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只以为是崔耕震惊于自己的权势,更加得意了,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当初的吉顼升任宰相,本官也帮了不少忙。崔兄弟,你记住了,只要真心为我的效力,我亏待不了他。就拿这张侍郎来说吧……”
然后,张昌宗让崔耕和张锡都坐下,慢慢讲述了张锡的一个故事。
前不久,张昌宗的弟弟张昌仪为洛阳令,求他办事之人,只要送上足够的钱财,没有不答应的。
有一次,有个姓薛的官员,拿着五十两金子和要求任职的文书拦住张昌仪的坐骑,要贿赂他。
张昌仪收下金子,把文书交给天官侍郎张锡。
几天后,张锡不小心,把那个文书丢了,便问张昌仪:“你让我升官的那个人到底叫啥名啊?”
张昌仪挠了挠脑袋,说:“我也记不得了,但咱们收了人家的钱,总不能不办事吧?那不就砸了招牌吗?这样吧,你看看有多少待提拔的薛姓京官,每个人给他们提一级,也就是了。”
张锡后来一查,姓薛的京官,总共有六十多人,就都提升了一级。
这事儿最终没瞒住,朝野上下皆知,张锡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过,张昌宗确是因为此事,对张锡甚为欣赏,倚为心腹。
如今宰相李峤体弱多病,不断乞骸骨。张昌宗就准备让张锡任宰相,李峤退为成均监祭酒。
崔耕听完了,故作敬仰之色,道:“那下官为张常侍效力,岂不是日后也有望升任宰相一职?”
“那是自然。”张昌宗道:“你别看表面上,本官对付起魏元忠来缚手缚脚,其实这里面大有隐情。要不是一个意外,魏元忠早就完蛋了!”
“啊?”
崔耕做卧底,到底是为啥来的啊?不就是魏元忠一案吗?现在,张昌宗终于说到此案,他马上心中一紧,稍露质疑之色,道:“意外?什么意外?”
张昌宗喝了一杯酒,道:“当时,张说都已经被我说服了,要攀诬魏元忠。可是,就在他临近通天宫的时候,遇见了三个人:一个是本官的老仇敌宋璟,一个是殿中侍御史张廷,一个是左史刘知己。”
顿了顿,继续道:“宋璟说:“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获罪流窜,其荣多矣。若事有不测,当叩阁力争,与子同死。努力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举也!”,张廷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左史刘知几说:“无污青史,为子孙累!”张说被这三个人这么一通忽悠,才背叛了本官。”
又是宋璟的手笔,不愧是史上有名的宰相啊!
崔耕心中对宋璟一阵称赞,嘴里却道:“这宋璟实在可恶,下官必定想办法,将他除去,为张常侍出气。”
“宋璟的事儿不忙。”张昌宗摆了摆手,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魏元忠的案子,不知崔英你有什么破局之策没有?”
崔耕摇头,道:“呃……下官仓促之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可否容下官思量一番,再报知张常侍?”
张昌宗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必了。你没有好法子……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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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功员外郎是什么职司?简单来说,就是专门给朝廷官员的表现评级的。
比如当初,崔耕那两个“上上”考评为何难得?就是因为,纵然有封疆大吏力荐,朝廷亲王撑腰,吏部仍然有可能驳回来。在吏部中主管这事儿的,就是考功员外郎。
说得再严重一点,当初在扬州说一不二的老张潜,每年也得接受考功员外郎的考评。
另外,与后世的科举考试由礼部侍郎主持不同,在大唐(武周)年间,按照惯例,每年的科举考试,就是由考功员外郎主持的。
这年头的科举考试,连糊名都没有。能否考中,名次如何,完全就是考功员外郎的一句话。
这个官职如此重要,以至于被人们称之为“小天官”,暗示其实际权力,比吏部尚书也小不了多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考功员外郎成了各方势力的必争之职。自从上一位考功员外郎故去之后,狄仁杰和张昌宗为了这个职司,已经不知争了多少次了。
如今被张昌宗得了这个空子,他能不吐血吗?
武则天见状,甚至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名满天下的狄仁杰,竟被才能一般的张昌宗逼到如此地步,看来他真是老了。朕如今也年近八十,恐怕用不了多久……也会和他一样,头脑大不如前吧?
想到这里,女皇陛下叹了口气,道:“若狄相实在不愿,这考官员外郎也可以……”
“不!”
狄仁杰吐了一口血之后,反而更精神了,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微臣既然说了不干涉崔英担任五品以下任何官职,那就不干涉。不过……”
“怎样?”
狄老头道:“张常侍荐才,微臣也要荐才。其人的才能虽然不如崔英,但担任一个七品的考功主事当无问题。”
“哦?但不知狄爱卿要举荐何人啊?”
“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微臣举荐之人正是微臣的儿子,叫狄景晖,如今正在微臣的府中。”
狄景晖?
人们面面相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谁不知道,狄仁杰有三子,长子光嗣,次子光远,三子光昭,这个狄景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莫非是狄仁杰年少风流,有过私生子?
武则天道:“国老当初曾经推荐狄光嗣为地官员外郎,非常称职。这次推荐狄景晖,想必也不例外。不如现在就宣他进宫,由朕与众爱卿考验一番?”
“多谢陛下!”
女皇陛下有旨,功夫不大,狄景晖就走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