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张浩靠近了些,掰开千幼的手指,塞进手掌里,柔声道:“水马上就开了,你先吃颗糖。”
千幼手指轻颤着捏着奶糖,嘶哑着嗓子道:“我有自己的爸妈,他们待我很好的。”
张浩翻着食材的动作一顿,随即温柔笑道:“那千幼的爸妈呢?”
千幼声音低沉下来,“他们都去世了,我十四岁就去世了,一直都是我的一个老师在接济我,帮我申请助学金,给我租房子住,还天天给我带饭吃。后来老师家人实在受不了,逼着我离开出租屋,这时候我遇到了刘长业。
他收留了我,认我做干女儿,还帮我还债,给我住的地方。我很感激他,感激他没有逼着我叫他爸爸,感激他对我真的像亲女儿一样,可是……”
千幼突然激动起来,嘴唇颤抖的厉害,“可是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不知道怎么回报,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收留我这种废人。同学都嘲笑我,说我是有钱人的干女儿,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我的交际圈,我的人生,我的一切现在全都烙上了刘长业的名字!
老师们讨好我,说我是可造之材,让我给刘长业传话帮他们家人找工作,可我根本就不想说,我不想欠刘长业的,我想以后一点点还给他。我有自己的爸妈,我爱他们。刘长业就是刘长业,不可能成为我代替我亲生父母的。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连出去兼职认识的家长都认识刘长业,他们给我工资我都不敢要……”
千幼的哭的越来越大声,胡乱抹了两把却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脸上凌乱的贴着北风吹乱的发丝。
“千幼……”张浩喃喃的喊了一声,小女孩直接一把扑进了张浩怀里,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张浩哥哥,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废物?”
张浩一把扣住千幼的双肩,逼着她和自己对视,看着千幼迷茫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千幼,听我说。你不是废物,你是我见过最直率,最天真的女孩,所有了解你的人都会想要好好保护你,包括我。
刘长业给你女儿的名义是想保护你,你要相信你自己值得。”
张浩笑了笑,温柔道:“这双眼睛这么干净漂亮,不该流眼泪的。千幼,我会保护你的。”
千幼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一头钻进张浩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张浩一边揉着女孩的头发,边小声的安慰,终于怀里的哭声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煮的火锅很好吃的,试一下。”张浩柔声道。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两下,满脸通红的千幼羞怯的抬起头,正好撞上张浩温柔的注视。
“我……我是不是失态了?”千幼情绪镇定下来,小声说道。
“没有,千幼怎么看都可爱。”张浩板着脸严肃道。
“噗呲,张浩哥哥你也太会哄女孩子了,像你这样的人,要好好防着。”千幼忍不住笑道。
张浩仰天哀嚎:“天地良心啊,我句句属实,为什么要防着我这种优秀的大好青年啊?”
千幼眼里还有未尽的红,头发依然有些凌乱,在这茫茫湖面的小亭子里,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张浩,笑靥如花。
这几天,张浩在宜居酒店过的还不错,王旭在上次之后应该好好准备公司评估的事情,没有再来。
但刘长业就不一样了,没事也要带着千幼约自己出去吃个饭、喝喝茶、游游湖,他自己没空的时候千幼也会过来。
刘长业乐的张浩和千幼多相处,给两人留足了时间空间。
千幼寒假还没完,更是时间充足,张浩压根没有理由拒绝。
苏州大大小小的地方,几乎都快被两人走了个遍,虽然外面天气冷,但抵不住小姑娘的热情,张浩还是每天都要往外跑。
几天相处之下,张浩越发的觉得这小姑娘本性单纯,是真的不谙世事,对这个世界保持着初生稚儿一般的新奇、热爱和探索。
今天是两人原本约定好的,要去苏湖划船到中间的亭子上,在那里吃饭之后再回来。
苏湖是苏州水巷最终的汇流处,由于当地政府的保护,一直保持着生态平衡。虽然也对外开放,但监管严厉,惩处力度十分严重。
湖面上飘着薄薄的碎冰,并不影响行船,张浩和千幼租了一条乌篷船,船夫是个黑壮的厚实汉子,披着蓑衣,带着蓑帽,是在这干了好几年的老手,说得一口流利的苏州方言,还得千幼翻译张浩才听得懂。
“他说,今天天冷,早些走,早些回。”千幼熟稔的用方言和老者对话,不时还转头给张浩翻译一下。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东西我都带好了。”张浩晃了晃背后的大背包。
千幼和老者说了几句,最后老者脸上扬起笑容,朝着湖面高声大喊了两个字,抛锚开船。
张浩和千幼两人跪坐在乌篷船里,老者在外面边划着船,边唱着歌。
唱的什么歌张浩是听不懂了,但船内小木桌上的两杯茶竟然没有洒出来倒是真的让张浩啧啧称奇。
这船夫是真有几把刷子。
“千幼,这船夫唱的是什么?”张浩疑问道。虽然听不懂,但听这调子,好像也不是什么为了长力气鼓劲的歌。
“这个啊,是很老的一首歌,以前船夫们出远门运货,一次得出去两三个月,这首歌就是船夫们唱给家里等候的妻子的。意思是在家里不要着急,我会带着铜板和面粉回来,到时候咱们再相聚。”千幼笑道。
“那看来这船夫家里是有妻子在等他。”张浩说道。
“没有。”千幼突然道。
张浩惊愕的抬头看着突然低沉的千幼。
“他没有妻子,他妻子就是不慎跌进苏湖意外去世的,连孩子都没有留下。”千幼垂着头,闷声道。
“……所以他就一直留在这里载人,为此纪念他妻子。”张浩叹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这男人难怪能练出这么一身好船艺来,恐怕也是为了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