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就算万三城府再深也忍不住了,喝斥道:“简直是胡言乱语,我是宁州府人氏,族谱在,族里的长辈也都认识,又怎么会是齐国细作。”
郑三冷冷道:“族谱上确实有你万三的名字,那些长辈也都认识你,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是万长风私生子的基础上,如果你不是呢?”
“二十年几前,万长风突然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对族里的长辈说是流落在外面的儿子,长辈见万长风说得那么肯定,又见那年轻人聪明俊俏,便接受了,并将名字录入族谱之中,这个人就是你。”
“虽然二十几年过去,不少长辈都过世了,但还有两三人在世,相信他们还记得这件事。”
“你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不等郑三言语,万三已是用力一拂袖子,斥道:“可笑,难道还会有人认错儿子的吗?”
“当然不会认错,但要是故意的呢?”到了这个时候,郑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一五一十道:“当年万长风好赌,败尽家财不说,还欠了赌坊十几万两银子,被天天逼债,连祖宅都快要保不住了;可就在他认回你这个儿子后,赌坊就没有再找过他,那可是十几万两银子,就这么算了,可能吗?不可能,真相就是这一切都是齐帝在暗中操纵,为的就是让你在潜入金陵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万三连连摇头,“你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否则怎么会编出这些离谱的事情来。”
郑三眼底掠过一丝迟疑,到底是二十余年的主仆之情,但想起惨死的方玉母子,心肠终究是冷了下来,“你不承认不要紧,只要撬开府中所有鸟笼的底座,就一切真相大白。”
万三一直努力维持着的镇静,终于在这句话面前分离崩溃,所有害怕紧张都如潮水一样涌现在脸上,“你……你不要胡说!”
郑三唇角漫起冰冷渗人的笑意,“既是胡说,你为何这么害怕?”
“你……你……”万三又气又慌,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蠢货!”
“我是蠢货,蠢得给害死自己妻儿的人卖命,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郑三一边说一边用力捶头,现在只有痛楚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万三气急败坏地道:“我说过,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许久,郑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声道:“他们被埋在哪里?”
“门房说是扔到了城南的山丘上。”
“乱葬岗?”
万三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郑三的话,望着那张对了二十年的脸,郑三低低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做得好,连张席子连捧黄土也不给,就这么扔到乱葬岗去,真是很好。”
看着又笑又哭的郑三,予恒心里泛起几分同情,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虽然他们死了,但你至少还能亲手送他们下葬,让他们入土为安,虽然……晚了六年。”
郑三抹了把泪,心灰意冷地道:“你不用安慰我,每年都有几百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六年时间,至少有上千具,再加上以前在的……到处都是皑皑白骨,哪里还找得到她们母子。”
予恒自袖中取出一只白银缠丝双扣镯,“可认得这个?”
说是银镯,其实已经发黑,黑不溜秋,瞧着一点都不起眼,郑三却是面色大变,一把夺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着,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久,他抬起头,神情迫切而又疑惑,“这是我送给阿玉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在阿玉尸体身上找到的。”
郑三既惊又喜,“你……你说你找到了阿玉的尸体,真的?”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而且……”予恒指一指他手里的镯子,“这是最好的证明。”
“对!证明,最好的!”郑三语无伦次地说着,下一刻,他急切地道:“他们……他们母子现在在哪里,我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予恒看着几乎跪在他面前的郑三,暗自叹息一声,硬起心肠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交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