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微微一笑,道:“并非求饶,而是想让王子殿下想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手下的臧希烈乃韦陀转世,赵温乃弥勒佛化身,你们若是杀了我和他们,难道不怕佛祖震怒,遭报应吗?”
他说这句话,尽量提高了音量,又尽量不喊破嗓子,几百米内清晰可闻。
金乔觉看出来便宜,低声道:“大家跟我一起喊:欲杀佛陀化身,必遭天谴!”
“欲杀佛陀化身,必遭天谴!”
“欲杀佛陀化身,必遭天谴!”
城门楼的军士齐声呼喝,这声音大了数倍。
旁边还在顽抗的尹家私兵听了,精神一震,也齐声高喝起来。
若是旁人这样说,甚至是原来的新罗国师慧觉和尚,金家的私兵们意志坚定,都会不以为意。
但是,崔光大师不同,人家的神通是真真实实看的见的。
奉德寺内解救被困在铜钟们的囡囡之灵,金城内送将死之人往西方极乐世界,更关键的是,祈雨台真能令大雨降落!
说他不是佛门大德转世,也得有人信啊!
还有,那臧希烈的悍勇根本不像人类,说他是韦陀转世恐怕也八九不离十。
自己若真的杀了他们,难道不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翻身?
所以,那些金家私兵一阵胆寒,竟然节节后退。
功夫不大,交战的双方,竟然脱离了接触。
金承庆见不是事,高声道:“大伙莫听那崔光妖言惑众,他连法号都没有,又是什么高僧转世?不过是装神弄罢了。至于臧希烈和赵温,更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而已!大家……给本王子啊!”
“喏!”
有几个傻大胆往前冲,但见没人跟来,都缩了回去。
“给本王子啊!”
“……”
这回更惨,根本是没人动弹。
开玩笑,你说他们不是佛陀不是佛陀了?莫非大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你能解救不成?
无奈之下,金承庆右手高举,道:“我金家乃神灵之后,某在此立誓:若崔光、臧希烈、赵温等人,果真是佛陀转世,所有报应,尽管朝着我金家来。神灵和佛陀,谁更高明,尚未可知!”
然后,他转身对众士兵道:“从现在开始,全军压!有畏缩不前者,斩立决!有立功者,事后必要重赏。本王子说话算话,如违此言,天弃之,地厌之。”
“遵命!”
新罗三王都是卵生的观念深入人心,既然金家把罪孽都扛下来了,大家还有啥怕的?
在金承庆的严令之下,人们单腿半跪,齐声答应。
见此状况,崔耕也有了些黔驴技穷之感,看向贺娄傲晴道:“不好意思,你跟了我,非但没享一天福,还被带累死在此地。某真是对不住你啊!”
贺娄傲晴道:“二郎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咱们夫妻一体,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崔耕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魏氏姐妹却有些看不过眼睛,道:“喂喂喂,真是夫妻情深啊。但是,她身份高贵,我们也是良家女子好不好?现在我们姐妹死都要死了,你总不能连个名分都不给吧?”
“给名分,当然要给名分。”崔耕慨然道:“现在我宣布……”
嗖!
话刚说到这,忽然间一支巨大的弩箭袭来。
臧希烈带着崔耕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
金承庆哈哈大笑,道:“真是个多情种子,死到临头,还想着谈情说爱呢?告诉你,没机会了,攻城弩我已经调来了。算有什么佛陀下降,也救不了……”
“二王子,不好,大事不好了!
金承庆话还没说完,远方有个声音迅速传来,紧接着有一个骑兵浑身浴血,疾驰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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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和尹安仁出来,登门楼观瞧。
但见果然,偌大的尹府,已经被围了个针扎不透,水泄不通。粗略估计,外面的军兵得有四五千人。
尹安仁一嘬牙花子,道:“都是金家的私兵,看来这次金家要把我尹家斩尽杀绝啊!”
崔耕道:“国主也有私兵?”
“多新鲜啊。”尹安仁道:“和白会议为什么权力超过国主?那是因为这些贵族所掌握的私兵能压服国主。贵族都有私兵了,国主能没有?”
“原来如此。那这次……是您的谋划暴露了?国主要找您摊牌?”
“有这种可能。”
尹安仁冲着外面的人群高声道:“吾乃大等尹安仁,你们之是谁在主事?把他叫出来,与老夫说话。”
“大等稍等。”围府的军士有人答应一声。
功夫不大,人影晃动,有一人金盔金甲,在几十名军士的簇拥下,走出了队列。
其人正是新罗二王子金承庆。
他抱拳拱手,道:“参见尹伯父,侄儿奉国主之命前来,送您最后一程。”
“但不知国主因何要灭我尹家?”
金承庆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原因:其一,您勾结三王子乃至崔国师,意欲趁着和白会议谋反,证据确凿。”
尹安仁听了心一凛,颤声道:“国主的眼线,怎么可能如此得力?看来……什么和白会议,根本是一个陷阱。老夫那埋伏在触离谷的族人,怎样了?”
“执事省侍波珍且涛已经监督着朴家的私兵,前往触离谷了。以十敌一,有心算无心,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尹家……完了!”
噗!
尹安仁喉头发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说实话,算刚才发现自己的府邸被围了,他都没有那么激动。无它,死了死了呗,自己这大岁数,什么享受没享受过,已经活够了。只要外面那些尹家的大军还在,尹家不会灭亡。
然而现在,很显然,国主这是要和朴家一起,把尹家赶尽杀绝了啊!
“大等!”崔耕眼明手快,赶紧把尹安仁扶住了,道:“您……您没事儿吧?”
“放心,老头子我还挺得住!”
尹安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精神反而显得健旺了些,他朗声道:“二王子,你方才说国主要灭我尹家,主要有两个理由。但不知这第二个理由,又是什么?”
“第二个理由是……咱们新罗需要你们尹家去死。”金承庆道“如今新罗的情况,老爷子也清楚:国库里穷得能跑耗子,百姓家里无隔宿之粮。想向大唐打秋风吧,高仙芝又守得滴水不漏。既然如此,也只有破了你们尹家,才能让我新罗略得喘息之机了。”
“好!好一个金兴光,平日里表现得温尔雅,仁厚大方。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心计,老夫这一局输的不冤啊。不过……”
“怎样?”
“他想拿我尹家的粮食和财产,填新罗的国库,想得美!老夫这阖家自焚,让他什么也得不到。”
“哼哼,自焚也只能烧了你尹家的部分财物而已,你吓唬谁啊?”
话是这样说,金承庆还是一声令下,命手下的金家私兵对尹府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冲啊,杀啊!莫放尹安仁跑了啊!
“头一个杀进去的,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杀一人可取尹家女子一名,粟米百斤!”
……
重赏之下,金家的私兵架起云梯,如潮水搬涌来。
尹家的大部分私兵都被派出去了,现在仅有一千多一点在反抗。此时他们自知无幸,要不是有院墙保护,恐怕已然崩溃,
金承庆要的是这个效果!
他当然知道,,说了刚才那些话,尹安仁会毁坏府的粮食和财物。
但是,不说那些话,这一千多尹家私兵仗着地利负隅顽抗,得给金家的私兵造成多大的伤亡?
无非是两权相害取其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