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民看了看小武一身的伤，顿了顿，说道：“祝您早日康复。”

直到三人一拐弯彻底离开视线，小武支撑不住似的，五官紧皱、深深地弯了腰，脑袋垂到了座椅上。

张浩赶忙推着轮椅往急救室跑，边跑边喊医生……

好几个医生护士从大堂和值班室涌出来，有个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男人看见沈飞，上前来夺了轮椅只看了一眼小武，就朝着混乱的一群人喊道：“三号急救室准备，外伤紧急处理，血浆一千毫升。小吉帮我通知麻醉师和刘明。”

张浩放了手，让那中年男人去忙碌，一群人纷纷动起来。

中年男人推着人快步往急救室走，一个护士紧跟着在通知麻醉师，大群人各自散开。

张浩愣在原地，看着白大褂们来来回回穿梭，眼前竟然出来了幻影，背后一凉，才惊觉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飞在手术台生死未卜，小武在轮椅上突然被送进急救室，张浩努力眨了眨眼，却察觉到一抹凉意，一抹额头，湿漉漉的全是汗。

“那个谁，别在那站着了，过来签个字！”暴躁的声音炸响，张浩猛地一抬头，那推着小武的医生正不耐烦地看着他。

“你是武杰的亲属吗？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就告诉你死不了人，赶紧签字手术。”中年医生从一边小吉手上拿了份文件过来直接塞进了张浩手里，指着最下面说道：“这儿，快！”

张浩抿着唇，飞快签了字。

“行了，等着吧。”医生看都没看过张浩一眼，白大褂衣角一翻，风似的没了踪影。

“这家伙就是这样，小兄弟你别在意，他说没事肯定没事的。”旁边凑过来一个青年白大褂，拍了拍张浩肩膀安慰道。

见张浩不说话，这青年又继续说道：“嘿嘿，你是下午送来那两个出车祸的朋友吧，情况是有点严重，不过也不至于要命。你要相信咱们西南医院，不是我吹，虽然咱们这收费贵了点，技术和器材肯定值得起这个价格。”

张浩回头看了这青年一眼，白衬衫，白大褂，正儿八经系着领带。

“你别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下午是我开的车送他们过来的，我可没有瞎说。”那青年脖子后仰，伸出手挡住了张浩的视线。

张浩一愣，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那你看到当时现场的情况了吗？看到那辆车了没有？”张浩问道。

“肇事的车早就跑得没影了，我哪看得到。”青年无奈道，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犹豫道：“不过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很奇怪，那会围观的都是在报警或者看热闹，闲的没事的。那个人拿手机拍了照就走了，但又不像是有急事的，很奇怪。”

“浩哥，沈爷出车祸了！”

“在西南医院，刚刚进手术室！”

“沈爷伤得很重，全身都是血很恐怖，医生说失血过多还骨折刺到了肺，叫我赶紧通知人，还说情况不乐观，要有心理准备。”

张浩一路狂飙，脑子里全是小武带着哭腔的声音，来来回回地交叠。

小武是沈飞身边用得最顺手的人，做什么都带着。小武这人机灵，有眼力，而且年纪小，比沈飞还小三岁。他是个福利院出来的孩子，成年后一直在街头混迹，直到沈飞招人时候把他招进来，才算是有了安稳日子。

小武一直感激沈飞，当最亲的大哥一样敬重。他根本不敢拿沈飞的事情开玩笑，甚至一点点个人主观的水分都不敢掺。

张浩把着方向盘的手捏得紧紧的，双目锐利，手脚配合之间，见缝插针地超车，插道。在高速上卷起一片喇叭和咒骂声。

“吱——”

剧烈的摩擦声，在地面留下一道黑色的轮胎印记，张浩眉头紧锁，跳下车急匆匆跑去了急诊部。

小武在一楼急救室的门口坐着轮椅，半个脑袋都被纱布包了起来，颓败的把自己缩起来，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祈祷。

听到脚步声，小武立马抬头看向了张浩。

“浩哥……”小武看起来还未干的眼眶立刻又湿润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紧紧攥住了张浩的手，整个人都在轻颤。

“小武，小武！”张浩手掌摸上小武的被包扎起来的脑袋，使劲晃了晃，看着小武的眼睛说道：“你冷静点，我在这不会有事。”

张浩的手掌不断安抚着小武，他已经被今天的车祸吓坏了，又亲眼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亲大哥一样的沈飞浑身浴血地被送进急救室，想到甚至还要接受沈飞死亡的消息，这对才二十岁的小武来说，剜心割骨。

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和医生们无情的白色身影，言简意赅的冰冷话语，都在摧毁他的理智。

在张浩的注视和安抚下，小武渐渐停下了抽噎，独自面对承担这一切的恐惧，在张浩到来之后终于平缓下来。

“你先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时有什么人，哪个路段，沈飞有没有说什么。小武，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把事情告诉我。”张浩看着小武说道。

小武重重吸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来回擦了两遍的脸，看着张浩说道：“在下河路，机场出去第三个红绿灯口。当时沈爷开车，我在副驾驶。我们过去的时候是绿灯转黄灯，沈爷还加了速，说没问题。可是才到路中间，有辆大卡车冲过来，对着沈爷的方向，整个车都变形了。”

小武脸上闪着惊恐，瞪大了眼睛，说道：“当时那辆大卡车太快了，我只知道是辆蓝色的，之后就感觉沈爷朝我挤过来，整辆车都被推得横着走。那时候车上玻璃全碎了，我手往座椅上一撑全都是玻璃，沈爷被车门给夹住了，胸口一直在流血，医生说肋骨断了，刺到了肺部，要立刻手术。”

张浩越听心越沉，要是正面撞击还有安全气囊，可侧面车门都直接刺断肋骨，那真的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