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倒出乎林如海意料。他原当大内兄贾赦乃是膏粱轻薄之徒,不堪大用,却不料他竟是有肝胆有正气之人。倒是嫡妻频频夸赞的二房个个冷血薄情,置弱女于不顾。
既然紫鹃一家的卖身契已经在黛玉手上,林如海便没了顾虑,放下此事不提。
知道林如海办完公事便马不停蹄赶来,黛玉心下十分不忍,忙吩咐下人另置一桌饭菜伺候林如海吃下,见林如海面露疲色,鬓边已有斑白银丝,且咳嗽尚未痊愈,越发自责。
“好孩子,听说你快到了,为父天天都觉得日子有盼头,这几日精神好了不少,风寒也差不多痊愈了,只偶尔咳几声,并无大碍。”
黛玉擦擦眼角,道:“虽如此说,爹爹累了一天,晚上又赶来看我,万一累病了,让女儿如何安心?不是女儿多嘴,爹爹以后竟是好好保养身体为是,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为了女儿而不顾自己的身子,乘着黑夜寒风就骑马出城。”
虽然被女儿数落了,林如海却觉得满心愉悦。
“玉儿说的是,为父以后一定好好保养身子。我还得活的长长久久,给我们玉儿撑腰呢。”
黛玉被他一句话说的破涕为笑,过了一会才问:“爹爹怎么找的这处别院,倒是十分雅致,比咱们在扬州的家也不差什么。我在京城呆了三年,也见了京城几处不错的园子,虽然个个华丽轩俊雕梁画栋,却都不如江南的园子有意境有韵味,像在诗中画中一般。”
“哦?玉儿还记得咱们在扬州的府邸?”
“怎么不记得?”黛玉仰起头,眉眼中满是欢快,“我记得咱们家里也有一个极精致的园子,小桥、流水、假山、楼阁尽有,种着翠竹、兰花、木槿、茶花、梅、菊等花草,还有一个极大的锦鲤池,娘亲不许我一个人去锦鲤池边玩,小时候我最喜欢缠着爹爹带我去喂金鱼。对了,咱们家也养了几只仙鹤,红顶白羽,煞是惹人喜爱。正院的廊下挂了一溜鹦鹉架子,爹爹最喜欢其中的一只绿毛鹦哥,常常念诗文给他听,哪只鹦哥倒聪明,竟然能记得大半。”
说到最后,挑眉看着林如海:“爹爹,我说的可对也不对?”
小孩子记性差,黛玉走的时候才六岁多,又在京城繁华之地过几年,林如海还道她早将家中的布局摆设忘了大半,谁曾想她竟是记得清清楚楚,喜道:“玉儿说的果然丝毫不差。”
黛玉摸摸不安分在她膝上打滚的小猫,笑着仰起头,“爹爹,你还没说这别院……”
不等她说完,林如海笑道:“这原是我一个旧友的园子,他举家在京城为官,这好好的一个园子未免荒废了。两年前,旧友来信,说在京城安定下了,以后恐怕不会再回此地,托我将这处别院卖了。我见此别院极为雅致,若卖与一些土豪乡绅,未免糟蹋了,便索性多出一分的价钱,自己买下。此处距咱们一处田庄不过二三里路,倒也方便。”
黛玉恍然:“原来竟是咱们自家的别院。”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黛玉便催林如海尽快下去休息,明早还得赶路进城,她怕林如海的身子吃不消。
林如海好不容易见到女儿,倒是不忍那么快别离,转念一想,女儿已经回来了,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的是,倒也不在乎这一时。想到此刻也不由暗下决心,以后定要好好保养身体,起码要给女儿找一个不错的人家,寻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夫君,看着她成婚生子方能安心离去。
否则,留下黛玉弱女子一个,无依无靠,便是做鬼他也安心不下啊!
想着,便起身离去,临走嘱咐黛玉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