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被吓醒了,抬手扶额,摸到滚滚汗珠。小鸾长舒一口气,望向窗边,第一缕光线已透过玻璃窗射了进来,照在燃尽的火盆里的炭灰上,能清楚得看到粒粒灰尘在光线中游弋起舞。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慌慌地来不及穿上鞋,一阵翻箱倒柜。找着那个被她折断扔到一边的木簪,展开那张纸条,背面歪歪扭扭写着[霞飞路1280号]。
霞飞路1280号的二层洋房,陆尚的腹部血流不止,重新包扎过好几次,忙活到大清早。他去季老板那里赔罪,光着膀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藤条举过头顶,伤口处又挨了季老板狠狠几鞭。
陈中跪在陆爷的床边,“您好好休养,我去外面处分自己一百个耳光。”
陆尚折腾了一夜,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轻轻抬起手,“你去休息吧。这事就过去了。”
的确,这事就过去了,本来陈中定是活不成的,陆尚为了保他,跪在地上,认季老板做了师傅,这样都属同门,自然家和万事兴。
季老板及其门下,无恶不作,陆尚一直以礼相待,避而远之。现在,他…
今天是苏小鸾第一次出门,拎着一个果篮,在法租界霞飞路上寻找1280号。
1280号不显眼,但也并不难找,她戴着宽沿的毛呢礼帽,遮住大半边的脸。铁门是关着的,她按响了门铃。不一会,见到有人出来,便将果篮放在了地上,转身犹豫了下,还是迈着琐碎的步子离开了。
陈中仔细检查过,果篮没有问题,便提到了陆爷的卧室,轻声道,“爷,外面有个女人送来了这个,还有个卡片。”
陆尚睁开眼,接过,上面写着[給你道歉——苏小鸾]。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送他果篮,可能只是因为昨夜的梦吧。俗语说,“梦都是反的。”但她的心还是不安。
他见到果篮,望着熟透的红苹果,第一次得到了她对他的回应。心底的喜悦竟赛过人间四大喜事。他喃喃自语,“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又念了一遍。
又是一夜,小鸾听到二姨太咿咿呀呀的吟唱,想起前些天,林老爷对众人说,“等天气大暖了,赶紧把月白送出国。”心里不免堵着,便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她朝着月白住的前院走去,或许潜意识想着,能见上他一面也好。冬日的晚上阴冷,过了亥时,前院也安静了下来,廊子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只有风扬起地面尘土的沙沙声。小鸾紧了紧身上的羊毛大衣,想着,马上就二月二了,春天快来了。
前院有几间房舍,白天从未留意过。到了晚上,倒是很显著。小鸾蹑手蹑脚走过去,
突然被人拉入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靠着墙。“你是谁?”小鸾抖索着上身,乍了胆子问。
那人没有讲话,只是快速捂住她的嘴巴,对她摆了摆手,“别叫。”她听得出这是男人的声音,行为又不像是歹人,便乖巧地点点头,闻到一股淡淡的牡丹香,“你是月白!”小鸾记得他的味道。
“嘘!”月白拉着她,轻手轻脚趁着月黑天高回到廊上。“那边不好讲话的。”
“嗯?”小鸾不明白他大晚上跑去那边做什么。
“婉静住在那里,你有没有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月白提点她。
“奇怪?”婉静确是有点面熟,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点。“不会吧,我觉得她胆子很小的。”元宵节的晚上,香玉屋里的婉静像是受到了很大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