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当然有些居心不良,男人通病嘛,有这种机会如果还不暗室飘香一回,那岂不是对不住自己?不过今天这么安排,也的确有他自己的理由,当即解释道:“卢小娘子啊,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啊,本官之所以将她们支开,是因为今天这份菜肴极为特殊,暂且需要保密。”
卢若兰秀眉微挑,娇哼一声表示不信:“吃个东西还要保密?崔二郎,你就算扯谎,也编个像样点的由头,好吗?”
“切,信不信随你了,一会儿你便知晓了。”崔耕不再解释,而是抬手击掌两下,冲禅房外喊了一声,“来人呐,送进禅房来吧!”
功夫不大,有小和尚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有四碟小菜,绿的苍翠欲滴,白的不让凝脂,黄的赏心悦目。
卢若兰凑前上去,一股特殊的香味儿钻入鼻中,令人闻着食指大动。
她微微点了点头,称道:“这小菜卖相倒是不错,味儿也挺好,只是这颜色……为了保持食材的奇颜异色,这些菜肴恐怕都是半生不熟的吧?”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是菜,那肯定是给人吃的,半生不熟算怎么回事?”
崔耕伸手一指,努努嘴道:“小娘子何不尝尝再做评论?”
“唔…尝尝便尝尝。”
卢若兰拈起筷子,将一块春笋送入口中,用手掩嘴慢慢咀嚼起来。
不过看她的表情,倒是大为享受这美味。
崔耕笑道:“卢小娘子觉得这道菜如何?”
卢若兰拿绣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抿了一下红彤彤的嘴唇,点头道:“唔,甚是美味!既保持了春笋的原色和风味儿,又完全断生,更奇特的是…嗯…妾身也说不上了来了,就是觉得这油……”
崔耕道:“可是觉得这油和菜肴结合的亲密无间,分外好吃?”
“就是这个意思。”
卢若兰若有所思道:“看这菜肴的样子,应该是煎出来的吧?可和尚们不是不能动荤吗?”
“和尚当然不动荤腥。”崔耕道,“不过这些菜并不是煎出来的,而是炒出来的。至于和尚用的油,也非荤油。”
“炒出来的?什么叫炒?”卢若兰眼波流转透着奇疑,煞是好看,“刚才听王大中说,是崔县令帮法莲寺弄出了佛冰。莫非这炒菜也出自崔县令之手笔?”
她还真没猜错,的确就是崔耕的手笔。
在唐朝的制作菜肴里技法里,可没有炒菜一说。炒菜的技术,一直到宋朝才被发明,并且很长时间,被高档酒楼的厨师们当成了不传之秘。
至于这么一层窗户纸,为何从秦汉至大宋一千多年都没被人捅破,不是我们中国人不够聪明,而是有两个前置条件没有解决。
头一个是炒锅。尽管在汉朝就出来了铁锅,但那种铁锅粗重笨大,并不适合炒菜。
铜锅倒是能做成炒锅的样子,但是……没有炒菜,也没这个需要啊。还有最重要的,铜是制钱的原料,本来就甚是珍贵。不是大富之家,没人会用铜锅做炊具。
第二个因素,就是没有合适的油。在古代,猪都没多少脂肪,就更别提牛羊了。所以,动物油脂的价格很高。至于植物油脂?有倒是有,比如豆油、麻油、菜籽油什么的。但这些油一直不被当作食物,而是制作布帛所需的一种原料。谁又会拿制作布帛的原来来作为食用油呢?
……
在崔耕的帮助下,北禅宗掌握了井水变泉水的法子,可以长期以此来招徕香客。
但南禅宗的俗讲《西游释厄传》就不行了,因为口口相传很容易被人“盗版”,也就是在庙会这几天有用。
所以,崔耕就替慧明小和尚就想到了两个法子,佛冰和炒菜。
所谓佛冰,就是把硝放入水中,水温会迅速降低,凝结成冰。依照历史的轨迹,这个原理到了宋朝才会被人们发现,以致出现了许多夏日卖冰的小贩。
至于这个炒菜。经过崔耕简单一番提醒,法莲寺的和尚们做出一口适合炒菜的铜锅,再以豆油热炒,天下第一盘炒菜就此诞生了。
“不对啊!”
听崔耕简要地将炒菜的原理讲完,卢若兰却突然有些兴趣乏乏起来,道:“这炒出来的菜,的确有自己的独特风味,不过崔县令若是要说这几份小菜便是不忍独享的难得美味,恐怕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卢若兰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崔耕,一脸“你是不是在吹牛逼”的嫌弃之色。
“我擦,这还不算?”
崔耕摊摊手,道:“好吧,既然炒菜不算,那本县只能使出杀手锏来。估摸着时间,他们也该做好了,我这就让人送进来,保准小娘子爱不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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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崔县令!”
崔耕这个及时雨一现身,卢若兰笑靥如花,灿若早霞,急急招手道:“快些过来,奴家正有事找你说哩。”
崔耕多伶俐的人?他一见眼前这状况,焉能不懂对方的意思,快步走上前来,也不看王大中,冲卢若兰笑道:“哈哈,那可巧了,本官也正有桩事情要和卢小娘子谈谈呢。”
说话的功夫,崔耕便冲身边人使了使眼色。
封常清和县尉雍光当即会意,并肩大踏步跃过崔耕,挤到了王大中与卢若兰的中间,刻意将二人硬生生地分隔开。
王大中当即气得脸如酱色。
主子受辱,他那二十几个帮当自然不能干,其中一个伴当也算孔武有力,跳脚上前骂道:“兀那腌臢汉子,好狗不挡道,滚开!”
“跳脚臭虫,这儿哪有你龇牙的份儿?”封常清冷笑一声。
雍光还自诩县尉身份懒得和个伴当计较,但封常清可不惯着他,猛地一伸手,径直那伴当的脖领子给薅住了,右手发力狠狠一甩,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起!”
嘭!
那伴当汉子被掼出去了两三丈远,“跌落余地,“哎呦”连声,再也起不来了。
王大中平日就骄纵惯了,本来对崔耕突然出现搅和了自己的美事儿,就心中暗暗着恼。此时又见着自己的得力伴当,竟被崔耕手底下一个小小侍卫如此折辱,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难道姓崔的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乃当朝侍御史,乃丽竞门江南道的新封总管?
曾几何时,他王大中在这小小扬州城,受过这份窝囊气?
随即,他振臂一呼:“本公子都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还傻愣着作甚?上,一起上,给公子狠狠地打!真出了什么乱子,本公子替你们兜着。”
“你兜着?凭你也配?”
苍啷啷
不等崔耕下令,封常清已经伸手将腰刀抽出来了,沉声喝道:“某家乃朝廷钦封宣义郎封常清,这位是江都县尉雍光,尔等当街殴打朝廷命官,难道是想造反吗?”
若是一年前,以丽竞门的嚣张气焰还真不在乎这个。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啰,第一酷吏红人来俊臣遭贬,侯思止和孟神爽被活活阴死,如今他们的胆子可不比从前了。
这些伴当虽是打手跟班,但不傻。他们都明白,别说杀人了,哪怕是把人家的衣服割破一个小口子,这封常清身后的江都县令崔耕就有理由调兵拿人。
到了江都县衙,不说其他,先给他们来上几十板子杀杀威,呵呵,前不久梁家祖宅前,梁有贵的前车之鉴不远呐!
顿时,伴当汉子们饶是王大中怎么喝骂,尽皆呆立不动。
这时,宋根海见着封常清在崔大人面前逞了好大的威风,自然不甘人后,哗啦一下将腰间锁链拿了下来,冲左右随行的捕快衙差们一挥手,涌了上去,大声道:“好胆,还要在这儿对峙造反?快些滚走!”
捕快衙差们纷纷出手,锁链铁尺,啷当作响。
眼瞅着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谁也罩不住啊,伴当汉子们一时间抱头鼠窜,各自散走。
瞬间,王大中变成了光杆司令。
哗楞楞
抢了封常清一把风头的宋根海,又将锁链往王大中肩头一搭,哼哼道:“怎么着,王公子?还要继续留在这儿调戏良家女?识相的话,就哪凉快哪待着去,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大中就算再怎么绣花枕头,也看出眼前形势如何,再留此地肯定要吃眼前亏了。但他好歹也是有头面的人,自然就不能认怂,嘴上硬撑道:“我爹是侍御史王弘义,本公子就不信了,你还真敢打……啊!!!你他妈真敢打本公子?”
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感到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从头至肩,一股剧痛传来!
“你……”
啪!
第二下又至!
宋根海举着铁链,龇牙笑道:“怎么样?王公子,这第三下,你赌本捕头敢不敢再?”
“呃……本公子不跟你这小小捕头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