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冷嗖嗖的目光自她身上掠过,重新落在陈太后身上,“太后还准备瞒朕到什么时候?”
这下子连张进也不明白了,陈太后都已经疯成这样了,还能隐瞒什么事。
陈太后突然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哀家要吃去吃药,药呢?药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在她快要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东方溯豁然起身,大声道:“你根本就没有疯!”
这句话像一句定身咒,令陈太后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张进也跳了一大跳,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您……您刚才说什么?”
东方溯走到陈太后面前,一字一顿道:“云涯馆那场火,根本就是你放的,你让医十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可你忘了,医十是什么人,纵然全天下的人都隐瞒于朕,神机营也不会。你——根本没有疯,一直都是在装疯卖傻。”
陈太后露出广袖外的十指微微颤抖,许久,她抬起头来,眼中不知什么时候盈满了泪,“哀家装疯……不好吗?”
张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陈太后……竟然真的没疯。
“明明神智正常,却在人前装做一个疯子,吃草挖泥,蓬头垢面,这样舒坦吗?”
“不舒坦,尤其是那草,难吃得紧,可这……”她望着东方溯,颤声道:“却是哀家唯一可以自在面对皇帝的办法。”
“为什么?”
陈太后掩袖拭去眼角的泪,哽咽道:“其实起初,哀家是真的着了梁氏的当,精神恍惚,易怒易燥,甚至半夜梦游,幸好秋月细心,及时发现哀家的反常,悄悄请来太医为哀家医治,这才没有加重病情,后来检查吃用的东西,发现梁氏送来的香囊有异,哀家悄悄将那些东西给替换掉了。”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梁氏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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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溯来到陈太后旁边,蹲下身道:“草怎么能够治病?”
陈太后头也不抬地道:“当然可以,这些草很好的,什么都能治,哀家要多挖了一些,去给……”
“去给谁?”
陈太后脸庞垂在阴影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听她嘿嘿笑道:“当然是给自己吃,哀家要多吃一些,这样才能青春长驻,先帝才会喜欢哀家。”说着,她竟拿草往自己嘴里塞,等秋月阻拦的时候,已经往嘴里塞了好些。
秋月一边替她拿出来一边道:“太后又忘了,先帝早就已经过世了。”?“过世了……”陈太后晃动着脑袋,似乎在思索这三个字的意思,没过多久,她又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进还带着泥土的草。
“太后别吃了,要吃坏的。”秋月一个人拦不住,赶紧让宫人将陈太后强行拉回殿后,她朝东方溯屈膝道:“让陛下见笑了,太后……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了。”
东方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负手走入殿中,宫人正想方设法哄陈太后吐出嘴里的草,但后者怎么也不肯,反而驱赶宫人,不许他们靠近。
东方溯在一旁坐下,道:“草是牛马吃的,人吃不得,吐出来吧。”
“这草是大补的药,哀家要多吃一些,你们一个个都想抢哀家的补药,都不是好人。”陈太后一边说一边努力嚼着,看得人牙根发酸,也不知那么难吃的草,她是怎么吃下去的。
东方溯神情复杂地道:“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
陈太后一边咀嚼一边朝他嘿嘿傻笑,全然看不出昔日精明算计的痕迹,颇为让人感叹。
东方溯叹息一声,趁陈太后张口的机会,突然伸手去取,后者一怔,牙齿下意识地要咬下,但咬到一半又生生忍住了,任由东方溯取出她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青草。
在陈太后嘴里的青草被取干净后,秋月递过一盏茉莉花茶,“太后快漱漱嘴里的苦味吧。”
陈太后嘿嘿一笑,竟是把那杯茶都喝了下去,秋月劝阻已是不及,幸好吃不坏肚子,也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