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侯门纪事 淼仔 13893 字 9个月前

韩世拓听话的时候,弃了父亲,对母亲跪下拜了几拜,仰面也有了泪:“母亲放心!儿子这一次回来,就是要和媳妇生孙子给您。”

“好好,只要你们有孩子,我和你父亲再也没有遗憾。”侯夫人到这里忍不下去,抱住韩世拓,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你没有见到那往家里来拿人的人,凶神恶煞似的,后来造反,你父亲吓得起不来,好几天说胡话,我想你要是在家该有多好,也免得媳妇一个人支撑得苦,”

韩世拓也哭:“母亲放心,如今我回来了,凡事有我在,再也不用父母亲操心。”

文章侯跟着落泪,却打断妻子:“好容易他回来,败兴的事不要再提。”这句话把侯夫人说得忍住泪,取帕子先给韩世拓擦泪水,再才是擦自己面上,韩世拓就这个空儿问:“说父亲和二叔病得重,是请的哪位太医妙手,给看好的?”

闻言,泪水还没有完全干的侯夫人和文章侯一起有了笑容,泪中有笑,在烛光下面闪动,看着怪怪的,但韩世拓见到先放下心,打迭起精神来听听这太医是谁,明天备份儿礼物去感谢他时,文章侯夫妻异口同声告诉他:“是加寿姑娘!”

“加寿?她不会看病才是。”韩世拓反驳着,但笑容也浮出。

心思一动,也就猜出原因,文章侯夫妻又继续在说:“蒙她来探望,这就好了。”

韩世拓感激泣零,父亲是心病,二叔也是心病。但又疑惑:“我们家受福王连累,纵然是四妹慈悲,让寿姐儿来看,四妹夫也不会答应才是。”

“四妹夫也答应。”门外,有人接上话。

“掌珠!”韩世拓大喜,回身去看,见门外月华中站着一个俏美人儿。她杏仁似黑亮眼睛,鼻子笔直,生就一双嫣红小嘴儿,寻常都不用胭脂,瓜子儿面庞,刀裁似鬓角,乌压压发丝衬出白生生肌肤,正是他的妻子掌珠。

文章侯露出笑容:“世拓,去见见你媳妇。”

侯夫人露出笑容:“你不在家,全赖媳妇辛苦。”

韩世拓也不等说就过去,握住掌珠双手,心中柔情上来,心中对宝珠袁训的感激上来,心中对加寿到家里来看视的敬佩上来,柔声向掌珠道:“夫人,你辛苦了。”

……。

一刹时,掌珠眩惑上来。

她圆睁杏眼望向面前这个人。他上一次回来,让掌珠耳目一新。这一次回来,更似变了一个人。

月光在掌珠身上,也在他身上。清清楚楚之下,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这不是自己嫁的那丈夫,风流难改,带累的气色模糊。以前生得好,像大卷儿堆起来的红花黄花,好看是好看,但成堆成簇的,让人难以分辨是花好还是颜色好,像是花犯了色,色侵了花,混成一团,混沌一团的好看。

今天这一个,却是神清气爽。面上先一团清朗之气,把他鼻子的秀挺,眸光的神采,一一分割开来,合在一起是英俊人儿,单看任何一处也是标致难言。

掌珠骤然涨红脸,有想逃离的感觉。

这个人出众了,这个人出息了,这个人忽然能顶天立地般的出现,掌珠扪心自问,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羞涩难言中,后面又来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二老爷一扫以前的阴沉,热烈的道:“世拓啊,你回来就好,”

二太太也堆出笑容:“世拓回来,家里这就有人帮媳妇了。”

韩世拓抢上去见过礼,二老爷把他抱起,也是抱在手臂上看上一看,感叹的笑,也是泪水同时出来:“二叔老了,你父亲也老了,你四叔又不中用,以后只能指望你和你媳妇。”

二老爷虽能下地,但老太太孙氏再也不愿意和儿子们分开,留二老爷夫妻住回家来,掌珠和侯夫人也说好,这就早早听到消息过来。

韩世拓感慨不已,在他回来的路上,就想过要和叔叔们谈上一谈,历年来掌珠总是有辛劳,再也不想听到叔叔们说掌珠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就是掌珠说分家,韩世拓也找了一堆子的理由。这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二老爷夫妻就把掌珠的辛劳挂在嘴上,韩世拓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更笑得由衷,他身为丈夫竟然忘记谦词,道:“掌珠是辛苦的,等我明天备酒,好好的谢谢她。”

文章侯夫妻和二老爷夫妻都道:“这话很是。”

掌珠在一旁,羞愧上来。

面前这几个人,还是以前那对自己分家不满意,见到就唉声叹气的公婆?还是那阴如鬼的二叔,和没事沉着脸跟天天下暴雨似的二婶?

掌珠骇然的看到一件事,别人都变了,独有她掌珠像是没有变。悠悠间,几年过去。良人真的成了“良人”,亲戚们间也亲切友爱,独掌珠,你还是原来的那个是不是?

突兀的骂声起来:“想得美!糊涂油你吃多了不是!我男人豁出命去救你,你想把墙一推,这就没事人一样,做梦吧你!”

骂声尖刻,把掌珠从恍惚中拉出。她抿抿嘴唇,争强好胜的她说面上不难堪是假的。这是四太太,另一个和掌珠一样没有变的人。

文章侯夫妻沉下面庞,脸色难看上来。二老爷烦恶,二太太动了恼怒。以前挑头和侯夫人不和,和掌珠不和的二太太气道:“大晚上的,四弟妹又犯病!”

韩世拓拧眉头,视线过去,见堵起来的高墙那边,又有四老爷的声音出来。四老爷也是生气口吻:“大晚上的你撞着鬼不成,这又在骂!”

“我不骂你不早回来!你不早回来,不是又去救侄媳妇外甥媳妇的!我怕你死在乱兵里,回不来家!”

韩世拓听不下去,以前旧脾气上来。“腾腾腾”跑到墙下面,对着墙上就是两脚,踹得“咚咚”两声,那边夫妻吵架声嘎然止住。

四太太恶声恶气问:“哪个王八羔子在那边发狠?”

韩世拓狞笑一声:“你祖宗!”

墙那边愣上一会儿,四太太叫骂声重新出来:“都来听听,这个家比猪圈都不如,侄子要当我祖宗。我倒是想问你,我叫你敢答应吗?”

“你骂我王八,我就当你祖宗!没王法你先没有!”韩世拓把袖子一撸,隔墙喊道:“我知会你一声,如今我回来了!你旧年里泼我一头脏水,我可以不同你计较!你再骂我媳妇,看我大耳刮子打你!”

四太太放泼:“你过来,你敢过来试试!”

“好!”韩世拓干脆的回一个字,卷着袖子就走。

“世拓,你才进家,又做什么去!”侯夫人唤他。

韩世拓头也不回:“父亲母亲二叔二婶,你们先睡吧,有话明天咱们聊,我先和四叔说几句,放心吧,我不打架。”停上一停,嗓音带出笑意:“掌珠你也别等我。”

停上一停,文章侯在后面道:“早点儿回来,别让媳妇等着。”韩世拓忍不住一笑,胡乱答应一声,从正门出来,直奔四老爷门外。

见木门紧闭,这是原来家里的角门,薄厚世子爷全在心里。任上打熬的有些力气,也不敲门,飞起一脚,那门格格几声,又是几脚,门闩是没断,门上破个洞。

四老爷匆匆赶来,自知理亏,又半夜里让踹得心惊肉跳,边走边道:“住手,世拓,我来同你开门,你我外面吃酒为你接风。”

韩世拓好似没听到,又是两脚把洞踢大,手进去拉开门闩,握着门闩,把门撞开,见四老爷气喘吁吁赶到,后面,隐约可见四太太叉腰不服输的身影。

四老爷在家里,他总要拦着。四太太把个眼睛瞪起来,正要再丢下几句话,见一道乌影闪过,那门闩半空中划出一道线,对着自己掷来。

四太太这下子让吓住,也不敢再骂,拔腿往房里就奔:“杀人了!”门闩重重落在地上,韩世拓大笑声起:“你再敢同我狠,当我以前狠劲儿全没了不成!”

他把个腰一叉:“四婶你听着!恶人还要恶人磨,我回来了,你以后给我收着,不许你再犯混!”

四老爷跟着劝:“咱们出去,别理她。”韩世拓消消气,重现正经模样,和四老爷出来,也不管那门还能不能关上,两个人扬长出门。

街上小酒店这两位最熟悉,寻一个偏僻的,叔侄坐下。酒过三杯,韩世拓正色道:“四叔,我回来再也不走,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我还是一家人。四婶不胡闹,我也不气她。但这院墙,我不拆,父母亲和掌珠全不拆,你自己拆!”

“行行行,”四老爷没有二话,连声应是后,也泪水涟涟:“世拓,你总算回来,如今我们家在京里,那是一条狗也不如。”

又改口:“我说错了,是你四叔我不如一条狗。你不是,你有袁家,袁家会照应你,四叔从此要指着你吃饭了。”

韩世拓红着眼睛:“四叔你放心,有我就有你,你放心吧。”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也把面上的泪水一饮而尽。

……

“我亲口问的殿下,太子是这样的回我。”袁训和宝珠依偎在床上,把傍晚时在镇南王府里太子的回答告诉她。

绣百合花的绫被揉乱,帐中带着欢好过的气息。宝珠懒洋洋:“我想的,也是太子并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真意。”

袁训逗她:“娘娘是什么真意?”

宝珠斜斜白他一眼,娇嗔味儿十足:“人家不告诉你。”

袁训一笑,又和宝珠面庞挨上面庞,低低的说起话来。

“娘娘再是看重的意思,这两个人也不能留。”宝珠沉吟:“但现在就撵他们,没有好的缘由,也让外人看着加寿和皇后还是生分。”

“在外人眼里,和咱们不是早就生分。”袁训微哂。

“那也得有个好借口才行。”宝珠沉思:“得让她以后再也不往加寿这里动手脚,这样还不一劳永逸,唉,加寿还小,只能先四平八稳……”

门外,有人急促地回话:“侯爷夫人不好了,璞哥儿病了。”

袁训和宝珠急忙起来,袁训穿衣裳快,先出去听来人回话。来的是怀璞的奶妈之一,泣泪交加:“回来的时候说肚子痛,出了两次恭,我回老夫人抓了药,还没有熬好,又吐上来,这会子人没了精神,睡那里都不能再动,呜,哥儿是我一生的指望,哥儿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宝珠魂飞魄散,袁训也大惊失色。夫妻连跑带滚的到怀璞房里,见袁夫人已经在,坐在床沿上抱着袁怀璞,袁怀瑜在旁边呜呜的哭:“璞哥儿你快好起来,哥哥我不和你争东西,”袁怀璞面上已没有神气,眸子灰暗茫然。

宝珠痛叫一声,上前接过儿子到怀里,见他回家这不到一会儿,就虚弱的不行,张张嘴想叫,却又没有声音,宝珠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不能活,”

又惊恐地叫人:“取药来,小贺医生的药!”

“给他服过了,”袁夫人也是满面痛泪,泣道:“想你们送亲事劳累一天,他刚开始不好,我说有药,先给他吃一丸,”

宝珠脱口道:“是解毒的那丸吗?”

话一出口,宝珠、袁训和袁夫人都震惊。宝珠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一句,这就吓得更狠。袁夫人也惊恐上来,大叫一声:“取解毒的药来,小贺医生的!不不,我自己去取!”

袁训一面心痛儿子,一面又心痛母亲,一面也魂飞天外,一面又觉得这话颇能中心地。侯爷战场上流血不流泪,这时候也痛出泪水,痛得他心肝俱让人扯住一样,痛,也同时让袁训神智还能清醒。

上前去扶母亲:“我去取,您仔细摔着!”

“走开!你给我好好看着他,我自己拿才放心,我谁也不信,你们我一个也不信。”袁夫人是吓得糊涂,对着儿子也这样说话,甩开袁训往外就走,走不上两步,又回头招袁怀瑜:“到祖母这里来,从现在起,祖母看着你,不许别人经手。”

这话说得重,袁训还能经受得起,房里侍候的人禁不住,全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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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姐儿总是和自己的小夫婿碰上,就打算离开这里,换个地方更好。小腿一蹬,往前面就去找父亲。半路上,让几个女眷们截住,同她扯了扯小手,沾沾禄星,再放她过去。

送亲的忠毅侯今天风采不亚于一对新人。

他风姿翩翩,俊秀过人。入住王府,又是太后亲戚。以前袁训在京里时,没和他交往过的官员,和后来几年袁训在军中,京里那些就没见过他的官员们,都对他好奇万分,这就围在他身边的人最多。

离袁训最近的呢,又是几个外官,袁训正在应付他们。

冷眼看上一看,这几个外官全是武将,是正月里勤王的那一批人。福王正月里造反,正月里就平乱。赶得及过来勤王的人,离京门都不远。

这就造成他们赖在京里不走,仗着功劳都想在京里活动。

皇帝登基那天,对他们是大发犒赏。要论功行赏的人太多,登基后的事情又多,又有公主大婚,他们本身又有官职,官职这事情先没有完全理论清楚。

这几个包括王恩在内,借着说休整,人马该打发走的打发走,他们在京里到处钻营。正在问袁训:“侯爷您以前就是三品将军,您的官职一定不会低。”

要说袁训前阵子也对皇帝缺人用,却迟迟不给他放官职也有疑惑,跟外官们聊的多,也就能明白一二。

虽不敢说把皇帝心思猜得很准,也能中几分。

这几个勤王觉得有功的人,眼睛就盯着他呢。忠毅侯是有勤王的功劳,他的官职一放出来,余下的人在心里盘算盘算,把忠毅侯的裙带关系刨去,他们可以活动的官职就基本明了。

袁训随意的接了他们的话,漫不在乎地道:“谁知道呢,不管在哪个衙门里,都是当差。”心中暗道,你们眼睛全盯着我,皇上只怕早就想到。

这些人头上有忠君的名声,一不小心慢待,就要起怨言。以袁训来看皇帝对他们的心思,也是用心再用心。

这就大家把正三品以上的官职一个接一个找出来说,不是外官的官员们占大部分,肯让这几个离袁侯爷最近,就是想从谈话中听出袁训的心思。

有人低声道:“正三品的官员,朝中就那几个,六部里尚书侍郎难怪都说觉也睡不安稳。”有人冷笑:“侍郎三品,再升一级就是二品尚书。”听到话的人紧紧闭嘴,袁侯爷曾有连升三级的事情,再升一级给他也顺理成章。

正有人羡慕、有人不悦时,香姐儿跑来,把这里由嫉妒、眼红、奉承、请教等组成的气氛暂时打破。

见香姐儿爬到父亲膝上,抱住他脖子说悄悄话,官员们又生出一个心思,这是禄星到了。

离袁训最近的官员打个哈哈:“这是二姑娘不是?我来抱上一抱。”

袁训打心里不愿意,正想拒绝他。香姐儿天生的怪癖性发作,本就让沈沐麟早引出来,吓得一缩身子更往父亲臂弯里钻,大眼睛瞪住说话的人:“吓!吓人!”

袁训险些没笑出来,强忍住时,在他后面站着的关安哈哈一笑,代袁训解释:“我们二姑娘不轻易让人抱,不是我家三姑娘是个好性子。”

官员觉得还算有个台阶下,讪讪寻找一下:“三姑娘是福星不是?也是个好的。”关安挤眉弄眼,但没接话。

这位大人您想抱三姑娘?那得问小王爷他答不答应。再说关安早就看到三姑娘让小王爷带到内宅里去玩,这会儿在哪里还不知道。

这位,您就别再打抱的主意吧。

袁训借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抱着女儿已经起身,陪坐的官员们全起来,袁训陪个笑容:“我送小女进去,再出来咱们就可以坐席面吧,今天喜庆,痛饮几杯。”

这就把香姐儿往里面送。

在路上同女儿问个明白:“碰上沐麟不好吗?你同他玩会子也罢。”

“不!”香姐儿异常严肃的拒绝。

袁训让她逗乐,抱怨道:“你怎么不像姐姐,也不像三妹呢?”香姐儿把个脑袋往他怀里再一钻,一个字也不回他。

当父亲的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就是路上见到沈渭打了个招呼,沈渭也没放心上。见袁训抱着女儿往里走,沈渭说借机也看看新房。来的客人太多,新人盖头还没有揭,沈渭道:“等下凑热闹可够受的,我先去跟着你去看一回再说。”

袁训笑话他:“洞房三天没大小,你要说自己不会去吗?”沈渭凑近他:“其实我想去看的不是洞房,刚才遇到连渊,跟我似的,也到处找加寿,找上半天,才知道加寿在新房里陪公主,我正要去告诉连渊,就遇到你过来,走,我和你同去,把蒋德寻出来骂上一顿。”

“你是寻我女儿,你是寻蒋德?”袁训问他。

沈渭笑道:“自然是寻那个以前大模大样,在军中不买我帐的混账,蒋德!”

说着话,两个人走到新房外面。沈渭一眼见到蒋德和天豹并排站着,在这喜事里,目光跟鹰鹫似的不合群。

一拍袁训:“我见到嫂夫人在里面,你去送二妹,我寻蒋德骂上几句出出气。他必定不服,他服过谁?今天是喜事不好打架,等我和他恼了,你正好出来劝开。”

“安排得不错。”袁训笑着,但依言抱香姐儿继续对新房走。新房里陪公主坐着,袁夫人宝珠加寿都在这里,还有镇南王府的几个亲戚女眷,袁训不好进去,在廊下把香姐儿放下来,交待她好生的玩,出来就不喜欢,就不要再出来。

廊下,和加寿的新跟从,柳廉柳仁打个照面,两个太监倒是不能顶面儿的怠慢侯爷,欠身子见礼。

这是个机会,袁训就走上前去,和他们攀谈。袖子里取出银包,往两个人的手里塞。笑容满面:“内相们辛苦,几时有空吃酒去?”

柳廉柳仁见侯爷肯兜搭他们,这脸面上满足,满心里欢喜的道:“谢侯爷赏,但皇后娘娘指派我们侍候寿姑娘,寿姑娘不歇着,我们不敢歇着,这吃酒的事情,只怕约不好日子。”

手指动动,把银包熟练的收下。

以他们收银包的姿势来看,再以他们以前是跟中宫的人来看,这肯定不是头一回,也收得相当自如,就跟别人应该给似的。

袁训心头一动,把这个暗记于心。想肯收钱就是好事。再寻思他们的回话,过明路的,他们是太子问娘娘讨要,但他们敢于说出是娘娘指派,意思这就出来。

一是显赫他们的身份不同。

二是显赫他们的话与别人不同,搞不好都是娘娘那里出来的。

袁训微动心思,心想我明白地问上一问也罢,也好心里更有准备。点几点头:“内相们全是娘娘的得力人,如今指给加寿,这算委屈了二位。”

“不敢说委屈,寿姑娘已定下是太子妃,是娘娘最看重的人不是?”柳廉打起官腔。柳仁呢,更是把面容板起来,好郑重地道:“也是我们跟娘娘好些年,行止坐言上都知道几分,娘娘这是对寿姑娘的慈恩,才指我们哥儿俩个过来。”

袁训忽然生出啼笑皆非之感,真让冷捕头说着了,柳家的人全争着去丁忧,皇后面前这就没有出主意的人,像是只有这两个混帐东西在面前,才能说出这样的混帐话。

行止坐言上全知道几分?

袁训想和我猜的一样,加寿还小,皇后认为和她争不了什么,只有言行举止上,是她可以拿捏加寿的地方。

这想的本来没有错,但这位皇后忒不精明。她忘记加寿是几岁进的宫不成?加寿是两周岁不到就养在宫里,由太后亲自教导,要说行止坐言上面,只能比皇后高,不会比皇后低。

这两个蠢奴才说话真有趣,十足是柳家老国丈的风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也许让忠毅侯的恭维弄晕了头,这就胡说加八道。不怕侯爷进宫去告诉太后,皇后怕寿姐儿言行举止不好,所以劳神费力的派了两个人给他。

袁训微微地笑,他要是个不省事的人,马上进宫就告诉太后,添上几句:“皇后的意思,是您身边指不出来好教导的人,”太后要是不来火,侯爷想我袁字倒字写。

袁训是谨慎的人,所以只听上一听,自认为把这两位这句话的心思猜得明了,心中已生出一个主意,再寒暄几句,道几声辛苦,从这里走开。

柳廉柳仁躬身子送他。

……

袁训和两个太监说话的时候,沈渭径直去找蒋德。蒋德见到他来,浑然不认得他似的视而不见,天豹倒对沈渭瞪瞪眼算作招呼,继续和蒋德看似盯花盯过往的人,其实盯的是跟加寿的柳廉和柳仁。

沈渭就围着他们打个转儿,见没有人理自己,咧嘴一笑,走到对面位置,抬手隔空向蒋德鼻子上指一指,道:“好坏东西!把我瞒得苦!”

这东西身穿二品的侍卫衣裳,光从品级上来说,已经高过袁训,更把小沈压下去。沈渭想这个坏东西从到军中那一天,估计就品级不低。但装小伏低,装憨扮痴,天王老子也不认,眼里只有小袁一个,却原来这东西是太后所指。

沈渭狠狠一指,在蒋德要翻脸前,大笑一声:“痛快!”拔腿就走。他没有等袁训来劝,因为他看到连渊尚栋几个人一起过来,小沈将军这就腾个出气的位置出来。

连渊等人也见到沈渭的手势,大家相视摩拳擦掌的坏笑,连渊先上来,也站在沈渭刚才的位置上,在蒋德和天豹的正对面,也拿个手,向蒋德面上指上一指。

蒋德火冒三丈,抿紧的嘴角,像不远处的小树林歪了歪。

连渊回手,扯扯自己身上是吃喜宴的吉服,大笑道:“我们是来吃喜酒的,今天不打架。”说过退下,尚栋上来,也一般像蒋德面上指上一指,也抖抖自己衣裳:“我们今天不打架。”接下来,宋程等人无一例外的接着上来,把天豹弄恼。

最后一个上来时,天豹是认得他的,也忽然翻脸,冲上来把他狠狠一推,怒道:“出去全出去,别挡道儿!”

“这小子又混上来,”太子党们不和这浑名“野豹子”的小子生气,嘻嘻哈哈走开。

天豹和蒋德面前视线扫清,继续盯花盯就要黑下来的天色,心思盯着柳廉和柳仁。

见加寿从山西带进宫的丫头二丫走出来,柳廉就迎上去说了句什么,天豹狐疑的道:“像是在骂人?”

“那宫女说寿姑娘要吃果子,那下面没东西的人说数着呢,今天吃了两个,天还不热不给哄着寿姑娘乱吃。”蒋德报出来。

天豹胸膛起伏,又随时要气炸肺模样:“吃什么要他管!”

天豹是在加寿还在山西的时候就到袁家,见过寿姑娘天真烂漫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真的天凉,宝珠也不敢给加寿吃冷的,但这天气已回暖,早桃都有开放的,虽不是夏天吃几个果子又能怎样?

天豹撸袖子,咬牙道:“这一回你别拦着我,等我给他一顿好的,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多管事情!”

手上一重,又让蒋德握住。天豹对着他就呲牙:“你想打架我陪你!我不管今天是喜事不是喜事,他让寿姑娘不痛快,我就不痛快!我不痛快,我就得揍他!”

想要挣开,和刚才那几回撸袖子一样,蒋德的手好似铁钳子,打架不服输的天豹还是挣不开。

蒋德面无表情,一句话就让天豹老实:“你想进宫侍候,有一个密诀!”天豹直了眼睛:“你快说。”

“压得住性子!”

……

半晌后,天豹气咻咻还不能平息怒气:“我,我要压得下来,我早一刀剁翻这两个!”蒋德皮笑肉不笑:“剁翻他们是侯爷的事情,安生呆在寿姑娘身边,才是侍候人的事情!”

天豹怒道:“侯爷管不了这事!”

“不见得!”蒋德斜斜眼角,暮色已昏,但他还是能看到袁训对着太子走过去。以蒋德对袁训的了解,他是个不怕事,也不会让加寿姑娘受制于两个内相。但蒋德却猜不出来袁训打算怎么说。

不由得猜测着,侯爷会怎么向太子说呢?

……

“殿下,就要开席面,这里人又多,只怕薰到你,我和你往园子里散一散,回来好用酒,殿下看如何?”袁训走到太子面前,对他这样说。

英敏大喜,他正让一堆奉承的人围着不能脱身,走脱这一堆,没几步,又过来一拨。见岳父过来救驾,太子犹有稚气的面庞上欣然:“岳父必然是看过好景致才来喊我,既然如此,我和你去走上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