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不挡路!”
“你特么的找打是不不是?”
……
到了巳时左右,缘海带着几十个和尚来到了现场,骂骂咧咧,准备找事儿。
缘海打算的倒是挺好,别管你金乔觉是真有神通在身,还是假有神通在身。只要没人看见,那是假的。
同样的,你施展不出来神通,也是假的。
我带着人一捣乱,你这个法会不黄了吗?那俞娘子,不成了我的囊之物了吗?
可是,刚撒野没多久,有一队衙役冲了过来,手持戒尺锁链,将他们团团围拢。
为首一人,发出了一阵冷笑,道:“一群出家人,火气莫那么大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哪里跑来的无赖子呢?”
“阿弥陀佛!”
缘海和尚沉声道:“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跟本座炸刺?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了。您不是陛下派来,负责修建圣善寺的缘海大师吗?怎么?您也觉得在这青龙冈建圣善寺较合适啊?嘿嘿,还真是和金乔觉法师英雄所见略同呢?”
缘海和尚大怒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与贫僧为难喽?”
“是又怎么样?”那捕头脖子一梗,道:“告诉你,老子负责维持今天的秩序。你要是想观礼,那好好观礼,我们欢迎。但是……若想借机捣乱的话,嘿嘿!别怪我这”
“莫怪我们的铁尺锁链无情!”
哗楞楞
众衙役齐齐震动锁链,威势十足。
“你……”
事到如今,缘海和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己身负圣命,打着为皇帝他妈祈服的名义,对那些大人物,当然是无往而不利。
但是,遇到这些小人物的时候,可不怎么管用了。
道理很简单,大人物能用丢官罢职相威胁。
小人物有啥可失去的?人家犯了事儿,往俞铃的大船一躲,远赴海外,你哪找去啊?等过了风头,银子开路,在官府重新办一套户籍,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这些衙役们还真不怕自己。
自己若是继续依计行事,恐怕当场得吃一个眼前亏。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座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在你只管告诉我,你们的主子在哪?”
“告诉你,告诉你你也没辙。”那衙役有恃无恐,伸手一指,道:“我家大人在那!”
缘海和尚顺着那捕头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彩棚内的俞铃,以及俞铃身边的广州刺史林右学。
他带着众僧人来到那彩棚之内,冷笑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哼哼,能不能推磨盘我不知道,但是……推个刺史,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是缘海大师在取笑本官呢。”林右学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不过,您误会了,本官并非为俞娘子而来。而是为了新罗三王子而来。”
“新罗三王子?”
“我大唐乃礼仪之邦,对番邦贵人,一向优待。现在,新罗国发生内乱,大王子金重庆弑父夺权,二王子金承庆、三王子金乔觉都渡海而来,投奔我大唐。本官岂能不尽地主之仪?”
顿了顿,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道:“若某些人撒野,搅了三王子金乔觉的法会。我天朝国岂不是面无光?本官也不好向陛下交代不是?”
“你……好!你有种!”缘海和尚连连吃瘪,怒极反笑道:“难道你不怕本座弹劾你一个居心叵测,暗掣肘圣善寺的罪名?”
林右学右手一摆,满不在乎地道:“缘海大师想弹劾的话,尽管弹劾。本官相信,有三王子在陛下面前,为本官说话,陛下定能理解本官的苦衷。是令师……也不能颠倒黑白!”
缘海和尚心一凛,道:“本座怪了,你那么相信,金乔觉神通惊人,能让陛下信任他,超过我家师尊?”
林右学意味深长地道:“本官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说着话,他双手合十,意态虔诚地道:“阿弥陀佛,金乔觉王子真乃佛门大德。”
“什……什么意思?
缘海和尚还要再问,林右学却不肯继续回答了,只是说,他仔细观法,定有所悟。
反正有衙役在维持秩序,撒野是不成的了。
缘海和尚也只能坐在彩棚内,和百姓们一起,观看金乔觉的这场法会。
但是,金乔觉长得再好看,总是一个动作表情,大家也会起腻啊。
更何况,在场大多是男人,对看一个男子,着实兴趣不大。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人们百无聊赖,开始东张西望,乃是窃窃私语起来。
忽然间,有人兴奋地大叫一声,道:“佛!我看到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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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罗,僧人娶妻,虽不常见,但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不过,在大唐,僧人若有什么红颜知己,那是要被罚做苦役的。
所以,临到大唐之前,崔耕已经被俞铃逼着换了宽袖圆领袍,光头也带了幞头,一看是俗人装扮。
缘海不疑有他,眼凶光一闪,恶狠狠地道:“你是什么人?”
俞铃对崔耕有救命之恩。现在要用他挡枪了,他总不能缩了,只得抱拳拱手道:“不才姓崔名光,是大唐一普通百姓而已。”
“那你怎么,怎么……娶了俞寡妇了?何时何地?因何成婚?”
“她守寡,我无妻。在茫茫大海,座船之内,我们俩两情相悦,相约婚姻,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因为……因为并无父母之命!”
“俞娘子父母双亡,祖父母已故,婚姻可以自主。至于在下么……”崔耕微微一笑,道:“在下的情况和俞娘子差不多,并且在这船,还有我的一个族长辈在。我们约为婚姻,完全符合大唐律法。”
“好,算你小子走运!”
缘海找不着什么漏洞,气鼓鼓地坐下,道:“既然俞娘子已经成亲,那是本座是自作多情了。咱们……公事公办吧?”
俞铃微微一愣,道:“莫非除了给圣善寺捐款之外,还有什么公事?”
缘海道:“广州城内,有一座咏春园,是你们俞家的产业吧?”
“那是我俞家的祖产。”
“那妥了。你们俞家选的这个地方好啊,风水真是好。贫僧决定,把圣善寺盖在那了。”
“你说什么?”俞铃惊呼出声。
缘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没听错,贫僧决定,把那里给征用,为则天大圣皇后盖圣善寺!”
“你……”
“我什么?”缘海脸泛起阵阵霪笑,道:“当然了,广州城内风水好的地方多了,也未必一定要选在那里。所以,俞娘子,现在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让本座满意喽。”
说着话,又看向崔耕道:“贫僧是出家人,总不能公然和你家娘子成亲。你借我玩儿个十天半个月的,可以免一场大难。这个买卖干地过吧?”
大难?!
崔耕和俞铃这意识到,这缘海和尚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他不仅是想要霸占俞家的产业,而且要栽赃陷害。
若是缘海建圣德寺的时候,从地里挖出来一些有关巫蛊的事物,乃至诅咒武则天或者李显和韦后去死的碑,顷刻间,俞铃有灭族之祸。
是,俞铃有着庞大的船队,可以外出避祸。但是,失去了大唐这个大后方,以后的路可非常不好走了。被新罗、扶桑或者波斯人吃干抹净也不是不可能。
相对而言,对缘海和尚屈服,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倒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俞铃干笑一声,道:“缘海大师,其实,妾身是蒲柳之姿,也算不多么出色。不如……妾身多供奉您一些钱财,您有了钱,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啊,不!”缘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贫僧不缺钱,还看你俞娘子了。不怕告诉你,我阅尽花丛,还能没有一个女子,能赶你一个手指头的。到底允还是不允,你给句痛快话吧?”
俞铃俏脸微沉,道:“缘海大师,不要做得那么绝。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若在官面斗,妾身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这样吧,一口价,一百万贯,以后咱么俩各自相安。”
“嘿嘿,小妮子挺有性格的嘛,贫僧喜欢。”
缘海和尚长身而起,道:“多说无益,要么,你三天内乖乖到黄龙寺内香。要么,把祖宅给贫僧盖圣善寺,别无他路,告辞!”
言毕,转身走。
“且慢!”
崔耕跨出一步,举手相拦。
他刚才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还没想出应对之策。
俞铃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错,钱的作用很大,但在有些事情,钱财也无能为力。
如这圣善寺,那是李显建来给武则天祈福的。
这缘海说俞宅的风水好,你说其他地方的风水也不错,这没问题。但是,你能说其他地方的风水远远强过俞宅?
你有什么证据?可能量化?真出了什么漏子,你担得起责任?
别说俞铃买通广州刺史了,是崔耕亮出真正的身份,都没办法让缘海收回成命。
再说得极端一点儿,李显也不愿意插手这事儿啊。他一插手,若是出了什么漏子,那肯定是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过来,这真是何苦来哉?
所以,崔耕刚才一直在想,如何从根本解决这圣善寺的选址问题。
最后,他忽然灵机一动——辩论风水不合适,但是……咱们不风水学问,直接人不行了吗?
若有个人显然缘海更权威,这圣善寺的选址,岂不是应该他说了算?
崔耕道:“缘海大师,您认为咏春园的风水甚好,应该建圣善寺?”
“确实如此。”
“但是,在下听另外一个高僧说过,这圣善寺的最佳选址,是在广州城外五里的青龙冈呢,这您又怎么解释?”
“笑话,本座乃国师释光明的弟子,陛下亲自下旨命我来修圣善寺。还有什么高僧能我有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