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营救国公

侯门纪事 淼仔 16590 字 9个月前

“取一百两银子来!”

红荷送上来。

宝珠含笑:“送给将军,以为养子之资。”潘将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宝珠再三言明赠送于他,他才难为情的收下,面庞涨成猪肝色。又迸出来一句:“还有话,单独和夫人老夫人说。”

这就忠婆也出去,独留婆媳在座。

潘将军手捧着银子,结结巴巴:“其实,也知道韦南让关与夫人无关,但为什么要来找夫人,是弟兄们手里有国公府通敌的证据。”

袁夫人宝珠在这一刻还能不动声色,淡淡反问:“哦?”

“苏赫来破城,龙五公子从卫所放进一队数千人的客商,全是大车,车轮子沉重,数千人过境,看到的兄弟们多。后来卫所破,死了人,但亲眼见到那队客商进来的还是不少。怕让韦南牵连,我来和夫人谈话以前,也准备好些证据,打算您不答应,府尹到任后,在公堂上亮出来。”

宝珠谢了他,让送他出去。回来见袁夫人凝眸独坐,宝珠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幸好早和四哥说得明白,而且……”用帕子拭额头,早出一层的冷汗:“幸好今天母亲出来,把他镇住,他全说了出来,才少这一层羞辱。”

不然到了公堂之上,如果公审,全城皆知,这个人丢得回不来。

袁夫人抬眸笑:“我不是想担心这个,我在想,幸好有宝珠在,哄得他说出话来,舅父回来要是知道,也必然感谢你的。”

宝珠汗颜,欠欠身子行个礼:“母亲过奖不敢当。但请母亲放心,有我在,有母亲在,怎么也不能让舅父府上蒙一点儿羞去。”

对龙五还有不屑,但他死了那么久,宝珠很少再想到他。就当他从没有存在过,是个空气吧。

婆媳相对抚慰对方,过日子虽然是一件事情接一件,但相互支撑,胆气永佳。

这就静候府尹就任,让人时常的往大同去打听着。

……

府尹到任,当地士绅们会出城相迎。遇到天气好,或府尹有家眷同来,女眷出城把花也看了,顺便接到任。

这一天,天高气爽,遍地黄花。女眷们相约出城,国公府和袁家也在。

袁夫人说自从去年城破,家中蒙上通敌阴影,阖府里主人气向全是闷的。今春以来就没有乐过,还是小哥儿们去做了两回客,倒都开心。袁夫人要看孙女儿,让宝珠邀请国公夫人等出城,就便游玩。

袁夫人关心永带真诚,让把袁怀瑜袁怀璞也带去,国公夫人等见到必然欢喜。这就大家早早的到了十里长亭上,天在半上午,女眷们围着孩子们玩起来。

早早问过宝珠带孩子出来,国公府的孩子们全出来一起玩。加寿的名头儿太大,笼罩到弟弟头上,孩子们争着哄小弟弟,告诉他们:“你还有一个姐姐呢?”

“给,吃吧,这是我知道你们出来,昨天就留着的。”

好吃的全到袁怀瑜兄弟们面前。

袁怀瑜袁怀璞呢,和加寿小魔头不一样。他们不抢果子不打人,要打只打自己兄弟,孩子们喜欢他们,玩得很开心。

也是孩子们先看到路上一行车轿过来,嚷着:“来了。”跑着告诉大人。袁怀瑜袁怀璞胖胖小短腿儿,跟在中间跑得很欢快,格格笑得很大声。

卫氏接住他们,宝珠在和赵大人说话。

“知道来的是谁?”宝珠颦眉。

赵大人摇头。

宝珠无端的生出不妙感觉,强笑道:“不要来的是个贪官?”就像潘将军那样明说养好几个家的,也算贪官。但和龙五这不贪的内奸相比,宝珠还愿意敬那个潘将军,只要他接着将功赎罪。

“不会!”赵大人道:“这里位置重要,凡来的官员都是坚毅刚稳,是挑选过的。”但也感慨:“不过通敌这事情,什么人里都有,奶奶担忧的也是,要小心打量才行!”

这时候孩子们嚷着来了。

赵大人和宝珠分开,回官道上见人马已近。因赶路怕风尘,为首的人是便装,但陪同他来的,是省里一个官员,不然大家也认不得新任官。

视线全在新官身上。

见他帽子上罩着个纱,想来是怕有路风沙大,看不清面目,但眉如远山,似月在帘栊却能看出。

国公夫人道:“这官儿生得好相貌不是?”

八奶奶道:“像是清秀的人儿。”

“是北地儿来的,是南边的人儿?”谢氏顺口的把宝珠夸进去:“像弟妹出自山清水秀好地方,借着地灵气儿,可不就是个清秀人儿。”

五奶奶大半年来,在家里不敢抬头。本不想来,是宝珠硬拖出来散心,她跟上谢氏:“所以生出来加寿好个相貌,才能养在宫里。”

宝珠打断她们:“咱们是来看新官的,不是夸我的。”大家一笑,国公夫人的心思还是在宝珠身上,柔声问袁夫人起居可好,又交待:“别看出了月子有日子,还是要小心,一大家子事情全交给你,抽空儿多歇息,”

她们是来玩的,看新官在其次。

宝珠要和卫所打官司,想看看新官是谁,又因这里风情比内陆开放,女眷们对面纱这东西全是防尘才用,见客大多不用,宝珠却是当姑娘时用习惯的,扬着脸,就难为情直视新官,也没有往那边去看。

说着话,赵大人和新官寒暄已毕,新官道:“我有个熟人在此,容我去见见。”赵大人扬眉笑:“大人请便。”新官笔直对着宝珠走来。

他帽子纱本是去的,此时却掩盖下来。笑容意味不明,在众人视线中走到国公府等人面前,轻施一礼,彬彬有礼:“数年不见,四妹妹可好?”

宝珠一脸见鬼的瞪住他。

隔着见鬼的防尘纱,宝珠也在他动步过来,一眼认出他是谁!

新官还以为宝珠隔纱难认自己,去了轻纱,微微一笑,眸中激动上来:“四妹妹,不认得我了吗?”

国公府人见是宝珠熟人,更打量过来。

见新官白净斯文,当年少年的青涩孟浪全褪去如落花入泥不可再寻。只星辰似眸子中情意丝毫不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余伯南!

宝珠无事时也和袁训拿余伯南开开玩笑,让表凶不要欺负他们太狠,得空儿早早调回安乐地方。但因表凶吃醋,从没有想过再会一面。

继续瞪着眼在余伯南面上。

余伯南当这个是惊喜,含笑让她看。

半晌,呻吟一声,宝珠双手抚额头:“我的菩萨啊,怎么是你?”余伯南笑道:“这话里有话,怎么不能是我?想是你来了,我就不能来?真是没有道理。”

这话中又夹上爱吃醋的袁训,宝珠板起脸。她不愿意听表凶絮叨,同样也不答应余伯南说表凶不好。

“不是我来,你就不能来,而是这里,你过得惯吗?”宝珠仰面。宝珠至今还记得余夫人把儿子宝贝得跟个……棉花上面沾灰似的,得小心翼翼的才能拂去。

这里苦寒,春秋风又大?宝珠满面狐疑,你呆得惯吗?

余伯南也板起脸,只有宝珠才能板脸吗?手指面上,有点儿凶上来:“你这般瞧不起我?”不怀好意:“和你以前一个模样。”

宝珠怒目,好好的,又把我丈夫带出来,又要由瞧不起这话扯到亲事上去。数年未见本应相对问好,宝珠是冷笑:“我以前怎样?现在又是怎样呢?”

赵大人见像是不对,走来道:“这位是袁将军夫人。”余伯南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儿:“是啊,大将军夫人了,可以不认故人了,算了吧,我们还是灰溜溜地进衙门,有一天做出点儿政绩,才敢登门去拜访。”

宝珠忍了几忍,还是笑了,道:“没羞!你才不认故人。”见官道上的马车里,两个丫头扶着一个青年妇人走过来,宝珠提醒余伯南:“是嫂夫人?”

余伯南酸溜溜:“自然。”不着痕迹的在宝珠通身上下一看,闭嘴不言。

宝珠和余夫人见了礼,报出家世,余夫人恍然:“原来是安四妹妹,我家老爷在任上时常的提到你,说以前常走去的几家,不过就安冯两家,不是至亲也是至亲。”

宝珠心不虚,不应该脸红。但听过话,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眼角微扫,见到一旁的黄花丛中,惊愕住一个人。

方明珠!

方明珠是跟出来玩的,此时孩子扯着她衣裙说要要,她也没听到,只呆呆地看着余伯南。

今天是余大人见初恋,方明珠也见初恋,宝珠都尴尬上来。

催着余伯南进城,和余夫人约好拜访,带着方明珠也不住大同,赶紧回小镇去。

家门口下车,方明珠把孩子给丫头抱,涨红脸过来,都快要哭出来:“宝珠,我该怎么办?我怕我丈夫知道,我怕,我怕……”

“没事,”宝珠才安慰她一句,格登一下原地僵住。

杂货铺子里,走出一个大汉,一个少年。

天豹和关安风尘仆仆,面有疲累出来见礼。

宝珠初时喜欢:“小爷回来了?”再见关安和天豹神色不对,焦急上来:“小爷有事?”天豹才在里面对着袁夫人哭过,犹有泪痕,嘶哑着嗓子道:“不是,是……”关安挡下来,神色也是忧伤:“请奶奶进去再说。”

宝珠这就顾不上方明珠,方明珠也诧异地不能再哭,又最近懂事儿,这就先关切宝珠,虽然内心狂乱,怎么办,怎么是他来了!

但也不这会儿打扰宝珠。

袁夫人在房中坐着,正在落泪,忠婆也在哭,却给她拿手巾把子喝热茶。“母亲,出了什么事!”宝珠手提裙裾飞奔进来。

“宝珠!”袁夫人大恸,婆媳相拥住,宝珠是站着的,把袁夫人搂在怀里。没有原因的,宝珠觉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她头一个是站出来承担的人。

“你舅父……”袁夫人说不下去,把手中的信给宝珠。信是袁训亲笔所写,把国公的伤势如实写出:“王爷命各军中送来医药,但家中如急送医药最好不过!快!快!快!”

像有把火,把宝珠全身燃烧。她大口喘着气,大声问袁夫人:“母亲可让人安排!”语气掷地有声。

这会儿急尚且怕来不及,没有功夫去计较礼仪。

袁夫人垂泪,但不是伤心就耽误事的人,清晰回答:“交给红花和万掌柜的去办,又让各管事的全听他们吩咐。宝珠,”痛哭出声。

宝珠把她搂得紧紧的,完全明白袁夫人的心情。

舅父对母亲爱如掌珠,名虽兄妹,却像父女。又有内疚在心,处处让步犹恐不及。

宝珠飞快安慰着袁夫人:“舅父不会有事!”又大声的叫:“红花,红花!”袁夫人知道宝珠想问什么,先回答她:“我让她办五十辆大车的草药东西,再去大同城里请张医生和小贺医生同去,务必带走!”

国公就是头大象,五十大车的草药也难以吃完。但听完,宝珠立即反驳:“母亲,这不足!”宝珠往外大声喝命:“去告诉红花,全城治这伤的草药全买下来!再去人到草场上告诉二位太太,现在的草药虎骨熊胆等,不管干鲜,一概送来。去采买大车,至少一百辆!再准备活鸡活鸭人参鹿茸滋补东西,大车不够,就一百五十辆,不两百辆!……医生不去,绑了去!”

宝珠泪光闪闪。

袁夫人心疼她:“坐下来说。”

“不!”宝珠倔强的转身出去,亲自去指挥营救国公。受她感染,袁夫人也不再坐着哭,帮着吩咐收拾。

两个小小子,让祖母和母亲哭吓住。出去找卫氏:“在哭。”卫氏听到国公受伤,也哭得泪人儿一般。

卫氏很敬重国公,国公分家产给奶奶,国公样样儿向着姐姐,国公把小爷养大,国公在卫氏心里完美无缺大好人。

本应放声,但哥儿们过来。卫氏就收泪含悲,手中帕子应该擦自己脸上,神思不清,擦到袁怀瑜袁怀璞脸上。

把他们搂在怀里,卫氏抽泣道:“祖母伤心呢,母亲也伤心,你们要哄着才好。”再放下来,卫氏又要伤心,帕子遮在脸上,袁怀瑜袁怀璞似懂非懂的对看看,见这一个也哭了,兄弟们难得没有见面就打架,而是扯着小手出来,看看祖母在廊下说话,日光下面看得清泪痕,袁怀瑜默默去找块布。

他能够得着的,是擦地布。

袁怀璞见到,也拎上一块。

当哥哥的头回拎布去哄人,在小手里握着,别扭。当弟弟的就聪明劲儿上来,揪个布角在地上拖着。

两块擦地布是洗干净正要收,放在小椅子上面,国公的信就到来,叠布的丫头让红花使唤了,国公现在最大,布就没有收起。

不高,两兄弟一人一块。

袁怀璞的拖过地面,又刮一层灰在上面。

到袁夫人脚下,袁怀瑜吃力的踮脚尖,学着卫氏给自己擦面的模样,对祖母举高小手臂,一圈一圈儿的肉抖动着,话还说得不多:“啊啊!”

袁夫人不明白,就蹲下身子:“乖乖儿,你们也担心舅公公是不是?”

擦地布在她嘴唇上蹭了蹭。

袁夫人明白过来,心头一暖,又要落泪,另一块更脏的擦地布过来,袁怀璞在祖母面颊上蹭蹭,蹭出一块脏,对哥哥点脑袋,意思行了。

“母亲。”袁怀瑜软软的说过,举布累了,学着弟弟也只拎一角,前面走着,布在地上拖着。袁怀璞依原样拖着,也说着:“母亲。”

这是打算去给宝珠也擦擦。

两个小身子往外面走,后面都跟着一块布。袁夫人眸中含泪,又笑容出来,示意丫头们跟上,让宝珠也享受一回。这布虽脏,也是小儿的心意。

心意?

袁夫人打起精神,要对兄长也尽足心意才行。

第二天傍晚,关安和天豹押车上路,还有宝珠拨了五百府兵给他们,又拨出三十家人,不分行路时辰,踏入黑夜之中。

两个医生,正骨张和小贺医生,让绑在车子里,嘴里堵上,真的是让绑着去的。

“走半天,再放他们,也就跟你们去了。”宝珠临行前这样交待,关安和天豹尽皆答应。

先走一百车的草药等物,后面的继续走。宝珠和袁夫人默契的没有告诉国公府,婆媳两人忙活起来。

车虽走,红花大管事还不能睡,还在发放银子:“附近的草药,隔城的隔镇的,上好的,续骨快的,全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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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郡主》念蓝夏

内容介绍:

初见,她满身血污命悬一线,他见死不救当没看见,她笑,人性薄凉不怒不怨。再见,他身中剧毒九死一生,她冷眼旁观静观其变,他笑,我们果然是一家人。被迫手染鲜血,被迫苟延残喘,被迫卑躬屈膝,这些,她都忍了!可是,她仅剩下的心也被人开始觊觎的时候,她怒了,“这心虽已千疮百孔,但我仍想护它周全。”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个,跟你换。”

陈留郡王唏嘘过,支肘打了个盹,也去守在国公身边。龙怀城除去出恭,就一直守着不动。见他来,泪眼汪汪:“姐丈……”

老八真的当上世子,却虚弱之极。

“你得承担起来,让岳父好好养病。”陈留郡王温言缓语。龙怀城心头一暖,有这时才识人间滋味,原来这般的好。

他羡慕袁训有陈留郡王疼爱已好些年,难得轮到他头上,只是温和的交待,也让龙怀城又要泪奔。

又怕惊动国公,又从昨夜哭到今天已泪干,龙怀城只哼哼两声,也就收住泪水。

这一夜世子守夜,陈留郡王袁训和龙氏兄弟们不时过来看看,都担心国公发烧难退,烧出病来。

幸好接连过去几天,虽还有热,但军医道:“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龙氏兄弟大喜,问是不是父亲这就安全,但怎么还是看不见,军医陪笑:“最凶险的时候过去,但后面将养医药全要紧。”

兄弟们听懂了,脸上笑容悄悄收去。

好在最近不打仗,夏天运送也容易,营外面地上也有野草药野菜什么的,袁训为给舅父补营养,百忙中---小袁将军最近很忙,他和梁山王一天要商议好几回---抽出空闲,约萧观等人去打了野兔等猎物,给舅父煮肉汤。

也期盼着天豹早早回来。

怕天豹路上有危险,天豹出了事,信送不到,就是舅父有危险,袁训百求千求,蒋德和关安打了一架,把关安逼走和天豹上了路,他还是跟在袁训身边。

……

天豹和关安日以继夜的往回赶。

……

“笨蛋!”福王几把扯碎书信,掷于地上,大骂出声。陶先生从外面闻声进来,还抱着个几岁的孩子,眉清目秀,跟萧仪有些相似。

孩子看不到大人的怒容,拍着小手天真无邪:“爹爹,抱!”

福王接他到怀里,看着他就想到萧仪,有难过上来。

陶先生蹲下去,地上捡起几张碎片看了看,凑出来大概,沉思道:“苏赫也不是完人呐,这他来信不能按日子赶到,占大同就要退后,那交待下去的事情要不要延后呢?”

福王沉浸在失子之痛里,让陶先生的话打醒,道:“不了,全指望他从没想过。办大事,还是我亲力亲为的好,指望他不上,到底是个异邦人。”

桌上取个好看笔套送到孩子手中,难掩伤痛:“玩吧,好好的玩吧。”这是他在外面多年,生下的唯一儿子。

萧仪是他的第七子,他前面生的六个儿子,都没超过三岁就死亡,一直疑心皇帝加害,但也有可能是自然死亡,福王早在萧仪出生以前就替身坐府上,他在外面行走,也是留子嗣的意思。

但他的王妃,那是母亲太妃在时指下来的人,是福王真心所爱,所以他虽不能再以父亲面目去见萧仪,却偷偷去看过他,见他和王妃有相似之处,既欣慰又痛心。

王妃死于产后大出血,福王觉得自己的魂都跟着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儿子去世后,飘飘忽忽浑然不在人世。

他提前发动大事。

本来他还想等。

他要等的也很可笑。

他很器重陶先生,据说陶先生家有推背图。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古代信的人很多。陶先生信推背图,认为福王像上面的预言。福王因此把他带在身边,给他军师的地位。

那图上说,离发动大事还早,还须图谋以固根基。

但福王等不及了,让陶先生算了再算,这就开始发动。实际发动到结束还有时日,陶先生也就不再反对。

把地上的碎信全捡起来,一角有个专门烧信的小火盆,陶先生送过去烧掉,对着袅袅蝴蝶的纸灰,浮想连翩不语。

福王抱着儿子想儿子,又想他的“大事”,脑袋里乱成一团,也不言语。

直到孩子软软的叫上一声:“娘,”一个年青女人走进来。福王把孩子给她,带足了怜惜:“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但是我真的不想走。”年青女人犹在撒娇。

这是福王几年前又娶的一房。

他行走在外面托言商人,手中印章还在,光白鸭福王占住常例使用,大部分的出息还在福王手中,用作他结交各方人士所用。

古代交通落后,商人们出外,客居有时候要呆一年,路上再发个水不好走有个强盗什么的,出门再回来,两三年光景的常有。

在外无人缝补做饭,就当地再娶一房。有的直言纳妾,有的就两头为大。两个妻子可能终身不见面,各自都是大奶奶。

福王走的地方多,为求子娶的妻子也好几房。他接下来没功夫照顾孩子,又要考虑到大事不成性命化无,先把儿子送走。

对年青女人道:“那是我的老家,对你说过家里再没有奶奶,你去了和这里一样,没有人不敬重你,去吧,我客边多年,总要回原籍。叶落,还要归根呐。”

这个老家也并不是真的老家,是福王在外行走数十年最安全放心的地方。

和当地里正混得熟悉,说哎呀几年前那瘟疫,家里竟然没有亲人,亏我幼小出门,念念不忘想着回来。

当地学里捐一笔银子,博得乐善好施之名,又早打听过当地的风土等,说得有模有样,里正信他是离家几十年,成年而归家人无存,给他上了户籍,自然是个假名,福王置办宅子,安了个铺子,隔几年回去一趟,渐渐的都当他是当地大商人。

年青女人犹道:“离开家怕日子不好过,”这里有亲戚父母全是熟人,脾气全知,日子流水般打发,怕去掉人生地不熟,丈夫又常年不在家无人周护,这是她的顾虑。

福王劝解她几句,车马早备好,就是今天离开。把这一房妻子孩子送上车,看着她们离开,福王眼窝子又酸上来。

他又想到他的好儿子萧仪,十岁出去的年青就想谋反,素有大志,却死得稀里糊涂。

萧仪人不出京,在外面推动得顺利,这里面有他没见过面的老子很大功劳。

重回房中,福王一改刚才的慈爱好父亲面容,狰狞浮现:“陶先生,这一回不成功则成仁!”带马出来,从人们外面跟上。

他的跟从,有是太妃为他选的可靠家人,从小就跟着的。有的是外面搜罗的江洋大盗地痞之类。

出了这里,远天际能看到边城。

这里是边城接界的地方,有官道可直通内陆,有路也直出边城。可逃可回,煞是方便。在山西与他省临界。

青山隐隐,苍天无云,让人神清气爽。福王的心也如在长空万里,驰骋行风。

开始了!

他满含激动。

不自觉的看一眼陶先生,也面皮颤抖,激动难言。

这一朝成事,他年这里就是一个皇帝,和一个重臣。两个人均想到这里,同时郑重向对方点了点头,下巴似有万钧重,似把新朝这就奠基掘第一锹土那般,肃然凝神。

“王爷请!”

“先生请!”

两匹马一前一后驶出,随从们随后跟上。很快,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奔向他们所要的远方。

……

宝珠在家里,日子和袁训相比,自算安宁的多。

早上起来,天气还热得像六月里。红荷就给宝珠挑不好衣裳。

袁家小镇上房子本窄,房内放不下许多衣箱衣柜,另有一个院子放婆媳小爷们的衣裳。

天在七月,夜里西风有了,白天却犹热。头天挑好的衣裳,到第二天看看天,也许阴下来,又要加衣。头天挑厚的,第二天一地大太阳,暖得好似五月,又要重选衣裳。

红荷在外面嘀咕,宝珠听在耳内。

“昨天薄纱裙子,今天难道还这样的暖?”

宝珠唤她:“拿哪件就是哪件吧,我赶紧的穿好用早饭,还要往大同城里去。”红荷堆着笑进来:“奶奶您看,夹衣裳怕过暖,薄衣裳又怕风向变过来,让我白想着,到底是红花姐姐会侍候,我们多不如她,一件衣裳也挑不好。”

说曹操,曹操的嗓音传进来。

红花和万大同在廊下面,摆开桌子,放下算盘笔墨,还没有成亲的夫妻正在算钱。万大同这伤受的,又遇到小贺医生这种负责任又有名气的,说没好同房伤精血,以后生孩子不好,万大同吓得不敢成亲。

又宝珠事情太多,总想闲下来单独抽段时间给红花怕亲事,太求全,也就耽搁到后几天。

红花提笔:“这草药还要买多少?”

“全买了!要晒干的,好放。如果是新鲜草药,压秤,收的时候银子要少些。”万大同披着件衣裳,负手看院子里,笑意盎然中吩咐红花:“卖的时候这三个月加三成价格!”

他是“吩咐”。

在一切事情上万大同都可以听红花的,但生意中,红花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万大同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有疑问的时候。

“加三成?谁会要?”

万大同微微一笑:“兵部要!”

红花瞬间明白,大大的点了下头,提笔书写着。

她的娘和她吵了几十架,有几回吵得恼了,嚷着等你成过亲我就走!免得你成亲没有人送,半路上又把我们截回来。

这会子跟在女儿后面听说话,不无担心地问:“你们这个,就叫黑心商人吧?”红花送她大白眼儿,语气不好上来:“哪点子黑心了!不懂别说话!”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懂的我全懂!”红花娘又不服气了:“这秋天得病的人不比春天少,你管着奶奶铺子,分明奶奶是好奶奶,惜老怜贫的,就到你手里涨价钱,你让病人还吃得起药吗?黑心大管事!”

红花火上来:“兵部收兵部收,你没听到吗!”

“什么兵部不部的,少拿大衙门唬我,兵部在京里,我问过卫嫂子,这一回才不让你吓住!”红花的娘没好气。

宝珠和丫头们在房里窃笑。

袁夫人在房里看着香姐儿也是笑。

红花的娘和红花一天十几吵,她们知道压着嗓音,又好在红花和万大同以前一天十几吵带打,大家全习惯。

袁怀瑜袁怀璞早醒来,在院子里玩。梅英、方明珠抱着自己的儿子们在这里,又帮着看小哥儿不要打得狠。

闻听母女拌嘴,梅英悄向方明珠道:“表姑奶奶你看,难怪红花爱吵,原来家里有根。”方明珠也忍俊不禁,但向着红花,低低地道:“红花的娘也是,总是吵作什么。”

她想到自己的娘方姨妈,这又要想到旧事上面去。红花的娘总要吵,方姨妈是总要折腾。对着一院好日头,怀里娇儿子,方明珠满溢着笑容。

宝珠真好。

这是她这几年时常想到的话。

没有宝珠,怎么有现在带自己儿子,还拿月钱的日子?

方明珠就更向着红花,走去劝红花的娘:“大婶儿,红花管帐呢,您少说一句。”红花的娘骨嘟着嘴:“这地方全是不向着娘的,当娘的有死罪不成?”

红花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话!

红花以前是恨她的娘不要她,现在是嫌她的娘没见识。

方表姑奶奶身份再低,也是个亲戚。自己的娘自从过来见到女儿受人尊重,就以为她的地位也高,说话本无谈吐,更是不避。对着夫人奶奶不敢,对着别人全摆我是红花长辈那语气,让红花更烦。

你只是下人亲戚,知道不?

红花恼上来,怀里取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往桌上一放:“给你!你这就走吧!”她的堂嫂却不肯。

侄儿媳妇就不想走。

这里多好,有人侍候吃有人侍候穿,肥鸡大鸭子的,还有小姑子红花是大管事。堂嫂巴结不上红花,但她抱着孩子来的,就一早送来陪两个哥儿玩耍,这会儿正嘴里发着声:“嗨!”大家一起在拔院子里种的青菜。

不吃,就拔出来看看。

堂嫂就推红花的娘:“您老别说了,又把妹妹惹到了不是?”五十两银子虽然好,现在已知道留下来更好。

方姑奶奶百般感激亲戚,人也不机灵,早大家抱着孩子坐一处说话,把她在这里还有月钱的话全说出来。

这是什么好地方?

她带她自己的孩子还要收主人的钱?

堂嫂正眼不看五十两银子,只劝红花的娘别惹红花。奈何红花的娘现在有女船涨得高,以前把侄子媳妇看成宝,她生下儿子不是吗?现在红花的娘眼里只有她的女儿红花,只想让红花信服她是个好娘,什么都懂。

气的教训红花:“我是你娘,你作什么见天儿撵我?”

嗓音带颤,像随时会迸出泪珠。

“红荷去看看,别真的恼了。”宝珠就让丫头们出去劝解。红荷答应一声就要出去,外面万大同笑了:“一百两,我留她们住!”

红荷扑哧一笑。怕宝珠没听清,那一家子人也有分寸,不敢争得很高声。回头来就要说,却见宝珠摆摆手,已经听到,主仆屏气听起来。

梅英忙找来卫氏看这笑话:“万掌柜的和红花比私房呢。”

桌子上面,一张五十两,一张一百两,两张银票放到一处。卫氏还没有笑出来,红花急头涨脸,袖子里一取好几张:“五百两,我买她们回家去!”

万大同取笑她:“这是开大小?你买我买的?”

红花一梗脖子:“是!怎么样?”

手中笔让万大同取走,万大同向纸上写个数字:“一千两,我买她们留下!”万掌柜的没有银票,写个字据也一样值钱。

“三千两,我买她们回家!”

“一万两,留下!”

红花的娘和那堂嫂目瞪口呆,对她们来说天雷滚滚也不过就这样。堂嫂掐一把自己,痛的,心动了,向红花娘耳边道:“婶儿,这有近两万的银子,你看咱们就别在这里让妹妹生气了吧?”

人对财富的要求有个限度,万大同和红花写来写去的数字早超过她们所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