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现在崔耕感觉,那臭味也不是那么难闻了。
他说道:“您是想,让小的混在赶大车的人里面出去。”
钟绍京摇头道:“那怎么成?赶大车的都是熟面孔,你一个生面孔,不是一露面让人起疑心吗?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知我知行了,你难道还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您的意思是?”
钟绍京将一辆大车的底板一拉,道:“你看!”
崔耕眼见一亮,道:“这大车竟然有夹层!”
钟绍京略有些得意道:“咱们这宫苑监虽然没什么油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来钱的路子。如说,这宫的珍苗木,那是能滋生的。待长得差不多了,咱们偷偷运出一批去,小补家用。”
“那小的今日靠这个夹层逃出去了?”
“正是如此。”
稍后,崔耕身体蜷缩,进了那大车的夹层。
钟绍京把木板重新盖好,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脚步阵阵,马蹄声声,一片嘈杂。看来是宫苑监赶大车的来了。
崔耕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感觉,知道大车在慢慢移动。
过了半刻钟左右,大车停了。
外面有个轻笑声传来,道:“老张,这次你的大车里,没什么夹带吧?”
我靠!
钟绍京这大车夹层,都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啊!
我今日能否顺利逃出宫?
崔耕陡然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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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轻轻将银豆子往外一推,小心翼翼地道:“钟总监,那个……您能不能换样赏赐啊?”
“换样赏赐?”钟绍京当时有些不悦。()
说穿了,他这个五品的宫苑总监,既没什么名望,又没有什么油水,能拿出来的赏赐的东西着实不多。是这颗银豆子,都是暗咬咬牙拿出来的。
他以为这宦官是嫌钱少,道:“你想要什么?记住,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的不敢!”
噗通!
崔耕跪倒在地,道:“小的不想要什么财物,只想跟在钟大人身边,常听您的教诲!顺便,如果您有暇,能教我写写字儿更好了。”
“这样啊……”
钟绍京的虚荣心甚强,甚喜别人拍自己的马屁。但他无权无钱无势,平日里拍他马屁的都是些工匠、园丁罢了,殊为可憾。
今日这个采甚高的太监拍他的马屁,还真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一种待遇。
当即,钟绍京看眼前这个宦官越看越顺眼,道:“难得你一片向学之心,行,待会儿本官给你带几本字帖和一套房四宝来。这几日你先练着,过几日本官要检查。”
“呃……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崔耕吞吞吐吐地道:“明说了吧,小的在宫里甚不得宠,经常遭官打骂,有的时候饭都吃不饱。我想……我想……不如干脆不做太监了,留在大人身边效力!”
“啥?你要出宫,留在本官身边?”
“还望大人收留!”崔耕跪在地,“砰砰砰”,给钟绍京磕了三个响头。
“莫磕头!莫磕头!此事关系重大,且容本官想想……”钟绍京眉头紧皱。
他有这个表现,算相当不错了。
一般的官员,莫说是钟绍京了,是三品高官,也绝不肯淌这种浑水——这件事办成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办不成,却是有着杀头之罪!
也只有钟绍京,“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才会因为对一个小太监印象好,而甘冒险。
要不是因为这个性格,他不会被良心逼着,看起来毫无前途的唐隆政变。事后,李隆基自己评价唐隆政变之所以成功时,说是因为“刘幽求之谋、崔日用之智、郑绍京之果”。果者,果断也!按照官方史书记载,郑绍京是事先答应了李隆基,后来李隆基到了,他又改了主意,不肯开门。那还“果”个屁啊!事实是,郑绍京事前不知此事,事觉得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但尽管如此,因为和李隆基等人交好,他愿意参加这场政变!此等行径,才不愧是“钟绍京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