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崔耕这番讲述,李善仔细一估摸,仅仅制作灰糖,成本只需原来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哪怕是按照原来的价格出售灰糖,他都至少有百分之两百以上的利润。
一瞬间,对于打价格战,李善的底气满满。
他满面红光,暗忖着,哼哼,孟神爽啊孟神爽,你给老子等着,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
风风火火,十万火急,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新的糖霜就被制出来了!
这一日,又是夜里。
江都县衙,内宅。
崔秀芳再次破窗而入,乐道:“二郎,你看!这是什么?”
半夜里睡得正香,又被吵醒,妈的,崔跟已经无力吐槽了。
尽管美色当前,他还是相当不痛快,不爽道:“什么啊?不就是糖霜吗?又不是没见过!”
“你见过?”崔秀芳撅着嘴,不屑道:“别吹牛了!丽竞门卖的糖霜妾身又不是没见过,哪有这么白的?咱们作坊的糖霜,可比他们的强上百倍!”
崔秀芳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了,不过,强上好几成,那倒是不假。
想想也不奇怪,崔耕的法子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明清时期的工艺了,制不出洁白如雪的白糖才算求怪呢!
崔耕道:“李善有没有说,咱们这糖霜定价几何?”
“还没定呢,不过起码得是丽竞门的两倍……啊,不,三倍吧?”
“不妥!”崔耕摇了摇头,道:“帮我转告李善,糖霜原来价比白银,咱们先按着丽竞门原先价格的一半来卖,一个子儿也不多要!”
“这…按着丽竞门一半的定价来卖?”崔秀芳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崔耕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你没听错,就是这个价儿!”
霎时,崔秀芳眼中满是小星星,略带几分崇拜的口吻,道:“崔县令,你知道妾身最佩服你哪一点吗?”
“愿闻其详!”
“为官一地,却一点都不贪财!一点都不像那些地方当官的,恨不得把地皮都扒掉一层。”
说着,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微小起来,弱弱道:“你若是再改了贪色的毛病,就…就更好了!”
崔耕:“……”
这小娘们的脑洞开得……
这边,佳人轻笑一声,脸色羞红,跳窗而去!
望着远遁的倩影,崔耕喃喃道,妹纸啊,哥不是视钱财如粪土,而是惜命啊,钱财再多,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很快的,扬州城中掀起了一股吃糖的风气!
谁不喜欢吃甜的啊?只是由于以前太贵,舍不得吃罢了!这一下子降了一半再不吃,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乎,李家作坊的糖霜一出,顿呈供不应求之势。至于丽竞门那颜色发黄,还贵了一倍的糖霜,就完全无人问津了。
……
……
这一日,如意楼。
孟神爽面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儿来了,冷冷道:“李善看来是铁了心与本总管为敌了,你们怎么看?”
在他面前跪着的,正是丽竞门糖霜工坊的掌柜白秋鹤。
白秋鹤道:“要不,咱们也降价?糖霜的利润很高,就是降一半,咱们也大有赚头。”
“降价?”
孟神爽来回踱步一番,倏地驻足,望着房间内的一副老人的画像,沉吟良久,遂摇头道:“降价,不行!”
“但是不降价的话,咱们的糖霜卖不出去啊!”白秋鹤道。
“莫担心,本总管自有办法。”孟神爽道,“咱们丽竞门是靠糖作坊赚钱,这不假。但我们既非正儿八经的商人,又何必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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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崔秀芳今日去作坊试验秘方的念头,并与崔耕约好,翌日去李家的灰糖作坊一试秘方。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江都县衙,内宅。
崔秀芳再一次破窗而入,揪着崔耕的耳朵,叫道:“大懒虫,快起来了,别耽误了今天的正事儿。”
“哎呦你这整天飞窗爬墙的,下次能不能敲门啊?”
崔耕揉着惺忪的睡眼,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五更刚过,怎么?本姑娘就爱飞窗爬墙,你管我?”崔秀芳浅嗔道。
“行行行,你爱咋咋的。”崔耕下意识地抻了抻被子。
“还睡?快些起来啊,不是说好,今早一起去李善家的灰糖作坊么?”
“这个……”崔耕脸色微红,道:“等会儿,你先出去!”
“为啥?”
“本官习惯裸睡……”
啊
一个尖利的女声娇彻县衙,给轮值的众衙役以无限遐想
……
……
扬州城内寸土寸金,一个不怎么赚钱的灰糖作坊,李家自然不会安排在城内。
崔秀芳和崔耕打马扬鞭,出城三十里,才到达了目的地。
但见一个小村外,无数精壮汉子头扎红巾,各带兵刃,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一处独门独户的巨大院落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神色干练的年轻人迎了上来,道:“小的李大富,参见崔县令!您稍待,小的马上就去报知我家主人。”
不消一会儿,李善亲自出迎,将崔耕和崔秀芳让进了作坊内。
说实话,制糖作坊该什么样,崔耕只在荒唐大梦中有依稀印象,一见眼前这副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么简陋?”
“呃……”
李善解释道:“这个糖作坊老夫没怎么用心,都是下面的人乱鼓捣的。”
“本官不是说这个……”崔耕沉吟道:“本官的意思是,这个灰糖作坊如此简陋还能赚钱,看来咱们新开的作坊大有可为啊!”
李善眼前一亮,道:“此言怎讲?”
崔耕略微沉吟了一下,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试试黄泥水能不能制出糖霜吧。”
流程倒也简单,先找一个大瓮过来,挑进两担黄土去,然后加水用力搅拌。
等着搅拌均匀了再停下,安静等待。
最后黄泥水上下分为两层,上面是澄清的溶液,下面是黄泥,真正能用的还是上面这一层清液。
李善看着里面有些门道,感慨道:“崔县令昨日光说黄泥水,老夫还以为是搀和了黄泥的水哩,敢情还有这讲究。”
崔耕道:“现在就成了,可以把灰糖取来,用黄泥水淋上,糖霜就会出现。”
尽管昨天已经交代过了,李善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依言照做。
结果,奇迹发生了!
灰糖一遇到黄泥水,颜色骤然变淡,越来越趋近糖霜的眼色,功夫不大,最上面一层,已经于糖霜无异。
李善看完之后,若有所思道:“老夫知道丽竞门为何不肯扩大规模了。”
事实上,崔耕也一直有些奇怪,要说朝廷不在乎制糖的利益,还可以勉强解释。
但是丽竞门呢?他们开糖作坊就是为了赚钱,把白糖弄得死贵的,看起来利润是丰厚了,但哪有薄利多销赚得多?
李善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其一,这个灰糖脱色变糖霜的法子太简单了,一搭上眼就会。朝廷或者丽竞门为了保持技术的优势,就必须限制产业的规模。
其二,制作糖霜的成本相当不低,上面的糖是变白了,但下面的糖更黑了,只能当废物去掉。要知道,即便是作为原料的灰糖,其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