尚书恨他在这个地方上,要么,你查得彻头彻尾,请上圣旨干脆地一刀全切干净。现在鲁侍郎为表功劳,先杀了几个,后面的还没有查完,牵涉的人有好几个衙门,这几个衙门消息灵通,听到风声不动,纷纷自保,要和刑部过不去。
刑部尚书太阳穴聊聊疼着,他最怕生手管大案。鲁侍郎是圣命过来任职,他没办法阻拦,也不想随便的得罪鲁侍郎,但办事能不能靠谱些。
作为尚书,他不想要酷吏。在刑部里当差,到处都能看到刑具和鲜血,当差的人再是个心狠手毒的,不知道要多害死多少人。
明正律典,与挑刺尖刻是两回事情。
昭狱里他抓的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应该死,但报到皇上面前一定会死。
管着昭狱,关的全是官员。吃点儿喝点儿拿点儿,每个人都有。在水边儿没有不湿鞋的。但皇上不会允许,只要揭出来他就发落。
刑部尚书想,要是杀的话,全昭狱里的人全杀了也没有一个清白的。
这一位杀得痛快,后面的麻烦全是自己的。往上呈报的时候不经过自己,但掐尾断干净的是自己,他到底知不知道!
尚书必须把鲁豫叫过来说说,又和他不熟悉,对他性子不赞同,不能冒失说话,只有不咸不淡的先夸奖他。
鲁豫木着脸,没有高兴的模样,知道下面还有话,只想着尚书赶紧说出来,他还要和林允文再谈一谈,还要拿出点儿什么,才能保证在过年以后放了他。
他心里一直有根刺,这根刺不是到刑部以后出来的,是早几十年在太上皇眼里没有他的时候,就在鲁豫心里扎根。
他受这刺的苦苦煎熬,面对刑部尚书一句话也不想说,干涩而又苦涩,心想这些人总是看不起自己,不管自己有多么的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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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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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坚持自己的,最后好不了。
魏行往林公孙家里去,换的是便衣。他刚进去,街口一个乞讨的叫花子嘿嘿笑了两声,冷捕头搔着满头的乱发,自得又自语:“看看我几时没有对过?这一回我对了不是,这两个混蛋是早就认识。鲁驸马和马丞相那天同时出现在刑部,是约好的。”
白雪把他的低语声遮盖住,冷捕头原地又坐下来,伸个破碗,扯着变声的破锣嗓子:“老爷奶奶,给口儿吃的吧。”一面认真的盯着林家大门。
凡是狐狸就有尾巴,冷捕头心里乐开了花。
……
“你来了?”林公孙见到魏行大喜过望。他的喜色看在魏行眼里,魏行暗暗皱眉。
这样的草包,王恩为什么要认识他呢?
原因呢,魏行也大约知道。
……
王恩勤王进京,和魏行商议趁着乱劲儿中,虽然太平也还需要时日恢复。
就像皇上从造反平息就着手郡王与国公们的矛盾,直到现在还在整理。
几十年,有些甚至是上百年的仇怨,要归整需要时间。
魏行和王恩是进京后认识,一拍即合。一个是精明文官,一个是脑子转得飞快的武将。有如一见钟情的男女,一见投缘,这个无法解释。就跟解释一男一女见面就深爱一样地难。
王恩难免也见到定边郡王的族人,林公孙主动找的他。林公孙懊恼后悔痛哭流涕,把定边郡王说得一文不值,怨自己眼睛瞎,怎么就跟了定边?
王恩和魏行当时是无事不说,把林公孙举荐给别人是魏行想到的。定给鲁驸马,是鲁豫到处谋求官职,魏行无意中发现,看出鲁驸马的不聪明,而且他又是皇家人,关键时候可以给皇帝抹一鼻子灰,突出一下自己和王恩,魏行把林公孙托关系给了鲁豫。
托的那个人不是亲厚的关系,就是三长公主府中出来的,当上一个小官职,他对驸马的心思了如指掌,但他官卑微小,帮不上忙。
魏行请他喝酒,魏大人的官不高不低,巴结丞相无人说他,因为他官职不高。要是再高一级去巴结丞相,难免引起别人奇怪。
请小官吏们吃酒呢,也不会有人认为别有用心。换成是袁训柳至马浦到处请小官吏们吃酒,又和他没有公事来往,如果不是主人的个性豪爽的话,也会有人猜测原因。
魏行一个外官,官职又卡在中间,多结交人像是自然。
装着无意:“最近功劳很多,可惜我捡不来。”
小官就问何事。
魏行道:“有这样的一个人,住在哪里哪里,一心想吐露点儿什么,可惜我为他撑不了腰不是。”
小官眼睛一亮,回去问过鲁豫,他已经知道地址,就上门去结识。魏行事先告诉王恩,王恩转告给林公孙,会有人来见你,就这样把林公孙引荐给鲁豫。
事后魏行才知道王恩帮忙林公孙,是林公孙对他说过,他要保住家产,王恩又想保住定边郡王小老婆的三间铺子,他们在这个地方上一拍即合。
本以为是在鲁驸马身边顺利安下一个人,没想到王恩脑子转得太快,在昭狱里收到小老婆的衣角,以为她们身份暴露,以为林允文用她们来威胁自己,自尽身亡。
林允文是从哪里出来的,是怎么成为仙师的,王恩最清楚。他们两个人是旧相识,还曾让林允文帮定边郡王私下里算过命势。
王恩在的时候,魏行没发现林公孙除去告密,别的全然不会。在今天他看出来鲁豫步步要指点,魏大人认了,他挑中鲁驸马的时候,鲁驸马就不精明。但林公孙其人,却是王恩一直说他掌握多少定边的私事,在今天他过了明路的成为定边郡王反叛以后,魏行才看出林公孙也一般。
……
对着林公孙虽然皱眉,但魏行既然来了,不得不帮忙:“遇到什么麻烦事情?”
林公孙苦笑:“鲁驸马只想露脸面,把我逼的苦。”他摊开双手:“我投奔他,只想有个功名,有个安稳饭碗,没想到他拿我榨了一出又一出,骨头里都出油,他还不肯放过我。”
抱起头:“动不动他就要把我送出去受审,说我肯定还知道定边郡王的话没有说,我过不下去,过了年他再这样,我不在这里呆了。”
魏行在肚子里骂他一声窝囊,面上是和风悦色:“这有什么难的,不是现放着林允文在鲁驸马手上?”
“别提他!鲁驸马为他更恨我。你对我说的话,我转告他。他跑去从柳侍郎手里夺了人,弄得尚书恨他,柳侍郎现在撒手不管。他对我说,宫闱内幕,都要死人,但杀了林允文又觉得可惜,现在又没能耐对太后发难,刑部里都等着看他笑话,他见天儿的对我发火。”
林公孙呻吟一声:“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魏行让他逗乐,笑上一笑:“你傻吧?你不知道林允文是什么人?”林公孙撇嘴:“装神弄鬼骗人钱。”
“不对吧,他还是有几分门道的。”魏行意味深长:“你去对鲁驸马说,放着林允文在手里,他要多少功劳都有。直接告诉他,想出来让林允文自己想主意。”
林公孙眼睛亮了:“真的能这样?”他眼前出现希望,面色随着亮起来:“鲁驸马就是想知道谁是官场上的败类,我不敢说,你知道我在京里举目无亲,林允文那骗子都能帮我从昭狱里传话,我不敢得罪他。要是能说?”
“说吧,为什么不说?”魏行微微一笑,都太太平平的,他还怎么升官发财?
把林公孙安慰一番,魏行回去见马浦,却是另一种面容:“鲁驸马正是骑虎难下,幸好我去了。”
马浦不敢小瞧他以后,有些话就肯听听魏行的主意。
“这事情真奇怪,我约柳至几回他不见面,我想对他说说联手帮娘娘,也就没办法说。”
马浦沉吟。他知道自己和鲁豫闯上去夺了案子,柳至疑心重重。事后想对柳至做个解释,说这件事情由鲁驸马出面,让他去得罪太后不是更好?
但头一回没约到柳至,第二次约柳至,柳至出京公干。柳至是说一声走人,刑部里尚书都不管他。柳家有马浦认识的人,去留下话,说丞相为那天的突兀深表歉意,有话可以再说。随后,柳至有回京,但家里呆上一天,随后又不知去向。
相对于鲁侍郎兢兢业业守衙门,柳侍郎是天南海北。
马浦满腹疑窦:“我都不知道柳至对鲁豫有这么放心,他就不担心鲁豫把娘娘再扯进去?”
魏行也觉得纳闷儿啊,这是怎么了?你家娘娘还关在宫里,你柳侍郎跟没事人一样,办别的案子去了,从表面上看,没留下一个盯着这案子的人。
魏行的脑子就是和别人不一般,他想到不可能的一个心思,在心里反复掂量过,干笑说出:“柳侍郎不会不想帮娘娘吧?”
马浦让打蒙住,张口结舌,和魏行相对瞪眼半天,脱口道:“是啊是啊,这里面必然有古怪。这里面……”
他说不下去。
他要说的话魏行知道,魏行接下去:“娘娘在宫里的大太监,叫柳义的,原来是六宫总管,在后宫里太监最高的官职,死在皇上御书房。另一个叫柳礼,昨天也让杀死。丞相您关注这案子的所有证人,昨天宫里有消息报给您。”
下面不用再说,马浦明白过来,愤然跳起:“这个柳至!他没有半点儿丞相风范!他是想做什么!”
“他怕太后,这是必然。”魏行添油加醋。
马浦阴沉着脸:“也许,他还怕忠毅侯。”
魏行不接话,马丞相对阮梁明等年青太子党身居要职处处不满,不用魏行挑唆,马浦心里的愤怒早就满当当。
马浦在房中焦躁不安,说出好几个可能。
“他为保太子?不敢对太后做什么,明里不敢也罢了,暗里也忍着?”
“反正,柳至不会是吓破胆子的人。”
“他让太后威胁?太后总不会针对皇后以后,还放任柳家?也许,这里面还有忠毅侯参与?”
“忠毅侯和柳至,可以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魏行听他说到这里,又微微地笑了:“这样不是更好。”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他不用明说,马浦同样微微地笑了,仿佛看到美好的明天。
袁柳本就有旧仇,再次争斗起来,朝堂之上一塌糊涂,把两家连同皇后太后一起葬送,太子殿下也许跟着玩完……权臣从此出山岗。
也许不玩完,权臣也要出山岗。
这就算商议完毕,让魏行出去,马浦对着他的背影同样深思。他还是最近几天来的看法,这个人不简单。
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为自己的祸害。不过他实在精明,眼下用得着他。
魏行像是没看出丞相对他的猜忌,每天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而马浦和他猜测的越来越证实,直到腊月接年根儿的时候,马丞相也没有约到柳侍郎。
……
腊月二十八的那天,老国公还在家里犯愁,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几个月里,他脑海里就转悠着几句话。
这信怎么写?
如实写舅父临老入花丛?这一个阿训还能接受吧。
但如实写舅父养病入花丛……。阿训是大将军大尚书,岂不是让他瞧不起。
他背后一定说舅父没出息,不好生养病,就捣鼓那事儿。
酒后贪欢不丢人,病中贪欢怎么想怎么不对味道。
老国公夫人走进来,见到他还是愁眉苦着脸,小心翼翼道:“梁山王妃到了。”
“哦,准备招待。”老国公没放心上,随口就是一句。他的眸子,失神的还是对着窗外白茫茫大雪看去。
老国公夫人见状,再小声道:“王妃今天不在城里,她说喜欢婉秀家里的小镇,车驾径直去城外。”
老国公还是没有想到,随口地道:“好,那今天省事情。”等老国公夫人寻把椅子坐下来,“啊!”老国公一声大叫。老国公夫人无奈:“您总算想到。”
“梁山王妃?那不是和宝珠好的很。”老国公目瞪口呆。
老国公夫人轻声道:“拜过姐妹呢。还有,就是王妃不告诉宝珠,公子们也就要进家,他们能不给京里写信?你呀,还是你说我写吧,免得婉秀先接到别人的信,她难道不怪你瞒着她?”
老国公涨红脸,支支吾吾:“写,写,”一说给袁训写信报喜讯他就这模样,国公夫人再次轻轻叹气,不再催促他。
国公夫人也有难为情的地方,和国公难为情的有一点一模一样。就是国公到今天为止,腰还是坐不起来。勉强撑住可以,但看着他费事劲儿,怕影响他养伤,谁会让他坐着装他好了,有孩子这就很正常。
大同城里都出来闲言碎语,暗指国公夫人几十年不得宠,这一回把国公霸占在房里,病了也不放过他?
又不是没儿子在膝下是不是?
都暗指国公夫人补亏空。
这就国公难以启齿,国公夫人难以见人。两个人房中日日相对,又多一条可以聊的共同话题。
支吾半天,国公又想不再提这事情,拖上一天是一天,房外有人回话:“国公爷和公子们进家。”
老国公直了眼睛:“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山王萧观就在附近,这个年龙氏兄弟回家来过。老国公瞬间窘迫得面上紫涨,他是不但没有写信给袁训,就是龙怀城也没有说。
国公夫人安慰他,拿帕子给他拭额头急出来的微汗,低低道:“姨娘们难道不给公子们写信?”
他们俩个还不知道龙二龙三已经知道。
汗还没有拭完,外面有重重的脚步声。回来的龙氏兄弟清一色的武人,走路跟地上砸坑似的,又步子快,都着急见父亲这一段时间养病可好,迅雷似的到房外。
丫头和八奶奶迎上前去,八奶奶含笑盈盈,心想八爷这一进去瞧见,指不定该有多喜欢。
施个礼:“见过国公,见到哥哥们,这一路上可劳累了不是。”龙怀城兄弟还个礼,八奶奶请他们去见父亲。
兄弟们一拥而进,除龙二和龙三以外,别的全愣在当地!
在他们面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