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极力控制了情绪,她勉强扯了扯唇角,有些羞愧道:“将军误会了,我不过是一时感慨,思及沈妍生平而突然心生悲怆罢了,让将军见笑了……”
明知这不过是托词,他在一默之后还是强迫自己信了,缓缓收回了手,微然一笑道:“我还以为苏姑娘是因为偶遇故人后展露了真性情。”
有些惊诧地,苏蔷脱口问道:“将军怎知我偶遇了故人?”
但话刚说出口,她便明白了。
虽然没有向他们介绍方才在公堂上救了她的人是谁,但当时他毕竟叫了自己一声“小蔷”,纵然那时有些混乱,他的声音也不算高,但既然自己是根据那一声呼唤认出了他,那旁人自然也有听见的。
看她也明白过来,云宣也不再解释,只淡然问道:“听得出当时他很替你担忧,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是我的同乡,叫欧阳慕,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似是牵扯到了许多回忆,她的眸底显然又多了几分伤怀,迟疑道,“我们从小便认识,那时我阿爹还活着,是许城县衙的仵作,而他父亲……他父亲是许城县令。”
犹记小时候,那一群玩伴中,只有他会亲切地叫自己“小蔷”。那时在他们眼中,他不是欧阳县令家的大公子,而是可以一起爬树下河的至交。自从阿爹含冤入狱后,她与他之间便隔了千万道跨不过去的沟壑,总是下意识地躲避着彼此,唯一的正面接触,是在阿爹下葬那日她将瞒着自己父亲来吊唁的他揍了一顿。
那时他一言不发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委屈,直到她精疲力竭时才默默地负伤离开。之后便是阿娘病重离世,她被寄养在姨母家,从此再也没有与他见过面。
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起的人,竟然会在这里相见,她自然感慨万千。但最让她震惊的,是她发觉自己竟然不恨他,甚至在惊诧之后还有点滴惊喜在心头泛起。
与故人在异乡久别重逢自然是人生喜事,只是,他不是旁人,而是欧阳默的儿子。即便那时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但他毕竟是仇人之子,她不该心生欢喜的,更不该被他出手相救。
也许正因如此,沉寂了多年的往事才蓦地苏醒,她才在突然间无法坚守心中横亘在痛哭与坚忍之间的那道墙,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任由悲怆油然而生。
对一个身负家仇的人来说,她讨厌这样的自己,矛盾而多情。
有些惊讶于她情绪的蓦然低落,云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追问,只不作声色地悄然转移了话题:“嗯,后天是我义父生辰,睿王殿下已准许我们在那之后再回宫,在此之前你可以邀他到家里小坐叙旧。估计现在大牢那边已经打理好了,我要去接沈熙出狱,你确定这个要交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