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分钱

侯门纪事 淼仔 11932 字 9个月前

“没有!”

“哎,别走,我们再商议商议,你给买个什么……”

这声音在院中回想,清脆如玉珠乱蹦,又顽皮若梅花轻点。嗓音不消,忠婆就不放下帘子,让袁夫人一直听着。

袁夫人莞尔:“这两个孩子。”她目光炽热的回到亡夫手札上,发自内心的有了笑容:“你看,他们多恩爱呐,就像当年的你我……。”

她的眸光穿过手中的书册,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那花中秀气如山岚云雾的少年……那是他们头一次见面,只一眼,他就打动她的心。

他们是一见钟情,那传说中的眸才相逢,就知前世今生来生都永不分离。

……

“宝珠请客?”掌珠有了笑容:“难得她有兴致,到底她是个自在的人。”在她面前,站的是安府来的人。

而掌珠侧坐于厅上,在她上首,坐的是她的婆婆文章侯夫人。

侯夫人因她的话有些不悦,什么叫你妹妹是个自在人?你呢,难道就不自在。侯夫人旁边,还坐着二太太于氏、四太太苏氏。

二太太把这话收在心里不言语,四太太苏氏却没耐性,故意地道:“这么说,世拓媳妇,你是个不自在的人喽?”

安家派来的人,是老太太房中的梅英。

让祖母看笑话,掌珠最恼火。但她没有立即发作。她进这个家的当天,给了韩世拓一个下马威,而第二天,又给了韩世拓的姬妾丫头们一个下马威,把轻珠的名字到底改了。虽说四个丫头几个妾还在房中,但掌珠摆出我是主母的架子,已经有些威震房中。

但丫头不好惹,妾也不好收拾。好人到了文章侯府这地方,也染得一身乌。二太太和四太太马上来见侯夫人,说新人才到就收拾房里人,这样不好。又说新人都说是有规矩的人家出来的,但只怕寡妇人家教不出好人,这到婆婆面前侍候,总是应该。

这话恶毒的不行。

文章侯府,本就是猴子称霸王。无功而侯,内蕴本差。文章侯夫人当年,是这样在老太太孙氏面前出来的,直到文章侯袭爵,才得几分轻松。不用别人说,她也不会不依着旧规矩走。

当媳妇的每天到婆婆面前,这本就是家家有的正常规矩。

没有的,在古代反叫少见。

掌珠也好,宝珠也好,没嫁人时就知道这些。就是当年的安老太太,虽说娘家势大,在她的婆婆面前也是一样。

掌珠虽满心里不耐烦,她本就对这门亲事有芥蒂,无时不想到这亲事是刀逼而成。又打量几天后,见婆婆侯夫人并不尖刺,但呢,有了媳妇就摆婆婆架子这是难免,掌珠心里烦她。又有数房共同掌家,二太太于氏四太太苏氏借着问家事,总在婆婆面前呆着,掌珠就得一个劲儿站着,还得预备着倒茶水,还要听二太太和四太太的话。

成亲不到两个月,无形的仇气早结下不少。此时听四太太当着梅英又挑刺,掌珠就笑了。她早看穿于氏才是个狠的,苏氏不过是乱跳。掌珠故意地道:“四婶儿这话说得对,但是不知祖母那里,是谁在侍候?”

苏氏一愣。

老太太孙氏还在,苏氏在这里坐着,不也不对?

苏氏脸就涨红,她当着安家人给掌珠没脸,掌珠回话,安家的人可还在这里呢。苏氏就恼了,才要嚷嚷你娘家人在这里,你就敢欺长辈。听掌珠又道:“看我说错了,四婶儿这话其实不对,上面还有老老太太呢,四婶儿不是说我,是把全家人都扫进去了。”

“你!”苏氏大怒。手用力在高几上一拍,就要站起。掌珠微微的笑,因为家里有人来,她才有个座位,她得好好的坐一会儿。要知道天天站着,从早到晚的,她早就累得不行。

二太太于氏,则看安家来的丫头。

见梅英不动声色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既没有为她家姑奶奶生气的意思,也不忧愁。于氏阴沉沉一笑,阻止苏氏:“四弟妹,有外人在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苏氏就更来火,骂道:“我是长辈我怕谁!”

梅英听她说得不堪,就上前对侯夫人行礼辞别,说出一番话来:“老太太多多拜上侯夫人,说明儿请客的不是别人,是太子府上当差,在宫中行走,教习公主殿下的四姑爷夫妻,请侯夫人应允,许我家大姑奶奶早回,老太太说,必让她早来家的。”

苏氏闭上嘴。

于氏沉下脸,这个丫头。

掌珠冷笑,同时心中痛苦上来。她是个认为自己无处不胜的人,又让妹妹出来才占这上风,掌珠不答应,她也不愿意要!

虽说宝珠请客,她很喜欢。

侯夫人从来没主张,要有主张,也不会把个家弄得四分五裂给别人当。她听出这话分量,忙道:“好好好,明天让她早回去。姐妹们见面,岂有不许的?”梅英谢过回去。出门越想越生气,虽说媳妇在婆婆面前不如意家家都有,可这个家里却是当婆婆的没有说话,当婶娘的却敢开口。

也不想想你四太太是个什么东西!

气归气,梅英回去,还是要瞒的。老太太本就为这门亲事生气,可真的知道这些,不是更生气。

梅英就上了回家的车,在路上想着回去怎么回。

梅英离开后,苏氏气得呼呼的,侯夫人看不下去,板起脸道:“四弟妹,你们若没有事问,就回去吧。”

苏氏还想和掌珠吵架,让于氏拉走。她们走出门,侯夫人也安慰掌珠:“她们就是这样子的,我都吃了她们许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长辈,以后不要回她才好。”

掌珠喏喏答应,心中却冷笑。

是长辈?

那长辈你多吃别人几十年的饭,多行过多于别人几十年的路,你有个正模样吗?

心头浮上一句话,我又不是宝珠玉珠!

这是以前的思绪习惯,此时惯性的出来。

宝珠性子温和,不会计较,常得原谅人;而玉珠呢,生子高傲,不愿计较人,常得避开。

随即掌珠有了笑容,想到宝珠明天请客,她就心中喜悦。

宝珠为什么请客呢?

是她知道掌珠在这个家里累了,让掌珠歇上一歇休息一天?

但不管怎么样,掌珠虽然认为我不是宝珠玉珠,但明天能和宝珠玉珠相聚,还是喜欢的。成亲后,她才更意识到,还是自己的姐妹们好。

“天好早晚了,你回房去,再明天回娘家,把衣服收拾了,再备几色礼物才好。”侯夫人看在梅英说的“太子府上”这几个字,也就想到让掌珠早早回去。

人家多少媳妇熬成婆,有了媳妇想多个人在面前侍候,在当时既不错,也属正常心态。

掌珠就出来,甘草和绿窗跟上。掌珠边走,边对自己婆婆不屑。以前她也听过许多话?掌珠相信自己婆婆这话说的是真的。

可以侯夫人身份,管不住家,还要听妯娌们,特别是那个浅薄的苏氏的话,掌珠轻浮性子上来,瞧不起自己婆婆。

换成是掌珠,要她好看!

而就还不是侯夫人,掌珠也打算要苏氏好看了!

“奶奶,早起海棠等人又和四太太嘀咕半天,在假山石子后面,吹上一头雪回来,我倒笑她没眼色,不站好地方。”甘草悄声道。

掌珠警惕:“又说什么?”

“说来说去,还不是轻珠名字改了,四太太说你眼中没有老太太,丫头们说这房里呆不得了,”

掌珠笑了:“想走?几时走,我巴不得呢。”继续昂然往房中去。

进了院门,海棠头一个看到她,想要躲,听到脚步声响,没想到是掌珠这么早回来,头已经伸出去和掌珠碰了一个眼对眼,让她见到;想要上前去迎,海棠是又怕又厌烦。世子爷找的这是奶奶吗?简直是醋精拌出来的母老虎。

亏世子爷还每天讨好她。

海棠暗想,看你仗着新鲜劲儿,还能新鲜几天!

心中得解气,海棠就硬着头皮上去,叫一声奶奶回来得早。掌珠冷冷给她一记眼风,看得海棠浑身发麻。本以为这位煞星奶奶不回话,但见她走过去,海棠才松口气,就听掌珠又抛出话来:“我回来早了,想来是碍人眼的!”

海棠滞住。

甘草接话笑道:“爷只怕已在房里,奶奶能碍着谁的眼?”

掌珠不无讽刺:“就是爷在房里,我才碍到人的眼。他不在,我可能碍到谁呢?”院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出来,几个姬妾丫头全呆不住,慢慢的走出来请安。

“四太太倒有心思说别人!她要是愿意管到我房里,我倒全交给她!”掌珠又骂了两句,再道:“有人喜欢学话?她倒耳朵长得多,顶爱听!学吧,我每天甩几句给你,你慢慢的学。当着面儿我不骂是给她脸面,这背后,在我自己院子里,我倒还不敢骂不成?”

说过拂袖子进房。

海棠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沉默不语。

韩世拓却不在房中,成亲后他算天天回来,但玩惯了的人,出去依就。掌珠一个人倚在榻上想心思,甘草给她捶着腿,边道:“这群煞星们,可怎么能全撵了才好?”

外面呢,海棠等人也悄声道:“这位煞星,又是哪里受了气来的?”

两下里都在诽谤,见绿窗从外面一头扎进来,兴兴冲冲的去见掌珠。

她走得眉飞色舞,海棠等人都吃惊:“她几时又出去的,却又出了什么事?”

掌珠也让绿窗神色惊得坐起来,问:“又有了事情?”见她是笑,掌珠就更疑惑,这府里还有什么好事情呢?

这府里整个儿是衰星太多,怎么会有好事。

“奶奶,我才按奶奶说的,去马棚里要明天的车马,还没走到,就见角门上无数车进来,奶奶猜是什么?”

掌珠道:“我怎么猜?莫不是四太太的娘家给她送钱粮,知道她在这府里受苦?”自己抿着唇笑。

“不是,”绿窗更凑过来,像是立下大功一件:“是外面田庄子上送钱粮来的,我一看到,就赶快来告诉奶奶,这不也有奶奶一份儿?”

甘草也喜欢,但见掌珠,却紧绷面容在想心事。就在两个丫头担心的时候,掌珠忽然笑了,用力道:“好!这群灾星们,这就可以全撵出去了!”

“啊?”甘草和绿窗自然喜欢,海棠等人走了,她们也便利许多。争着来问:“奶奶有什么主意?”

掌珠得色的一笑。

所以说中个春闱容易吗?又要躲小王爷,又要躲避阮小二。

小王爷头几次来,还算客气。忽然又不客气了,不怀好意已不用再问,袁训是坚定不移地躲下去。

而阮家小二呢,他自从和袁训吹牛击过一掌,你中榜眼我就中状元,就见天儿盯住袁训。袁训不在家看书时,小二就天天往太子府上烦他:“你还不看书?你要是不中,我一个人中可没意思?”

等到袁训在家看书,小二急得不行。他又怕袁训不中,他独自中没压下袁训就没乐趣,又怕袁训中了,会对自己炫耀。

小二就无事来打听,你看的是什么书?

他担心来担心去,独不担心自己不中状元倒也有趣。他尽担心袁训中与不中,看书与看什么书去了。

袁训在宝珠走后,回书案前叹气。

看把小二急的,这春闱只出会元,状元在四月里殿试才出,你急的也太早了。

而宝珠,借着这两件事情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出门,去视察自己铺子去了。红花早就历练出来,时常一个人雇个车来,雇个车去的,明着是跑安家,去太子府给袁训送下雨穿的油衣,有时家里做了好吃的,事先说好也送去给他,袁训不担心红花,就不用担心宝珠。

当天宝珠早回来,第二天铺子开张她虽不能去,但是也极快乐。

十一月过去,就近腊月,年年都备年货,袁家也不例外。袁家今天添了新媳妇,袁夫人很是开心。新媳妇又带来卫氏和红花,更添上几分人气。

没到腊月时,袁夫人说今年热闹,要好好的过年才是。又说老太太那里少了两个人,定然是冷清的,有请老太太同来过年的意思。宝珠听过自然喜欢,回过袁训添的东西除了铺子里有有,还要自己去办。

又有宫中不住来人送东西,太子府上也有人来,瑞庆小殿下出来过两回,大门上是不能缺少人。

而梁山小王爷和阮小二来骚扰依就,像是吃定了袁训。

这样一来,宝珠得以私自出去的机会就更多,她往自己新开张铺子上去的机会,也就更多。

腊月里雪更深更重,红花熟悉的雇来车,扶宝珠上去,自己收好板凳再上去,主仆先去见孔老实。

孔老实也似才到,还拍打着衣帽上的雪。

宝珠见到他,从来是有笑的,道:“这么大雪还劳你赶来,我在想给你置办辆车吧,再给你寻个赶车的,专门送你往来。”

“这可使不得,太子府上有车,我嫌不自由,我很少坐它。”孔老实哈腰道:“要用车现成的,怎么能让您置办,”

他心想袁训他知道,他要说自己欺负他家这小奶奶。

宝珠与他同进房中,在心里惦量,盘算着怎么样讨好这一位才好,又暗暗担心铺子上生意有了,而年关又近,这一位万一说他出城回家过年,又说太子殿下府上事多,不肯再帮可怎么好?

她因不清楚自己丈夫和太子的真正关系,又看似柔和,其实骨子里刚强不亚于其祖母,宝珠自己能办的事情,从不愿假手于袁训。

又袁训躲人也辛苦,念书也辛苦,功名就更重要,宝珠又打心里自有傲气,觉得孔老实已借来,有些事儿应该自己先处置,再说人家就提出开了年不来也出力不少,也是合适的,就没有拿这件担心去打扰袁训,只自己暗暗思量。

他若说不来,可怎么留一留他才好?

这留人的事儿,以后指不定还有,如伙计们就是一直不变的?孔老实好歹与夫君同在太子府上当差,左右撕破不了脸,他若说再也不来,宝珠先拿他练练手倒也不错。

因此她悄悄的担心着,一面和孔老实寒暄,一面存着小心。

“这天冷啊,奶奶家里年货可办齐了?”孔老实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像是雪地里冻了良久,进屋就哆嗦着去捧热茶。

红花手快的捧一盏送给宝珠。宝珠笑捧了,对孔老实道:“我家年货办得差不多,掌柜的家里可办齐了?”

宝珠心中想,难道他会说年货未办齐,要回家办年货?

却见孔老实带着认真又问:“不知奶奶还缺什么?”

然后才回:“我家中的不要我操心,已全齐备。”

宝珠心中一宽,跟着舒畅起来,一样一样的告诉孔老实:“……只还差些海味,京里就少这些,我就又想了,明年我们进些海味来发卖可好?”

宝珠这间铺子卖什么,她还是丝毫不做主。而且卖的东西也总出乎她意料外,有一回弄出一斗上好珍珠来,宝珠进门见到就吓了一跳,寻思着几时这里是珠宝铺子?再有一回来,柜台上又有几个西域客在买精美刀剑,宝珠又惊愕半天。

她但凡有主意,就虚心先请教孔老实。

她就没有注意到,孔老实把她缺的东西在心中默记。做生意的人都有一点儿强记的聪明,不然帐本子可怎么能在心里门门儿清?

他记下来后,就回答宝珠:“奶奶好主张!”

红花在旁咧嘴儿:“孔大爷,您几时说过奶奶不是好主张过?”宝珠轻轻一笑,孔老实这个习惯,就是红花也看出来。

孔老实就不笑,严肃地扫一眼红花:“红花姑娘,让你说对了,奶奶几时不是好主张过?”红花动动小眉头:“哈,您继续,您继续说。”

就知道说他也是白说。

“奶奶的话虽有理,也只得是明年才能发卖。京里不靠海,这些东西能卖出价钱。但如今就能进到货,也是各家外地庄子上来送年货来的人,他夹带来私卖的,不见得不好,却不会太多。等明年鱼讯期,我们往海边儿进货去,那东西才叫好,又价格公道。”

宝珠记下。

红花也小嘴儿无声动动,也记下。

孔老实又把原产地,哪几个海边儿的好,又各产什么东西说了一遍。宝珠早就感激泣零,想这么个人永远不走,那该有多好。

当然这不可能。

太子殿下也要用他。

宝珠空想完,还在发怔时。一个小小纸包推到她面前,孔老实道:“奶奶查验下,这是铺子今年的收息,按奶奶说的,我的那部分我已留下,这是奶奶的,这是帐本子。”

宝珠和红花的眼睛都闪了一闪。

把手按在那纸包上,宝珠先按捺住不看。打开帐本子扫了一眼,虽先见到小纸包早有准备,还是震惊得舌头塞到牙齿里,险些咬住。

干咳两声,宝珠飞快把帐本子看完,对孔老实一脸的抱歉:“您今年这分的可是不多,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干巴巴的说不下去。

她是八月里成亲,八月前开的铺子,到此时十二月,不到四个月。按说好的,孔老实不付本金,付他收息的百分之二十。

已经不算少。

宝珠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假。可她手下的银包分明火热,不说几句她更是尴尬。

这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人就呆在那里。

孔老实抢过话头:“奶奶说的,我竟没话可回。不托着奶奶福分,我哪里有这笔进项。哈,”他起身:“奶奶若没有话,我先走了。”

宝珠虽没有问过他,也知道他是个忙人。起来亲身送出房门,目送孔老实走向前面,从那里离开。再回身,宝珠喜出望外,先叫红花:“知道你能分多少银子吗?”

红花从见到那小银包,早星星眼大发作,此时更闪个不停:“嘿嘿,我能分多少?”

宝珠长长吸口气:“我们回家再说。走吧,还要往那边去看看。”

她握起帐本子,再收好银包,和红花坐车往另一间铺子里去。

……

新铺子里卖的东西,油盐酱醋米都有。没办法,宝珠没有多余的钱。而看着米面等一斤是用铜钱来算的,可哪家铺子的米面不是一存至少几百斤,全部存货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宝珠只能发卖这个。

好在她还有一壁厢的书。

那书的销路相当的好,因为明年是春闱,明年四月又是殿试,京里早就房价腾贵,住进来无数赶考的举子文人。书,是相当的好卖。这是因为宝珠有进书的内线。这内线不用花钱,也不用讨好,他看的书,凡是外面能弄来的,就直接发卖。

此内线是经阮小二提醒:“兄长看什么书,表姐记得抄下来给我。”是表凶是也。

而书固然因人多而好卖,那米价早就更贵。京中居大不易,随着三年一科,更是涨潮般的起来。

“东家来了。”宝珠从后门进去,就遇到这个铺子中掌柜邓有财的热烈招呼。

邓有财,就是孔老实找来而又不要的余下四个人一个。

他住的地方,也就是附近,因此他做得安心。

这是红花第二天跑上他家,把他雇来的,红花小嘴儿一张,本来就是爱吹个小牛什么的,就更把她家奶奶吹得如“上面有人”般,事实上也上面有人,给的工钱又不错——宝珠一开始只为能留住人不敢不大方——又因宝珠和红花都有正事,宝珠正事是当人家媳妇和儿媳妇,红花正事是袁家的丫头,诸般大权都下放,邓有财就做得相当自如。

人一自如,自然开心。

邓有财见到东家出现,丢下手中正堆放的米面袋子,殷勤地过来招呼。宝珠才点头,就听到前面有人招呼:“掌柜的,算账!”

这铺子里另有一个伙计,在前面看店招呼客人。

宝珠就示意邓有财到前面去,她和红花准备找个地方坐时,又一句话传到耳朵里,是个文质彬彬的嗓音:“上次我说的那书,可到了没有?”

宝珠一愣,

红花一愣,

主仆不约而同的跑到门帘子处,这是从前面柜台通往后院的门。门缝中,可见店中多出来一个少年。

“奶奶,他又来了。”红花小小的兴奋。

宝珠:“嘘!”再一次地把这个少年仔细的去打量。

这不是宝珠头一次打量他。

从宝珠铺子开到今天,宝珠来过几回,就打量过他几回。这是宝珠在,他就来吗?不是。

这少年几乎天天都过来。

他来的钟点儿,也和宝珠出现的钟点儿一样。宝珠家里虽不要她洗手做羹汤,婆婆面前也不要她从早到晚的侍候,但上午总要把午饭到第二天早饭全过问一下,看有什么是自己要做的,再袁训要用的茶水,上午全都备齐,红花出来后,自有卫氏侍候他。下午是宝珠相当闲的,她就下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