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就嘀咕:“他竟然不来看看父亲?就是他不来看,姑母难道不见父亲吗?”
他嘀咕得实在有趣,辅国公忍不住一笑,解释道:“他过几天才来呢,你姑母自有家,当然先回她的家,再来做客。”
“哦,原来是这样。”龙怀武无话可说。在他是知道的,这个家的人都知道,辅国公兄妹情深,姑母进城回来住也无不可。但小弟不来住,二将军自然能想到与他们兄弟以前不和有关,摸摸鼻子上像是这就碰的有灰,带着这灰,灰溜溜出来。
原来今天不进府?
二将军失落后又松口气,他打迭起来的对袁训的客套中又不讨好,热情中又不温暖的心思,这就可以放下来。
试试双肩,人轻松不少。二将军在雪中回房,在清冷雪中越来越放松,原来今天不回来,那就不用等着他。
少拿多少精神,少费多少神不是?自己养着也是好的。
书房里,辅国公没有让儿子们打扰,继续看书。一碗香茶还没有下去,第二个人又进来。七将军龙怀朴进来。
“父亲在家吗?”
听到外面说话声,辅国公暗道自己糊涂。
外甥现在今非昔比,而且嘛,除非良心坏到根子上——辅国公在这里寻思自己有这样的儿子吗?兴许是有的,但余下的良心还在根子上长着——儿子他们得袁训才有一场军功,石头城之战,注定会被津津乐道好几年,他们对外甥表露出关心,也属正常。
辅国公就往外道:“进来。”见龙怀朴进来,毫不掩饰满面关切:“见过父亲,听说小弟已进城,他就是走也到家,这会子没到,想是贪玩在哪里正逛?”
“也许是吧,”辅国公先装个糊涂不明白儿子用意。
龙怀朴接下来道:“让人去催催他,家里都等着他,他这么大了,不懂道理不成?我们都候着他,他在外面逛个什么呢?”
“你们是谁?”辅国公暗乐,你们?等着揍他,还是等他揍你们?
老七是相对老实的人,在兄弟们中相对而言。就像文章侯府的韩三老爷坑蒙拐骗无一不能,但在兄弟中算相对老实。
龙怀朴笑道:“有我,有八弟,有三哥有四哥五哥六哥,”辅国公又窃笑,你就说你们全等着不就行了?
龙怀朴特意一个一个地说,是对他来说,还少一个人。他嘿嘿:“二哥像是不在意,我才见到他在亭子下面赏雪,说打仗时欠的觉太多,他一会子回去补觉。除去二哥,我们全候着小弟和姑母。”
“你们也回去睡觉去吧,”辅国公心想这不是打搅我吗?全怪我把你们良心没坏到根子上忘记,竟然忘记知会你们。
这里还少一个人,龙大!
龙大伤好后,在梁山王回边城前返回军中,陈留郡王就让他留军当值,龙大不在家中,不在兄弟们之内。
不堪儿子们一个一个来问话的辅国公,对龙怀朴道:“别等了,他早回他家,停两天才来呢。”把手上书翻过一页,想我这看会儿书容易吗?让你们搅和到不行。
龙怀朴比龙怀武还要失落,原地呆若木鸡:“回家去了!这……”辅国公板一板脸:“这什么?”
“都等他呢,八弟弄出来一坛子好酒,说谢他带上我们去打石头城,进城的人军功不一般,往年就是不一样,今年梁山王又亲口说过……他不回来那酒怎么办?”龙怀朴傻眼。
辅国公翻眼,看你笨的。你弟兄几个全精明……过了!就你一个吧,又忒的不精明。相对而言。
“酒还能坏吗?放几天就是。”
龙怀朴陪笑:“如果没热的话,是不怕放坏。”
辅国公忍俊不禁:“既然备下的有酒,就应该城门上拦住他,让他喝完再走。对了,你怎么知道他进城,你也弄个小子在城门上盯着他的?”
“是啊。”龙怀朴想,我没打发人去,怎么知道他回来。
“那你让人拦他啊?”辅国公心想还是一个“笨”字如何了得?
龙怀朴干笑:“这不是以为他进城能不回来,听到他进城,就让人烫酒,现在酒都冷了,再说已经热过,不喝再放着味儿也变了,”
辅国公没好气地哼上一声,谁叫你们办事不周全,没个准信儿,这就热酒的!“这个人,真是的,他不来看父亲,姑母也不看父亲不成?”龙怀朴和二将军一个腔调,也一样的来怪袁训。
辅国公鄙夷他:“他不想看你们兄弟吧!”龙怀朴让骂得无话可说,讪讪又说上几句,说得口渴,也讨一杯茶喝,没精打彩的出去。
辅国公心想这下子没有人打搅看书,吩咐小子们再换新水,把新下的雪水换上,亲手添上银炭,手才把书摸起来,又来一个。
“父亲在家吗?”
听一听,是老八龙怀城的声音。
辅国公叹口气,我这书别指望今天能看成。走到书架前,把书放回原位。背后门帘子微动,龙怀城进来。
“见过父亲,小弟不回来了?”
兄弟几个全一样的问话,辅国公觉得耳朵快生茧。他回身抚须,在儿子面上瞪一眼:“我让老七去知会你们,他倒不说不成?”
“他说了的,我才过来再问问。”龙怀城笑容可掬。
“那你还来作什么?他过几天才来,现在抱着他的宝贝千金祭祖去了。”辅国公说起加寿,就有了笑容。
外甥的孩子,还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但一定是光彩动人,就像阿训和阿娴小时候一样,生下来就是漂亮孩子。
龙怀城同样有这样的意思,随着一笑:“侄女儿生得一样好,弟妹和小弟全生得不差。”他在这里闲话的劲头,辅国公看着烦。
“还有话没有?”当老子的今天只想清静。
龙怀城一愣,道:“有。”怀里取出一个小小包袱,包袱太小,只有他的一个手掌大小,不过他是男人大手就是。
辅国公不知道他弄什么玄虚,就瞅着。
见打开来还有一层的时候,珠宝光泽透出。全打开来,里面是三块血红的大红宝石,还没有镶过,是原样的经过雕琢,皆大得有鸽子蛋般。
宝石不过手心般大小,外面裹得里外三层。
“母亲让我把这个给父亲,”龙怀城笑嘻嘻。
辅国公糊涂了:“给我做什么?”龙怀城闻言,还以为父亲才从战场上下来,人还没清醒。他小心提醒:“给您变卖好过年啊。”
“啊?”辅国公怔住。
当儿子的笑道:“您不记得了,我们家没有什么了,过年田庄子上收成还没有到,军功赏赐也没有下来,我这几天在帐面上看过,平时是委屈不到我们,但姑母和小弟到来,还有加寿,是叫加寿吧?您不给见面礼吗?”
狠狠的往自己母亲脸上贴金,龙怀城笑道:“这是母亲压箱底的了,本来是打算留给我儿子,现在拿出来给父亲使用,父亲,我母亲可一片心思全在您身上,您看看这满府里,谁有我母亲想的周到,也只有我母亲心里只有您…。”
“你啰嗦完没有!”辅国公怒目而视,顺便的,又在宝石上怒瞪一眼。龙怀城赶紧闭嘴,才闭上嘴,见父亲有迁怒宝石的心思,又张开他的大嘴巴:“您可不能说不要,这是我母亲的心意,不是我自夸,从您回来后,有谁这样想过,只有我的娘,”
辅国公怒喝打断他再次废话:“我有!”
“有也不行!”龙怀城顶撞道。
“你什么意思!”辅国公怒容满面。
“有,这个,也不行,就是您有也得拿着。这是心意,一个女人对您的心意,”龙怀城嘟嘟囔囔,全然不管辅国公就快让他膈应到吐。
辅国公只想早摆脱他,烦道:“你丢下来,你放这儿!”
“多谢父亲,”龙怀城欢天喜地还躬身一礼,谢完了不走,对着辅国公再次张嘴:“父亲,”
辅国公几乎要发火:“又有什么!”
“姑母归宁那天,您总得让我的娘出来待客吧,”龙怀城无比讨好地说完,再十分底气地道:“不然小弟家的弟妹不愿意!”
八公子说得得意洋洋,我家弟妹不答应。
辅国公心想这真是笑话,我让谁出来待客,与客人晚辈有什么关系?
“她凭什么不愿意?”辅国公鼻子里出气。
“您不信,听我告诉您,弟妹说我们府上姨娘不像姨娘,正室不像正室,”龙怀城说到这里,“砰!”
辅国公捶了桌子,他下面的话不说也就能明白,辅国公心想我还用听吗?不听也就能清楚,而且家中发生的事情,早有人写信回给我。
国公大人带着要掀桌子的劲头,把儿子怒斥道:“滚,谁敢来教训老子,不想好了吗!”龙怀城所有底气尽皆粉碎,这就应声是,抱头鼠蹿的跳出去。
出去以后,大雪袭身,寒冷让人清醒,八公子回想刚才的谈话,他还是喜悦的。母亲对父亲的情意,他不要也得要。弟妹是说过这话,父亲不认也…。说过了。
八将军这一回来,算是满意而归,要办的事办了,要说的话也说完。
他走出去后,辅国公装着生气坐下来,看着自己的一壶好茶,全让自己一拳震翻。茶水在桌子上横流,好在桌上没有重要公文信件,不过是绕过砚台,又浸到笔架上去。
那由儿子硬丢下的宝石和小包裹,也浸上一半茶水。血红熠熠的宝石添上水珠,雾气横生像美人颠倒众生的眼眸,一见可以。
辅国公只随意看上一看,动手移开的心都没有。见小厮们拿着布进来收拾,国公起身走到里间,怔怔对雪足有半晌,才自语而笑:“姨娘不像姨娘?倒要你这小混蛋来说!没出息的东西,自己不敢说,借着弟妹的话来说,真真是个混帐行子无赖小混蛋!”
在房中踱步,几上那几块宝石又闪眼睛。小厮们收拾桌子,送到里面来安放。辅国公正眼也不看,一扫就过去,等外面收拾好,继续出去看书喝茶。
虽然让搅和好几回,国公今天半日闲的心半点不改。他要是不半日闲,就得去想心事。选择一下,还是半日闲比较好。
等他看完书用完茶,袁训一行也离袁家小镇不远。
……
北风寒冽中,白杨树木参天般高。高低不等的房屋,前方有一片火红枫林,后面又隐隐山丘。土地收割后烧成灰,黑油油的现出肥沃。
老侯先感叹道:“好地方。”
安老太太,张氏邵氏分别在两个车里,听说到了,往外面去看,也都赞赏不绝:“这全是自己家的?”
“是自己家的。”卫氏如今更受老太太眷顾,和老太太坐在一个车里,解释着。红花和邵氏张氏坐一个车,也为她们指点地方。
宝珠同坐的是两个奶妈,方便加寿随时吃奶。听说到了,宝珠笑对奶妈道:“总算可以不用坐车,我们加寿可以安生睡炕上。”
蒋德关安对着这镇打量几眼,问道:“这里原是个防御工事?”袁训大乐:“不是,”他扬鞭兴致勃勃先指镇口上两边高楼给他们看:“那里,原先并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么些的人,不过是个一百来人的小镇子,因为要去卫所,所以过往的人倒多,我父亲生前,祖母在这里开了个杂货店,卖油盐酱醋等东西。”
蒋德和关安迅速在袁训身上瞄瞄,袁训长笑出声:“看我做什么?我不像杂货店少东家吗?”别说蒋德和关安要这样看,老侯也跟着乐:“不到这里来亲眼见到,真不相信你这探花郎是少东家?”
“我会认字的时候,就会看秤,舅祖父,你这般看不起我不能继承父业?”
袁夫人带着另外两个奶妈坐车,听到儿子毫不以父业为不好,有了笑容。
蒋德道:“好吧,我信你是少东家,不过您这父业盖的跟个卫所似的,我看过了,抵御几倍的兵力不成问题,令尊大人倒好见识。”
“不是才说过我是少东家吗?我父亲体弱多病,终生没有应举,闲在家里书看得却多,我虽中探花,却不敢说书看得多过我父亲。”袁训深吸一口气,对着另一个方向看去,那里就是袁父的坟墓所在地。
把眼神儿收回,袁训又笑:“这地方是我外祖父,先辅国公所建。喏喏,那边杨树,是外祖父带着我亲手所种。”又叹息一声:“种下这树时,我还小,我不记得事,只记得我挖了一锹土,没多久,外祖父就去世,我只记得我挖了土。”
遗憾地垂一垂面庞,总是有客人在,不能多伤心,袁训又对客人们介绍:“两边高楼,镇子四角全有,安几个弓箭手在上面,抵挡不时问题。”
又指远处目力所及处的地方:“那边是卫所,这几十年算安生的,以前常有进犯,外祖父就把镇子修成防御工事。说起来一回也没用上,梁山王爷确有功劳。”
车马往前行进,见两边树林也种得密切,里面可以藏人。镇前又有一道大沟,有点儿像城外的护城河。
在关键地点,房屋大多是石头砌成,也有木板泥砖房,但和石头房子相比,是后来才盖的。
没有等袁训多加介绍,镇口上出来一群人。
余氏等管事们满面春风,大老远的行下礼来:“恭迎夫人小爷奶奶大姑娘回来,”余氏等人由信中得知,满面笑容对马车寻找着,猜测哪一辆才是宝珠的车。
还没有猜中,又急切地问:“大姑娘可好?”
响应她们的话,是车中起来的哭声。“哇哇……”
袁训心疼得不行,凑到车前问:“乖女儿怎么了?”
“她醒了,”宝珠嗓音传出来。袁训放一下心,又问:“只是醒了?”袁夫人从车里下来,见状道:“你才回来不成?她醒了总是要闹的,你又白担心什么。”
袁训依然不走,在车外面等到宝珠送出来,大红的襁褓不难抱,袁训抱在手臂上,喜滋滋儿的送给余氏看:“余妈妈,这就是大姑娘。”
加寿撇着小嘴儿,泪眼汪汪地左看右看,还算给面子,没有再哭出来。
见陈留郡王说给小弟妾的事,郡王妃也知道他是喜欢小弟才肯给他,他们房里的妾可都是郡王妃精挑细选的,个个不赖。
但是,郡王妃暗道,宝珠她能答应?在郡王妃的眼里,宝珠已经不是以前她认为的宝珠,宝珠就是稀奇宝贝。
今天陈留郡王说稀奇宝贝时,郡王妃都知道是在说宝珠。郡王的意思是生个孩子惊天动地,如在城门口儿上哭几声,弄得一家老少都跟着不安宁。
这不是稀奇宝贝吗?谁家媳妇不生孩子,谁家孩子不哭几声呢?就他们家的与众不同,兴师动众般动静大。
夫妻都认为宝珠是稀奇宝贝,但夫妻的认识不一样。陈留郡王送袁训妾,是让他少稀奇点儿。郡王妃却在想,稀奇宝贝不是吗?她不答应,也就送不过去。
但郡王妃此时没有说。
宝珠和袁训成亲前有言在先不许纳妾,这事情宫中姑母处都过了明路,母亲自然也早知道。郡王妃心想等一下怕母亲不来找你吗?
横竖母亲要说,郡王妃就不反驳郡王,闻言后,她说声是,把这件事情先过去。随即,她带兰香去见老王妃。老王妃对闵氏早有不满,只为病弱不想和她生气,又听说萧瞻峻纳妾是她儿子办的,老王妃赞不绝口,赏给兰香一件首饰,给她莫大的体面,并且说不要等,今晚就把兰香送过去,先让老二有侍候的人,另外那个,就可以不用着急。
消息传开,丫头们都去恭喜兰香,兰香的老子娘欣然得意,只等女儿生下孩子就可以更加的得意。
当晚开家宴,老王妃说兰香虽是丫头,却从小养在府里,与外面进来的妾不同,她亲自到场,受了礼,家宴上也坐半天,和安老太太高谈阔论一番,老太太这些人全是去玩的,跟着凑热闹。
外面陈留郡王和来做客的将军们,城里的亲戚们,同样尽欢而醉。
郡王妃亲手操持太忙,就没注意袁夫人当天没来和陈留郡王说话,宝珠袁训看过热闹,袁训不肯再陪到酒醉,早早的和宝珠出来看月色,携手回房。
……
一夜北风紧,第二天骤然霜降,红叶更丹珠子似的红通通,看得人心头明亮。陈留郡王一早打发将军们出去游玩,房中问过两个儿子功课,见志哥儿已到年纪,吩咐他从明天开始,一早习练武艺。
念姐儿养在正房,好想和父亲亲近。但当父亲的才骂过小舅子生孩子稀奇模样,再加上当父亲的本来只有威严的心,不想和小女儿娇娇痴痴,就走出来,往园子里去逛。
古代的父亲如此者很多,陈留郡王不过是其中一个,并非另类。
园中清泉流水,菊花香飘,陈留郡王在这悠闲中,边漫步边想心事。
他先想到苏赫明年不会罢休,卷土重来时必定和小弟过不去,这就难免要为袁训筹划一下,明年怎么再重挫苏赫才是。
地理地势全在他脑子里,这就转上一遍后,又想到一件事,要找王爷索要新兵。好歹他算给小王爷面子,把人马给他八千……
说到八千,陈留郡王忍俊不禁,八千人马对上石头城又算什么?偏偏他们就打赢了,这一仗折子上写小王爷调度有方,但想来京中人人清楚,这是小弟功不可没。
想到袁训,郡王又要骂他。这小混蛋,当上钦差就不认人,他和老侯必然藏的有话有心里,就是不肯说。
身后有树叶声一响,陈留郡王迅速回身。他在内宅里,没带一个人往这里来,这就无人通报,只有自己回头来看。
见一个人笑容满面从树后走出来,盈盈一礼:“见过姐丈。”却是弟妹安氏。、
陈留郡王以为自己打扰到宝珠赏玩,又男女有别,他即刻道:“我就走开。”
见面前好几条路,一条通往水边,一条通往花房,一条通往别的园门,还有一条往园子深处,陈留郡王本是想好好的逛逛,但宝珠在这里,他就不便再逛。
宝珠在身后,虽然地方大,也不便往回走,就迈步往另一个园门去。
才走上那路,宝珠叫住他:“姐丈请留步!”
陈留郡王人是停下来,但身子不转回。宝珠叫他,自然是宝珠有话要说,郡王一言不发,只等候着。
他心中奇怪,弟妹叫我能有什么事情呢?你要东要西,应该去找你姐姐。家下人对你怠慢,也应该去找你姐姐。
总的来说,弟妹叫住姐丈,姐丈纳闷到底。就和昨天姐丈唤弟妹前去,弟妹也满心疑惑一样。
很快,他的疑惑就让解开。宝珠在后面道:“我有话要和姐丈说,见到姐丈单独前来,我特地跟来。”
“什么事情?”陈留郡王还是没有乱想,只是更奇怪。
“请姐丈收回昨天的话,不要管我夫妻房中事。”
陈留郡王这就明白,眸子一寒,他想的是什么?好好教训这不省心的弟妹才是。郡王就把身子转过来,那脸上寒的像早起下的霜。
出乎他意料之外,面对他的冷脸儿,宝珠并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她从容的神色,充分表示出她有备而来。
再轻施一礼,宝珠好声气地试图说服他:“姐丈容禀,我夫妻恩爱情深,姐丈美意不敢领受,请姐丈多多宽恕。”
“嫉妒是七出之条。”陈留郡王言简意骇。
宝珠见他干脆,更笑上一笑:“人还没有到我房里,我嫉妒的又是什么?”一个空影子吗?
陈留郡王烦恶的皱皱眉头,他是不耐烦和女人动嘴皮子,冷淡地道:“长者赐,不可辞!”
他摆出兄长的谱,宝珠也干脆了,笑容不改,但直接回他:“我不要!”
陈留郡王惊的眼球子快要掉出来,在他印象里,这算什么事情?给你妾跟送你猫差不多。而且长者赐,你不说恭恭敬敬接住,赶紧的来道谢,你不要?
你特地跟上我?
你还敢跑来找我事情不成?
宝珠嫁给袁训,除去袁夫人以外,从中宫到太子到郡王妃到郡王,都潜意识里认为宝珠高攀他们心爱的袁训。
中宫恼火地时常把辅国公和南安侯痛骂,估计最近她不再骂。太子殿下是不干涉,只要宝珠能生就行。郡王妃的态度早表现过,让宝珠狠狠撞回来,两个人最后反而好起来。
郡王呢,是还没有见识过宝珠为人。而且从男尊女卑来看,他也没打算长这见识。
面对宝珠毫不犹豫的拒绝,郡王大为光火,眸子一瞪,犀利血光浮现出来。宝珠表面上不害怕,心里却一直是惴惴的,防备着郡王发脾气。
好在她今天是单独跟出来,陈留郡王就是发脾气也不会让别人见到,不会形成脸面上的难看。按她早想好的,见姐丈怒气上来,宝珠往后退一步,早就站好的位置,手恰好扶上树,免得摔倒后姐丈扬长而去,宝珠想好的话就说不周全。
半边身子倚住树后,宝珠坚定不移,还抬了抬下颔:“姐丈不要动怒,我还有话要说。”
“你说。”陈留郡王面无表情。
“我是他的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律法上规定,与夫君一心一意的人。”宝珠竭力笑得柔和一些,表示自己不是来闹事的。
陈留郡王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你应该与他一心一意,又来找我作什么!”妾在身份上,在很多朝代不受保护。
可以买卖,甚至一天为妾,有的时代还不允许扶正。
“我不相信他!”宝珠掷地有声。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陈留郡王大为惊奇,微微变了脸:“大胆!夫主为大,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他知道!”宝珠眸子微转,有忍不住的情意出来。就宝珠来看,她对袁训在感情上的不信任,是相当的明显。
如她早在成亲前,就对袁训说过:“宝珠的私房是宝珠的,等你以后变心,也好傍身。”袁训对于宝珠的铺子一直关照有加,而且并不真的想分她钱,他也是相当的容忍和理解吧。
“你说什么?”陈留郡王愣住,心想这都是什么话。以郡王来看,小弟对你算是情意无价,安氏你要做的,就是双手捧得高高的,每天去膜拜还说得过去。
这小弟情深一片,你不相信他?这话是哪个老子娘教出来的!
陈留郡王怒了,本来还有三言两语就走开,懒得和宝珠废话的心,现在他脸黑着,眼眸不自由主的眯着,带足狂风暴雨就要来临的模样,眸中三分刀光三分寒光三分火气,把宝珠从头到脚的打量着。
安氏弟妹是个很美貌的人,这一点儿不用多看。她要是长得不好看,小弟能要她吗?但她美貌下面,却是一颗与小弟不一心的心肠,这不禁让陈留郡王眨眼间就要火冒三丈。
他还没有发火,宝珠抢在前面开口。
“姐丈!我丈夫人才一等,人品一等,聪明一等,用心一等,”
“哼!”陈留郡王冷笑,你还能知道真不容易。
“他再找像我这般的人,倒是不难。”宝珠眼前出现她和袁训玩笑时,一一看过的那些名门嫡女们,她想明白后也没有向袁训求证。
这还用求证吗?不求证也能猜出是姑母曾为他安排相看过的。
宝珠悠悠道:“我要是不嫁给他,再寻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却是难了。”
“你倒还有自知之明!”陈留郡王不屑一顾地道:“是难如上青天!”放眼全国你寻去,哪儿还有第二个。
让他贬低的宝珠却嫣然含笑,就是手把树身再扶上一扶,笑盈盈道:“所以,请姐丈收回昨天的话,姐丈爱妾我们不敢领受。”
下面不等陈留郡王再说什么,宝珠滔滔不绝往下言讲。
“律法规定,妻妾不等,这不是律法也不允许对妾有情意?可人都是有情意的,相处久了,孰能无情?侍候久了的丫头婆子家人,都生出家人一般的情意,哦是了,”说到这里,宝珠屏气瞄瞄陈留郡王的脸:“姐丈特意带您的将士们在家中休养,这不也是有了情意?”
陈留郡王觉得耳朵有些疼。
“日子久了,山石草根子也能生出情意,何况是个人?我成亲以前,夫君答应我不纳妾。这事情,姑母大人也知晓的。我们领受姐丈的好意,夫君就成背信弃义的人。男人呐,”宝珠又轻俏地一笑:“怎么能不重信义呢?”
陈留郡王纳闷,你在骂谁呢?
“姐丈您名将博学,应该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宝珠略有得意,她能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也算她看的书比一般的女眷要多:“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有出处的。”
陈留郡王打断她,阴沉着脸:“这是比江山!”
“我房中,就是我的江山!”宝珠反驳!
陈留郡王噎了一下。
“对姐丈来说,名将名头是您的江山。对我丈夫来说,忠君报国是他的江山。对我和姐姐来说,我们的房里归我们所有。”宝珠心想我不是姐姐,也不是二太太有错在你手上,我为什么要受你两个妾?
“她们也是良家女子,在家里也是父母钟爱,在闺中也曾盼过丈夫疼爱,她们难道愿意过没有情意的日子?姐丈你年年耗费人力物力倒也罢了,我也管不着。我的房里我不要,这事儿我说了算!”
陈留郡王好半天才气急,这才明白:“你在指责我!”
“是!”宝珠这样的回他,心想你做错事不能指责吗?你当大将军说一不二,那不是刚愎自用吗?
刚愎自用的人,是成不了名将的。
同时手在怀里一抽,霞光从衣内放射而出,无数宝石光染上宝珠手指。
她的手中握住一把短剑,陈留郡王认得,正是瑞庆殿下给小弟的那一把。这剑相当的快,割她自己手不成问题。
陈留郡王那脸色黑的跟深潭似的,割我你是休想,你打算割你自己威胁我不成?
他很快明白,他一意孤行下去,宝珠打算和他拼命。
宝珠横剑于身前,不卑不亢地再次责问:“姐丈是名将,请问姐丈,有人占据你的地方,你让也不让?”
陈留郡王怕是不怕的,只是眉头更紧皱起来。
他不回话,宝珠还有一腔话呢。
“乱花迷人眼!我夫妻恩爱正好,为什么要送人过来?我为他千里迢迢来府上打扰,为的是夫妻相聚,从没有做过出让之想!”
陈留郡王又嗤上一声。
宝珠让他嗤之以鼻模样完全惹恼,捎带的心里话全出来:“就是姐丈你,也要惜福才好!姐姐不好吗?姐丈又儿女双全。为姐丈妾的人,我才说过她们也是好人家女子,为让姐丈喜欢一时片刻的,弄得人终身孤守,她们不是人吗?又不是只猫呀狗呀的。为尊者不爱百姓,这是哪儿的道理?”
“姐姐对你情深意重,你怎么从来不担心伤姐姐的心呢?”
“你自己有便罢了,我管不到你,这种事情你也别管我们的,可好不好?”
陈留郡王一言不发。
宝珠说着说着没有了话,握着剑眸子对天上看看,寻思一下,像是也就这些话。第一是我不要,第二姐丈你惜福。第三…。宝珠抿抿唇,对陈留郡王欠欠身子:“姐丈你别生气,总之,我不要!”
说过,把手中剑再对他亮亮,把自己的决心完全尽露,转身慌忙的走了。弄把剑给着人,宝珠没耍惯,总是有点儿心慌。
她走以后,陈留郡王原地怔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逛了,换成另外一个人也没有逛的心情吧。
往自己院子里走去,院门上遇到袁训和他一起进来,而厢房窗上,闪过弟妹安氏的面容,多少,总是带上一些不安的。
陈留郡王没看宝珠,把袁训肩头一拍:“小弟,有空没有,来比划比划。”袁训正闲,他还喜出望外:“姐丈肯赐教,我闲着呢。”
先去兵器架上选了一个白蜡杆,才握在手中,陈留郡王一个进步上前来,劈手夺过,反手一肘把袁训打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