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关键的是,这首诗明确了二姝的地位要在薛盼盼之上,怎能不令她们心花怒放?今后,她俩的名气可就在薛盼盼之上了,招牌进项也比薛盼盼要重了!
只要身为当事人的崔飞将点头应允一句,从今往后,她俩在这扬州城中风月行当里,就会要压薛盼盼一头。
二姝一直被薛盼盼压在头上,此时此刻见着有机会翻身,心中甭提多急不可耐了!
辛六娘和虞妙儿眼巴巴地看向崔耕,齐声道:“崔飞将,您说句话哩。”
崔耕此时的心中,已经连骂了几声“我擦”!
李涯这首诗,将本来自己随口化解尴尬的两句话,化作了对薛盼盼的巨大伤害,这仇恨拉得嗷嗷的,这真是何苦来哉?
至于称辛六娘和虞妙儿为“解语花”,那更是因为这二位着实没啥好称赞的,只能说她们善解人意。
只是由于此语是出于荒唐大梦,太过扎眼,被二姝抓住机会巧妙利用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后悔药是没得吃了。
崔耕稍一犹豫,就点头道:“李涯此诗甚合本官心意,两位小娘子受之无愧。”
“谢崔县令。”二女再次下拜。
接下来的气氛,就越发欢快起来了。
崔耕这个被请的客人都表示满意,大家身为请客的主人焉能不满意?
辛六娘和虞妙儿今天得了“解语花”的名号,格外用心,浅嗔薄怒尽显女儿风情,妙语如珠多有诙谐语句,直把众人逗得心痒难耐哈哈大笑。
就连宋根海这粗坯都觉得这二妓越看越有味道,恐怕还真值那个价钱。
可正在大堂内一片欢声笑语之时,忽然——
房门开了。
一个肌肤胜雪身着素装,犹如一朵白莲花般的俏佳人,直挺挺地跪在门外。
更关键的是,佳人粉腮之上还有滴滴清泪滚下,无限惹人怜爱。
崔耕见了心中一紧,暗暗寻思,此女不会是薛盼盼吧?这刚贬损了人家,就碰到了正主,这还真有点小尴尬啊!
李涯乃是欢场常客,可比崔耕尖酸刻薄多了。
他深恨薛盼盼今天折了自己的面子,口中啧啧有声地揶揄道:“这不是盼盼小娘子吗?怎么?崔县令这诗还没送上去呢,你怎么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呢?都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您这是要自降身价啊,今后还怎么继续端着呀?”
李涯,人至贱,嘴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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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常清一指崔耕,傲然道:“没错,俺家大人就是写了‘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崔飞将。扬州乃天下第一州府,消息最为灵通,按说飞将之名,早该传到了此地了吧?”
“呀?传到了,早早便传到了哩!!”
李涯面色惊喜,不过随后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道:“崔县令,你怎么不早说您就是崔飞将啊?在青楼妓馆行当里,你的名号可比我的名号好使多了。”
雍光大字不识一箩筐,可听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怪眼圆翻道:“什么崔飞将?李涯你请不来薛盼盼,可别赖在崔县令的身上。大人初来乍到,青楼那些粉头怎会识他?”
李涯贱兮兮地解释道:“嘿嘿,老丈杆子,这你不懂了。青楼里面的学问可深着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要成为名妓,有三项才艺是至关重要的,首推言语诙谐,其次吟诗作赋,再次琴瑟琵琶。
言语诙谐,那无论是文人雅集和粗人豪饮就都能用得上了,堪称全能型选手。
吟诗作赋,文人们就是爱这调调,在集会和与名妓互相唱和,实乃风流雅事。
琴瑟琵琶,这就差一点了,主要是在人家喝酒的时候,以声乐助兴。
然而这三条才艺,都是和诗紧密相连的。
因此,一个名声卓远的诗人,对于青楼名妓的吸引力,直有如绝世佳肴之与老饕,陈年佳酿之与酒徒。
当时崔耕的这首“秦时明月”一出,很快就传遍了……天下青楼。
没办法,名妓就是靠着这个吃饭的,别人可以对新出现的诗不屑一顾,但对于名妓来说,这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了——出现了如此好诗你不知道,那还当什么名妓啊?回家吃自己吧。
至于说这是军旅诗不符合青楼口味?那就更不成问题了。要知道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不是妓子,而是文人士子,他们说好才是真的好。
三十年后,长安城内每次文人雅集妓女必须要唱的,不是什么淫词艳曲,而是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同样是军旅诗。
李涯虽然不知道三十年后的事儿,但他把这番道理掰开了碾碎了一说,雍光也就完全听懂了,连连点头问道:“照这么说,在青楼报崔飞将的名号好使?”
“好使,绝对好使!老丈杆子您就请好吧。”
随后,李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对那丫鬟大呼小叫道:“听到没?眼前的这位就是写了“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崔飞将,快点叫盼盼出迎。立刻、马上、赶紧的!慢了一步,他薛盼盼的牌子就算砸了!”
“是,是,是。”
那小婢当然知道一首诗对名妓的重要性,忙不迭地回去报信。
可等她在回转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
李涯当时脸就挂不住了,阴阳怪气叫道:“哎呦,薛盼盼是不准备在风月行里混了?恭喜,恭喜!回头李某人就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你家薛娘子好好清静一番。”
薛盼盼虽是孟神爽的相好,但也不是只接孟神爽一人。说直白一点,孟神爽财势俱全,要真的那么喜欢她,还不早就娶回家了?她之所以不肯接崔耕等人,主要还是因为崔孟二人势同水火,她必须顾忌自己的恩主。
如果李涯这个青楼权威人士真把刚才的话一宣扬,对薛盼盼来说还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