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清倒也不隐瞒,如实道:“大概六七年前,艳娘为了让我技压群芳,夺取花魁,请来许多琴师教我弹琴,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倾囊相授,好从艳娘那里换取更多的利益,唯独一位老琴师,每次授琴之时,都独自坐在一旁,从来不会主动教授,久而久之,艳娘便不再怠见他,将他赶出了红袖阁,流落街头,我瞧着可怜,就让紫鹃拿了些银子给他,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授我一曲,我学了一个余月才算勉强学会,直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此曲名为《广陵散》。”
“老琴师说他一生从不欠人,收了我银子,就还我一曲,两不相欠,不告诉我名字,也不许我叫他一声师父,性子着实有些古怪。”在得知慕千雪也曾在多年前见过他后,琴清甚是惊喜,连称有缘。
琴清一路将他们送到城门口,“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七爷与夫人一路平安。来日二位若来扬州游玩,请一定要让琴清一尽地主之谊。”
“就此别过,琴清姑娘珍重。”说完这句话后,东方溯扶着慕千雪上了马车,缓缓驶了扬州城。
直至马车走得不见踪影,琴清才终于收起伪装的淡然,一滴清泪自眼眶中滑落,滴入积雪之中不见。
紫鹃叹息地道:“姑娘既是舍不得,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奴婢看陛下不是无情之人,或许他会……”
“不会。”琴清抹去脸上的泪痕,摇头道:“他固然情深,可惜只对夫人一人;我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紫鹃心疼地道:“今日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姑娘不怕将来后悔吗?”
琴清涩声道:“与其苦苦纠缠,不如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至少……他会愿意记得我。”
紫鹃不知该怎么安慰,叹声道:“只是苦了姑娘了。”
琴清笑一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能有那一瞬间的美好,我已知足了,再说,若非遇到他们,我也不能摆脱红袖阁与江叙的纠缠。”
紫鹃默然不语,又陪着琴清站了许久,方才离去。
再说东方溯,在离开扬州后,他取出一对拳头大小的玉麒麟递给慕千雪,“喜欢吗?”
慕千雪打量了一番,颔首道:“是上好的和田籽玉,雕工也不错,麒麟栩栩如生,应该出自名家之手,只是……”
“只是什么?”
慕千雪蹙眉道:“看这雕工不似出自吴派,周派也不太像,也没落款,一时还真看不出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坐在外面的张进听到她的话,隔着车门道:“娘娘,那位大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东方溯翻一翻白眼,喝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张进咧一咧嘴,不再言语,反正他要说的已经都说了。
慕千雪满面惊讶地看着东方溯,“是陛下雕的?”
“嗯,你我虽然夫妻十几载,但回想起来,朕还从未送过你定情之物,此次在扬州的时候买到这对出自同一块大料的籽玉,瞧着不错,就雕了这对麒麟,又亲自打磨抛光,直至昨夜才完成,你一个我一个。”东方溯眼中情深盎然,语气宠溺而真挚。
“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还要什么定情信物,陛下也不怕肉麻。”话虽如此,慕千雪眼底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东方溯将她的欢喜瞧在眼中,故意道:“既然你嫌肉麻,那就不要了。”说着,他拿回麒麟往车窗外扔去。
慕千雪大惊,急忙道:“陛下做什么?”
“反正你不喜欢,干脆扔了,省得瞧着碍眼。”面对东方溯不以为然的样子,慕千雪又气又急,“妾身只是随口一说,又没真的不喜欢。”说着,她朝外面喊道:“张进,快让车夫把车停下,快!”
没等车停稳,她便要推门下车,东方溯赶紧把她拉住,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露出那对本该对扔到外面的玉麒麟,“没扔,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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