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他强任他强

奋斗在盛唐 牛凳 5157 字 9个月前

遍数唐宋元明清,再往上追溯二晋南北朝,粮食一向都是国家的基石。所以对于用粮食造酒来售卖,各个朝代都是有严格管控的。尤其是到了唐朝,因为唐人民风彪悍,尚酒崇武之风更盛,所以朝廷对酒坊的开设管控更加严格。每个酒坊每年用来造酒的酒曲都是有管控的。因此,未经官府允许,是不能私自开设酒坊来浪费粮食造酒的。

而宋温这个户曹吏,依仗着县令胡泽义的信任,正好可以直接分管着这摊子事儿。

如今崔耕敢挂起“崔氏酒坊”四个字,说明他已经在开设酒坊了,尽管还没开始售卖,但要治他一个“公然藐视朝廷律例,未经县衙允准私自开设酒坊”的罪名,绝对是师出有名,判之有律。

至于轻治还是重判,只要小辫子攥到了宋温的手里,就是他说了算了。

见着崔耕迟迟没有回话,宋温龇牙一笑,走上前去附在崔耕耳边低声说道:“跟我斗?嘿嘿,崔二郎,你还嫩着哩!我说过,我有一百种有一千种让你滚出清源县的办法!信不信,现在就让人将你捉拿回去,让胡县令升堂判你个五年牢狱之灾?”

这时,崔耕身边的茂伯和初九已经被宋温的这一手给震住了,二娘神色亦是骇然,叫道:“姓宋的,你是不是帮着梅姬那贱人来故意整我们崔家的?”

宋温瞟了眼最近打扮越发像乡下妇人的二娘,半点都提不起兴趣来,不过还是公然地回了句:“就是故意整治你们,又怎样?不过嘛……”

宋温又低声在崔耕耳边说道:“如果你识相的话,便将酿造木兰春酒的秘方交出来,嘿嘿,我不仅不会治你的罪,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然离开清源县。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咦,你嘴巴好臭,好恶心,离我远点!”

崔耕突然一把将俯身过来的宋温推开,然后抬手指了指身后院门上高高悬挂着的横匾,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说道:“姓宋的,你如果眼神还好使的话,你就去看看这‘崔氏酒坊’四字出自谁之手!”

“嗯?”

宋温被崔耕的突然举动惊了一下,随后看了眼宋根海,让他去看看。

宋根海几步上前,仔细瞅了好几眼,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回过来,说道:“叔父,题字留款好…好像是县…县丞大人的名讳!”

县丞?

董彦?

宋温这下有些没底气了,暗道,这崔二郎怎么还跟姓董的扯上干系了?

这时,崔耕又从怀里掏出一份书函,展开递了过去,道:“宋温,谁说我未经县衙允准私开酒坊了?这是县丞大人以清源县县丞的名义亲自签发的,允许我清源崔氏在周溪坊开坊造酒的文书。县衙户曹统领一县商贾税赋和征粮事宜,这没错。但你忘了,县丞乃一县之令的僚官,凡县七曹诸事,皆归县丞统管。也就是说,开设酒坊之事,县丞大人也能作主啊!”

宋温此时面如猪肝色,气得疾呼:“你,你居然去找了董…董彦?”

“对了,忘了告诉你,县丞大人今晚便会带上我家的木兰春酒启程前往长安。”

崔耕莞尔一笑,鄙夷地看着宋温,笑道:“兴许不出一个月,我们家的木兰春酒便会被选上御用贡酒,而我们崔氏酒坊恐怕会成为清源县,不,应该是整个泉州府地界儿唯一一家御用贡酒坊。你还是哪里来哪里去吧,若是耽误了我家酒坊重建,延误了朝廷御用贡酒的产出,这个罪责不是你一个小小不入流的胥吏所能承担得起的!”

“什么?”

“董彦要带木兰春酒进京?”

“御用贡酒?”

宋温眼前一黑,顿觉天昏地转,崔耕的消息实在太劲爆了,险些让他闭过气去。

不行,老夫必须将此事报知胡县令,该死的董彦,居然,居然暗里和姓崔的串通一气…让老夫今天栽了这么大一跟头!等着,崔二郎,还有董彦,此仇不报,我宋温誓不为人!

这时,宋根海见着宋温久久不表态,又见天色渐晚,估摸着坊口茶棚烫的酒又要凉了,心里颇为着急,轻轻催促道:“叔父,这人,咱还抓不抓?”

“抓?抓个屁!”

宋温自觉再无颜面继续呆下去了,猛地一转身快步离开,边走边骂:“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带上你的人赶紧滚?”

“哦……”宋根海无辜地应了一声,很快便领着一众衙差离开了崔氏酒坊的院子。

看书網小说首发本书

{}无弹窗

黄昏入暮。

城南周溪坊,坊口。

坊口的一家茶棚里,聚坐着十几二十个皂衣帽翅儿的衙差,约莫坐了有三四桌人。桌上放着锁链,水火棍等家伙什儿。

而居中一桌坐着的正是这帮衙差的头儿,三班衙役中捕班快手的捕头——宋根海。

宋根海年约三十许,浓眉大眼宽额头,大马金刀地居中坐着,桌上摆放着一把七寸长的牛皮鞘横刀,煞是威风。宋根海极为爱惜这把横刀,平日里除了睡觉之外,基本上是刀不离身。

因为这把横刀不仅是他们捕班唯一的一把刀,还是他捕头的身份象征。再看捕班其他衙差,不是随身配着水火棍,就是铁链铁尺等寻常衙役的武器。

他的桌上有个小炉,炉上温着一壶酒。其他捕快们都是喝着茶汤,而身为捕头的他,必须不一样,必须喝上两口过过瘾。

宋根海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不管当值不当值都要喝上两口小酒,一个便是边喝着小酒边跟他的手底衙差们吹嘘他这本横刀的来历。

在等着叔父宋温来周溪坊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喝了一壶小酒,温酒入肚话匣子便哗哗打开了,再次高高举起带鞘横刀,粗着嗓子自嗨道:“我告诉你们,某家这把横刀跟壮班那群家伙手中的破刀可不一样。别看壮班那群人又是长弓又是直刀的,但跟某家这把横刀一比,那就是屁!”

说到这儿,宋根海又自己给自己小小斟了一杯酒,美美地嘬了两口,环视左右,问道:“你们知道某家这把横刀的来历吗?”

旁边的衙差们都是宋根海的手下人,隔三差五听宋根海提起这把横刀的来头,哪里会不清楚?别说知根知底儿,就差耳朵听出茧子来了。

不过碍着这厮是他们的捕头,无奈跟着他一唱一和罢了。

只见其中一名精瘦的衙差非常及时地捧哏道:“宋捕头,快点跟弟兄们说说,这把横刀怎么来的?”

“唔,那今天本捕头就让你长长见识”

宋根海站起身来,举着横刀在手中耍了转了一个花,一脚踩在一条长凳上喝道:“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你家捕头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差人。记得当时泉州府有一名重犯潜逃到了咱们清源县。好家伙,那可不是普通重犯,而是极度凶残,极度危险,身上背着二十条人命的杀人犯啊。这厮当年在泉州城灭了人满门,啧啧,当时可是轰动整个泉州府地界儿啊!”

说到这儿,宋根海咽了口吐沫,直接拎起温着的酒壶往嘴里狠狠灌了三口,过足了酒瘾才继续说道:“为了缉拿这个逃犯,泉州府衙出动了上百名公差和军士来咱们清源县,而且还是泉州刺史府的长史大人亲自带的队。长史大人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儿?便是咱们县令大人见了,也得拱手称上一身下官,懂不?”

“莫非这逃犯到了咱们清源县地界儿,最后却被宋捕头您活捉了个正着?”这时,一名岁数较小的衙差实在不想再听宋根海絮叨了,直接加快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哟呵”宋根海眉毛一挑,竖起拇指冲那捧哏的衙差赞道,“你小子竟然未卜先知啊,居然让你猜到了结果!没错,别看泉州府出动了上百人,最后到了咱们清源地界儿,还得靠咱们这些本地的这些公差啊!最后,某家在值夜巡街的时候发现了逃犯的踪迹,暗里跟踪之下,在一家客栈里赤手空拳和那凶残的杀人犯大战了三百回合,生擒了这贼厮!哼,狗日的杀人犯,居然敢潜逃咱们这儿,真是欺我清源无男儿呼?”

最后,他又将手中横刀威风凛凛地一耍,转了一个刀花,傲然道:“瞧见没?这把横刀就是长史大人念咱擒贼有功,特意赏赐给某家的!据说这把横刀可是淬火百炼钢所造,哼,当时长史大人对某家语重心长地说道,根海啊,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也只有你,才配得起这把百炼宝刀啊!”

“哇”

一时间,在场所有衙差纷纷赞呼:“宋捕头真英雄也!”

“宝剑赠英雄,也只有咱们宋捕头才能配得上这把宝刀啊!”

“整个清源县,谁敢不对咱们宋捕头竖起拇指,赞一声好汉?”

……

一通吹捧之余,有几个面皮薄的衙差竟羞愧地低下头,有些反胃地集体暗暗吐了一槽:“狗屁宝刀配英雄,狗屁赤手空拳生擒杀人犯,俺们跟了你几年,就听你吹了几年……妈的,你这横刀明明是那次泉州府衙差在撤离清源县时,不慎遗留下来被你捡来的,好吗?”

不过碍着如今宋根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惧着宋根海他叔宋温是县令大人最为心腹的户曹吏,在场没人点破罢了!

宋根海这套吹嘘之词忽悠忽悠清源县的老百姓,诓诓外地来的商客还行,至于这些知根知底儿的公门中人,那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家伙都是混口饭吃,听听就算了。

“咳咳,根海,你搁这儿吹呢?”

一声阴沉的声音霎时将宋根海从众人夸捧中惊醒,只见身材矮瘦的宋温在左右的相陪下走进茶棚。

“呀,叔父大人!”

宋根海满脸堆笑的一把抓起横刀迎上前去,躬身道:“嘿嘿,叔父大人,侄儿已经聚齐捕班十五名快手,就等着叔父大人的调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