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微叹了一口气,颔首道:“不错,小成子什么都没有说,是朕发现他与郑九的口供对不上,所以心存怀疑,故意说其招供,以试探周全,结果……周全果然就是指使这一切的人。”
瑕月声音尖利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君无戏言,怎可以这么做?”
她的质问令弘历有些动怒,努力压下后,冷声道:“若不如此,怎能逼那周全说出实情,朕也是迫不得已。”
“哪一句迫不得已!”瑕月连连冷笑,下一刻,她眸中射出冷厉光芒,迫声道:“长乐死时,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先皇后被查出恶行之时,又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
这么多年来,她在弘历面前一直善解人意,温淑贤惠,但她那拉瑕月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以德报怨之人;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才是她的性子;只是因为爱极了弘历,才拼命压抑本性,也因为这样,在富察明玉死后,弘历欲要大办其身后之事,也只是默默答应,未有一句反对。
“你!”弘历怒目向她,鼻翼微张,怒火在眼中烧灼,许久,再一次压下,声音冷硬地对齐宽道:“皇后累了,立刻扶她回坤宁宫休息。”
齐宽上前一步,附在瑕月耳边道:“主子,周全之所以自尽生亡,就是不愿看到主子为他与皇上争执,惹来麻烦,还请您暂忍了悲痛,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
“忍?”瑕月嗤笑道:“这么多年来,本宫忍得还不够多吗?眼睁睁看着本宫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本宫除了忍还是忍!”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喃喃摇头道:“够了,真的够了。”
“什么?”瑕月惊呼一声,当即奔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便看到周全仰面躺在地上,额上有一个豁大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涓涓流下,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泊。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瑕月喃喃言语,忽地声音一厉,指着乔雁儿等人道:“是谁?是谁杀了周全?!”
乔雁儿等人急忙跪下,皆说与他们无关,胡氏抹了眼角的泪,轻声道:“娘娘,没有人杀周全,他是自己撞的柱子。”
“不可能!”瑕月激动地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
瑕月突然止了话语,下一刻,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涌了出来,在脸庞上留下曲折而晶莹的痕迹;她明白了,周全不想她为救其性命,而与弘历争执,所以触柱身亡,他死了,自然一切分岐与争执都结束了。
她蹲下身,望着周全微微翘起的唇角,很难想象,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决心,才可以生生将自己撞死;又得有多值得欢喜的事,才可以令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依旧带着笑容。
她记起,那一年,她在冷宫中第一次遇见周全,后者刻薄尖酸,对她百般苛刻,连一床干燥的被褥都不肯给她们换,可终归……周全本性是好的,所以在她被疯妇陈氏纠缠之时,周全将陈氏的来历告诉知春,让她得以想到法子安抚陈氏;再后来,知春病重,危在旦夕,周全替她通知齐宽,让齐宽可以请来宋子华,救了知春性命。
她说过,这份恩情,矢志不忘;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忘,复位之时,她将周全调去了内务府,之后一步步,从管事到副总管再到总管。
她以为,这样许以高位荣华对周全是好的,可如今看来,正是她一步步将周全推到了绝路,如今……周全更为了保她而死!
正如她之前对周全所言,若当年没有将周全调出冷宫,就不会有今日之祸;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已经不可回头,不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