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个说话的人也是好事,”想了想,苏蔷道,“以后不要提许诺的身世了,免得她听到了又要伤心。”
雨越下越大,到了暮晚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正如石袖所料,厉姑姑传下话来,让各院把院门打开,派人巡查,不必值夜。
她们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关门睡觉,却听消息传来,今晚排了许诺巡夜。
若在往日,许诺定会不惜大闹浣衣局来弄清这安排是如何下达的,但许是因为她心情低沉,竟一言不发地将巡夜的安排领了下来。
苏蔷本想先替她一次,却被她冷言冷语地给回绝了,也不好多说,便不再管她。
关门前,她看见石袖过来还伞,怀里似乎抱着一壶酒,直接朝在院中凉亭中坐着的许诺而去。
借酒消愁,又能以酒祝寿,看来石袖是已经知道许诺的心事了。
她放了心,将门关上,和织宁阿岭一起熄灯睡觉。
雨下得很大,打落在青砖灰瓦上,掩住了这天地间最嘈杂的动静。
雨夜很喧嚣,也很平静,最适合安然入眠。
凉亭下,纱灯下的光昏暗,石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许诺,抱歉道:“没什么好为你祝寿的,将就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接过酒壶,许诺迟疑道:“可我今晚要巡夜。”
“放心吧,巡夜时没有人会一直巡个不停,每隔半个时辰查探一圈就行了。”将用帕子包好的两个杯子拿出来,顺手递给许诺一个,石袖安慰她道,“更何况还有我呢。”
“可你住在南九院,离这里太远,若是被厉姑姑发现了也不好回去呀。”许诺叹了一声,道,“虽然我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连累你被罚。而且,我酒量不好,若是醉了可就麻烦了。”
“好了,你都说我是你在浣衣局最好的朋友,你心情不好我自然要陪着。”石袖笑了笑,又从许诺手中拿来酒壶给她们各自斟了一杯,“若不是今晚大雨,我就是有心陪你也不可能。既然老天爷都成全了咱们,你还犹豫什么。更何况这并非烈酒,就算你酒量再不好也不会醉的。”
见她先干为敬,许诺心里一暖,也不再推脱,亦仰头便是一杯。
清酒入喉,心头酸涩,许是深藏的愁绪太久不经滋润,不堪回首的往事竟历历在目,清晰而真实。
鼻尖一酸,许诺从她手中拿来酒壶,又倒一杯,和着眼泪咽进喉中。
见她喝得急,石袖忙想拦她,却被她先抬手阻止。
“我心里好苦,可无论再苦,我都只允许今天想起念起。”抽噎着,许诺的语气中听不见丝毫平日里的张扬刻薄,轻柔得像是个受了伤的小猫,“你知不知道,每想起一点,他们插在我心口上的刀便深上一寸,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后悔,后悔将我抛弃……”
石袖看着心揪,坐近了些,不再多说,只是一杯一杯地同她喝酒。
这深宫之中,与那道宫墙之外都是一样的,有谁的命运不坎坷,有谁的心中不藏着伤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将头枕在她的肩上,许诺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