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浮现出余伯南当时的模样。
余伯南带着焦急,虽然自己压抑,也压不下去眉底的急迫。
而他们两个人相遇,是余伯南主动在街上叫住方姨妈。叫住以后,带她去避风无人的地方,先不说来意,而是劈面就问:“你对我说四姑娘和冯家定亲,是什么用意!”
方姨妈当时就傻了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个字。
“给你两条路走,一,我去见安家祖母,告诉她你唆使我。”余伯南当时的样子,有几分狠狠。
方姨妈魂飞魄散,自然是哀求他不要去。
“那二,你把这个代我送给四妹妹,要亲自交到她手上,而且你发个誓,不能交到别人手里,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我不但不认帐,就是弄死你也不在话下!”
从余伯南的表情,结合余家求亲未遂,方姨妈不用猜也知道方胜里写的是什么。要说四姑娘和余公子以前有私情,方姨妈这类人的都不相信。可余公子被婉拒后心有不甘,再给四姑娘写点儿什么抒发感情,方姨妈就为了难。
送?
万一让老太太知道,以安老太太的规矩为人,方姨妈觉得自己离死不远。
不送?
余公子怒火中烧,要弄死自己。
而挑起余家求亲的人,也的确算上方姨妈一个。
方姨妈愁绪不展,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这可怎么好呢?
冬天的晚上,灯掌得比平时早。方明珠小心翼翼地把火石挪到蜡烛上,见到红烛轻轻地燃烧起来,就微微地笑了。
“表姑娘,放着我来吧。”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吐吐舌头,她在外面忙活,倒不是有意地不赶快掌灯。
方明珠笑盈盈:“我自己来也行,”又看看沙漏:“就到晚饭钟点了,晚饭我自己会取,你自去用吧。”
小丫头就出来,在房门外小声地对自己道:“表姑娘这几天怎么了?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人也和气了,性子也和了,也不挑三捡四的,难道中了邪不成?”
再一拍脑袋,自己笑道:“是了,老太太肯带她去京里,一应盘缠使用全是老太太的,又叫裁缝来家里做衣服,一般也有表姑娘两套,虽然比不得姑娘们,也是对她极好的。果然这人到了顺境上,做人也亲切得多。”
一句道理,让这小小的丫头说得真真切切的。做人到了顺境上,就对人好了。但如果做人不管顺境逆境,都是沉静的,顺境会多,而逆境会少。
小丫头说完,就跑出去寻晚饭吃。走出院门,差点儿撞上一个人。“姨太太又出去了?这么大的风雪呢。”
撞上的那个人,穿一件青莲色半旧雪衣,衣服和头发上都有雪花,正是方姨太太。
方姨太太手提着一件东西,见到小丫头就堆出笑:“姑娘们要吃热蕃薯,又说街上的香,我就出去买回来,还有两个,也给你一个?”
“就要吃饭了,谁要吃这个。”小丫头跑了,方姨太太到房里来,见女儿在烛下收拾行装,就把手中番薯放下来。
方明珠就噘嘴:“这是哪个使了黑心的,又敲您的竹杠。”方表姑娘这几天心情不错,看人个个都是好人,可也没有忘记安家的丫头全是坏心眼的,有机会就敲东西吃。
方姨妈解下雪衣,露出的面容有些疲倦,握拳头捶捶自己腰,叹气道:“没人讹诈我,收拾你的东西吧。”
又问女儿:“给老太太请过晚安?”
“请过了,祖母给了这个,”方明珠手中举的,是一根黄澄澄簪子,仙鹤瑞草纹,颜色还新,黄得发亮。
见到簪子,方姨妈本应该喜欢。可她面色往下一沉,更加的黯然。方明珠正要问,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趴窗户上看看,是送晚饭的人过来,方明珠就先不问,出去把晚饭接进来,摆好请母亲过来同吃,见她神色还是不好,就挑挑眉头,皱眉问道:“是表姐又犯坏?我就知道,祖母肯带我进京,就挡住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