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抹一抹脸上的血,抬头平视于他,“在退下之前,能否容儿臣说几句话?”
张启夜抢先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说,没的惹父皇心烦。”
张启凌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盯着凌帝,寂寂片刻,凌帝木然道:“说。”
“父皇以为,一个金陵之乱,真的能吞并北周,进而攻下齐、楚、燕三国吗?”
这话问得众人一愣,张启夜讥笑道:“你这根本就是多此一问,要不是你坏了计划,说不定这会儿北周归我们所有。”
张启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萧若傲两年前就举兵灭了南昭,结果南昭归顺了吗?”
张启夜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涨红着脸道:“那……那是萧若傲无能,不懂得镇压那些刁民。”
张启凌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萧若傲攻入南昭都城之后,为了立威,下令屠杀满城百姓,城中血流三日而未干,这还叫不懂得镇压,难不成依着二哥的意思,要将整个国家的百姓全部屠杀干净才好?”
张启夜被他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总之就是萧若傲无能。”
张启凌未再与他争辩,望着若有所思的凌帝道:“如果依照之前的计划,先灭北周,再攻齐、楚、燕三国,表面看来,我们东凌离统一中原的日子不远,可事实呢,是我们东凌岌岌可危。”
张廷霄面色一沉,“老四,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父皇……”
凌帝抬手打断他的话,盯着张启凌道:“你继续说下去。”章节
张启凌垂目盯着自己映在金砖上的苍白面容,低低道:“儿臣确实……中了璇玑公主的暗算。”
“所以你就听从她的话,平定自己一手挑起的金陵之乱?”凌帝问得平静淡漠,仿佛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然眼里透出的森森寒意,却令人浑身一冷,不敢与之对视。
“儿臣知罪!”张启凌再次俯下身去,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但他的知罪并不能平息凌帝心中的怒意,后者随手攥起御案上四四方方的海水明玉镇纸狠狠往张启凌砸去,令他当场头破血流,骇得张廷霄二人连忙跪下,请凌帝息怒。
凌帝看也不看二人,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撑起干瘦的身子,死死死盯着满头是血的张启凌,腮上肌肉不住抽搐着,那双眼晴里没有一丝同情或者怜惜,有的只是痛恨与愤怒。
“朕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不论做任何事,都要以大局,以东凌的利益为重,你可倒好,堂堂皇子,因为区区一点小毒,就乱了阵脚,听凭一个女人摆布,令筹备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你……你简直就丢尽了朕的脸!”凌帝狠狠一拳砸在案上,不住地喘着粗气,神色凶厉犹如要吃人一般。
张廷霄心中暗笑,面上则是忧声道:“父皇息怒,四弟也不想这样;再说此事已成定局,容儿子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您将四弟拖出去问斩,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着他的话,凌帝眼底掠过一缕寒光,继而冷冷笑了起来,逼视着跪地不起的张启凌,“你是不是以为一句知罪,就可以抹消你在金陵犯下的滔天罪行?抹消你对东凌,对朕的背叛吗?”
“儿臣不敢。”张启凌并不为自己辩解,鲜血涓涓自额头滴落,沿着脸庞滴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流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朕看你敢得很!”凌帝重重一拳锤在案上,一股巨大的威严从那道干瘦的身子里散发出来,压得殿内众人不敢抬头,有胆小的宫人缩着身子不住发抖。
“你虽然五岁才到朕身边,但朕并非因此漠视你,始终将你摆在与老大、老二他们相同的位置上,让你也有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之前种种,你也确实做得不错,诸子之中,朕最寄予厚望的就是你与老大,可惜这一次……你太让朕失望了。”
张启夜抬头道:“父皇,儿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朕没心情在这里听你绕肠子!”凌帝不耐烦地说着,他在位数十年,又怎么会看不透张启夜那点小心思。
“是。”张启凌讪讪地应了一声,“父皇刚才说老四这些年做得不错,可在儿子看来,一切都是国师的功劳,如果没有国师,老四根本什么都不是,好比此次金陵之行,就是因为国师没去,方才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父皇若是真将东凌交到他手里,恕儿子直言,非得落得与南昭一样的下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