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看着他脸上那丝毫不轻松的表情,久久不语。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我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我怎么都想不通,我不知道我自己爱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他说着,顿了下,看着苏凡,“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连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搞不清楚的人,还妄想,妄想去做的别的事。”
“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感情世界了如指掌,因为,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苏凡道。
曾泉笑了下,道:“你的理解,还是霍漱清教给你的?”
“用不着他教我,怎么你说的好像我什么都要他教我才懂?难道我是白痴?”苏凡不满道。
曾泉笑着摇头,端着茶碗喝了口,胳膊却被苏凡推了下,茶水洒了出来,湿了他的手腕,流到了他的膝盖上。
“哎,你干嘛?动武啊?”曾泉叫道。
苏凡抽出纸巾给他擦着,笑道:“让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什么都没说啊!”曾泉叫道。
“你没说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苏凡道。
曾泉笑了,道:“你啊,真是,唉,被宠坏了。”
苏凡看着他,想起了霍漱清,渐渐笑了。
是啊,她是被他宠坏了啊!
“他啊,把你宠的简直,上天入地了,什么都有着你的性子,不管你干什么,他都没意见,唉!没见过他这样的。”曾泉喝着茶,道。
苏凡不语。
“做男人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很不容易了。”曾泉道。
“你干嘛老替他讲话?”苏凡看着他,道。
曾泉笑笑,没说话。
是啊,他干嘛老替霍漱清讲话?
从当初她还在云城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是啊,为什么呢?
他看着她,不禁伸手捏着她的脸颊,道:“笨蛋,还不是为了你?”
“只听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没听过大舅哥也是这样。”苏凡道。
曾泉笑了,道:“同样的道理,你不懂?”
苏凡不语,头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坐着。
曾泉看了她一眼,没有动,转过头看向前方。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久久的。
“我想他了。”苏凡开口道。
就算不说“他”是谁,曾泉也猜得出来。
从当初在云城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他就知道她的心里只有霍漱清,她只爱霍漱清,不管他是有妇之夫还是单身,她只爱霍漱清。而现在,现在,即便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一样啊!
曾泉想着,不禁苦笑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别肉麻了。”
“怎么就肉麻了?”苏凡道。
“你们都两个孩子了还这样,让别人活不活了?”曾泉道。
苏凡想起他要离婚的事,望着他,曾泉看着她,笑了下,道:“别觉得你哥可怜,我现在可是香饽饽。”
“不管选择谁,找一个真心为你好、你也甘愿对她好的人,好吗?”苏凡道。
曾泉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点头。
“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曾泉道。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就跟我说,即便我帮不了你,做你的听众也可以。”苏凡认真地说。
“你啊,算了吧,一天到晚除了让我眼红,还是算了。”说着,曾泉笑了下,喝完了茶碗里的茶水,站起身。
“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曾泉道。
苏凡送他到了门口,曾泉看着她,依旧是他初识的模样,他不禁笑了,轻轻拥住了她。
“一定要幸福!”她轻声说。
“嗯,你也是!”曾泉说完,松开了她。
看着他乘车远去,苏凡的思绪,飘到了远方。
逸飞——
曾泉不语。
“我也奇怪,我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我不该,不该想自己是不是爱他这种事,对不起霍漱清,是不是?”苏凡道。
曾泉不说话,只是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可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就像你之前和我说的,逸飞在我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他在我身边帮了我。是他帮我找到了自信,是他让念卿在一开始出生的时候就有了父爱的关心。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是今天的我,我——”她说着,看着曾泉给她递过来茶碗,她接过来。
“有时候,和霍漱清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回想过曾经,想过当初在榕城的日子,那个时候为了展销会赶婚纱,一个人在工厂里猜缝纫机,逸飞给我送饭,在我旁边陪着我。好像有他在身边,我也不会害怕,不会觉得自己做不来什么,就会努力去做,什么都不去想。可是,这样的感觉,在和霍漱清一起的时候——”她说着,顿了下来。
“和霍漱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吗?”他问。
苏凡点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和霍漱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差劲,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办法应付他的生活,没有办法做好他的妻子,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
“因为这样才想离婚,是吗?”曾泉问。
“嗯。我,我配不上他,我怎么能做他的妻子呢?难道让他不停地忍让,让他宠着我,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他都无限制的包容我,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吗?”她说着,看着曾泉。
“在他的身边找不到自信,可是,和逸飞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会有自信,是吗?”曾泉道。
苏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是啊!是这样啊!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配不上他的爱,配不上他对我那么好,我觉得自己太差劲,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江采囡的事情出来后,我就,就——”
“所以,你就会觉得和逸飞在一起更开心,是吗?所以就会去找他,是吗?”曾泉问。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苏凡道。
“所以,你就分不清和逸飞在一起是一种习惯,还是因为你也爱逸飞,是不是?”曾泉道。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苏凡没有回答他,却说。
“结果呢?”曾泉问。
“可能,习惯更多一点吧!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我的惰性吧,总是想要身边有个人在,让自己可以有勇气度过艰难,不管那个人做什么,好像有个人就是,就是会,踏实一些,就会,不害怕!”苏凡道。
曾泉不语。
“感觉很对不起逸飞,真的,很对不起他!”苏凡叹道。
曾泉看着她。
“没有一点爱吗?还是有的吧?”曾泉道。
苏凡苦笑了,道:“这样不是会让大家都很尴尬吗?”
是啊,真是太尴尬了,尴尬,也难堪。
苏凡心想。
曾泉不语,静静端着茶碗坐着。
“你是怎么了?难道有一个,呃,一样的?”苏凡问。
曾泉看着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好像问太多了。”苏凡赶紧笑着掩饰道。
曾泉摇头,端着茶杯望着前方,良久,才说:“是颖之。”
苏凡惊呆了,盯着他。
“她,呃,她昨晚和我说,说她喜欢我,从小到大都是,她——”曾泉说不下去了,苏凡呆呆地盯着他。
他苦笑了下,道:“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也觉得,我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年,我以为她只是把我当做兄弟,我——”
“男女之间,没有单纯的友谊,是不是?”苏凡道。
“是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曾泉叹道。
“你,和她说什么了吗?”苏凡问。
曾泉摇头,道:“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和我说,她把自己变成一个男孩子的样子,就是想要和多一点机会相处,她——”他说着,顿了下,“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一个人为了爱另一个人,可以做出那么大的改变,付出那么多。她和我说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在说我,我甚至感觉她说的是,是别人,而我只是一个听众。”
苏凡也沉默了。
曾泉看着她,看着她那样沉默不语的样子。
为了爱一个人而改变了自己的样子,只想和那个人多一点机会相处?
颖之是这样,难道他不是吗?
明知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可是,在那么多年里,他始终,始终——他不是也改编了很多吗?为了,为了可以多一点机会和她相处而不让她难堪?
颖之——
看着苏凡,曾泉也渐渐明白了孙颖之。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苏凡问。
“我,呃,和她好好谈谈——”曾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