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面生怒意,双目中透着阴鹜,冷声道:“你这牙尖嘴利的粗鲁妇人,信不信老夫现在就叫人将你拿下,也尝尝那阴湿的地牢滋味儿?”
二娘如今腰杆子硬实的很,不屑地回了句:“你敢?”
宋温见自己居然被一个粗鲁妇人给鄙视了,更是勃然大怒:“你看我敢不敢?”
说话的当间,冲那几名杂役班的轿夫一挥手,勒令道:“去,将这妇人拿下,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话音稍稍落下,就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动一手我看看,宋温。你若敢动我二娘一根汗毛,爪子都给你剁下来!”
正是几步之外,听着嘴仗的崔耕及时出现。
宋温猛一回头,圆目怒睁,却也再放不出什么狠话来,吱唔道:“你……”
一见崔耕出现,二娘这下更是放开胆子来了,道:“你这黑心的胥吏,坏事做绝,迟早要遭报应!梅姬,你这浪蹄子,还不赶紧给老娘滚?扫帚呢?”
说这话的功夫,二娘已经返身进府去找扫帚,准备要轰走这俩人。
这时,崔耕不仅不阻止,居然当着宋温的面,冲着站门口的一干丫鬟仆役纵容道:“你们也傻站着,都欺负到自己家门口了,还能忍?都去给我找来扫帚、棍棒,若有人敢硬闯私宅,窃夺私产,你们就给本公子群起而攻之。打伤了,我给治!打死了嘛——”
崔耕将目光落在宋温和梅姬身上,一字一顿道:“我…给…赔!”
一众下人齐声应是,纷纷返身进府,寻找趁手的家伙什。
宋温见此情势下,知道他和梅姬已经占不到理儿了,再干耗下去,背不住真要吃眼前亏。
崔耕就是个混不吝的王八蛋,宋温再一次亲身体验到了。
随即,他冲几名轿夫赶紧吩咐道:“快,起轿,送梅姬夫人去城南宅子!”
同时,不忘跟梅姬嘀咕道:“你且先到城南的那处宅子安顿下来,过些时日,我再替你置办些首饰。”
梅姬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是一无所有,唯有靠着最后一点姿色来挽住宋温这个靠山了,对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
她不甘地看了眼祖宅新换的崔府门匾,又怨毒地看了崔耕,最后恨恨地钻进了轿子中。
轿夫大唤一声起轿,便匆忙抬着轿子离去。
宋温则不想在崔耕面前失了面子,故作淡定地用手弹了弹衣裳上的尘土,看着崔耕缓缓说了句:“姓崔的,来日方长,别以为当了县尉就能稳稳压我一头!呵呵,宋某等着你如何重振我们清源县学。忘了跟您说一声,重振县学之事,便是宋某亲自向明府大人提请的!”
“妈了个蛋的,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在背后使坏!”
崔耕这下终于明白了,提议要重振县学的竟然不是胡泽义,而是宋温这老东西在设计坑自己。如果这重振县学之事不是个大坑大难题的话,陈子昂会趁机跑路去春游,将皮球踢给老子?
一气之下,崔耕眼疾手快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宋温,有种别跑,看老子不捶死你狗东西!”
可宋温见机得快,早就逃之夭夭,仓惶遁出了丽景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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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门城楼暮的鼓响起时,清源县衙也到了散衙的时辰。
崔耕放衙走出县衙大门,正瞅见一架县衙的马车扬长离去,透过半掀半掩着的车帘,崔耕依稀可见,车里堆着不少行礼,而且坐着的那人可不就是县丞陈子昂嘛。
这大包小包的,陈子昂这是要出远门的节奏啊!
这时,一名还在大门值衙的衙役趁机献殷勤道:“好叫县尉大人知晓,马车里坐着的是陈县丞,他此番是要前往晋江县的龙山寺。”
崔耕微微一愣,陈子昂不是说要过些日子才会去龙山寺吗?怎么又突然提前了?
那衙役又道:“小的刚才听见陈县丞跟他手底下的书办交代,他此番出行做学问,长则三两月,短则小一月。唔,说是趁着眼下天气正好,提前出发,也好顺道儿游览见识一番泉州府境内的风土人情来着。”
“我尼玛……”
崔耕听罢顿时无语,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鄙视起陈子昂来:“说走就走,你丫可真够任性的!妈的,你算是把重振县学这个皮球踢给我了,自个儿却跑去私会狐朋狗友玩春游,靠,真是没溜儿啊!还堂堂一县之丞呢。就冲你这不爱岗不敬业的尿性,活该被人从长安贬到清源这种小县来!”
吐槽完毕,崔耕这才稍稍解了气。
这时,一旁献殷勤的衙役已经被县尉大人的这番吐槽给震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崔耕,暗呼,这…干了这么些年衙差,也没见哪位大人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数落另一位大人,咱这位崔县尉,这也太彪了吧?
崔耕这时也发觉自己吐槽的不是地方,略有威慑地斜了眼那衙役,“本官刚才没说什么吧?”
“没,没,”衙役也是人精,连连摆手,装糊涂道,“小的刚才啥也没听见,大人刚才啥也没说。小的,小的……”
役卒语无伦次,显然快被吓尿了。
好家伙!
役卒暗呼倒霉,自己明明是听着捕快班的人说,新来的县尉大人是个大方的主儿,所以准备献殷勤拍拍马屁来着,看看能不能也该自己弄到驿站这个肥差上去,谁知差点给自己惹来祸事。
“嗯,还算机灵!”崔耕赞了一下,便自顾离去。
留下那名役卒在大门边不迭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
……
……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崔耕进了丽景坊,还差十来步便近祖宅大门。
都说近乡情怯,崔耕此时隔了两月再回祖宅,也有了几分唏嘘。
这可是崔家传了四代的祖宅啊,如今失而复得,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他正准备感慨缅怀装装逼,好歹也是浪子回头重拾家业不是?可祖宅大门前正发生的一幕,却不给他半分装大尾巴狼的机会!
大门前,停着一顶轿子。
他看着有些眼熟,赫然就是那顶平日里县衙官员专属的坐轿。
他不禁纳闷,这顶轿早上不是被宋温这老东西调借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