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歪了几歪,马国荣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了:“领导,我,我……”
张文定被他连着几声“领导”叫得相当不爽,更不想看到他继续站在自己面前,便不再晾着他了,直接道:“还有什么事吗?”
马国荣知道,张市长这是要赶自己走了。
他赶紧收拢心神,说起了正事:“有,有。是这样的,领导,随江市计生委明天下来检查工作……请领导指示……”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可张文定却听得心里一沉。
随江计生委明天下来检查工作,但他这个分管计生工作的副市长却不知道消息,这事儿很诡异啊。总不会他们下来检查工作,却没有一个委领导带队吧?
张文定阴着脸想了想,没有细问,更加懒得指示,只是淡淡地说:“没别的事了吧?”
马国荣当然还有别的事,可张文定这个话问出口,他也没办法再说了,只能点点头,告辞而去。从头至尾,他这次到张文定这儿来汇报工作,都没有坐下,一直站着的。
等到马国荣走后,张文定的心情就更郁闷了,一整天都没调整过来。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反正事情闹得这么大了,自有姚雷和姜慈去头疼,而且省里和随江也不会让安青的计生工作被媒体批得一无是处,到头来大不了把马国荣这个计生委主任给调整了,还不至于会让他张文定挨什么处分。只不过,这面子丢得确实相当大了,一段时间之内,估计是无法抬起头的。
他现在就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架势,旁人又能奈他何?
跟那些发生了重大事故的地方相比,安青这点事儿,算个鸟啊!要不是网上和媒体讨论得热闹,他甚至都不用烦恼的。
他现在只恨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家伙,若不是被人摆了这么一道,风流潇洒的张副市长,哪里会搞得这么狼狈?
当然了,他也知道,现在不仅仅只是他在恨,就连姚雷和姜慈肯定也对那家伙恨之入骨了--窝里斗没关系,但家丑不可外扬啊,现在在网上丢的可是姚雷和姜慈的脸呢。
有了这么一个因素在,上面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肯定不会只让他一个人担责任。
……
第二天,张文定干脆就下乡去了。
他不想和随江计生委的人见面,也没兴趣打听随江市计生委是由谁带队下来的。当然了,他下乡,倒不是就怕了随江市计生委,只是在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尽量躲吧。
在蓉姨到来的前两天,随江市委副书记木槿花被省委任命为随江市委书记,终于当了一把手了;圆山市委副书记姚长征被任命为随江市委副书记,随江市人大常委会任命其为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代市长;省委还任命了随江市委秘书长杨宇任随江市委副书记,秘书长职务由杨宇继续兼任。
{}无弹窗姜慈一肚子火,因为他在市委书记姚雷那儿受了气,回来后,便把张文定叫过去训了一通。
事情搞得这么大,都怪张文定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控制好,让他这个大市长这么被动。
张文定被训得没有丝毫脾气,连生气都没心思了,回到办公室情绪低落地坐着。
以往他遇到挫折,总是会满腔激情地迎难而上,将压力化为动力。可是这一次,他竟然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虽然不会向压力低头,可总是觉得很疲惫。
这疲惫的感觉深入骨髓,让人有种不想再在这浑水中继续混下去的隐退念头。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了足足几分钟,张文定才猛地摇了摇头,从这种低落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又深得木书记器重,未来的前程是相当可观的,怎么就生出这种归老了的想法来了?
这状况实在是不科学啊。
他不知道,这种心态其实是有来由的。
一方面,他自幼在道观长大,从小就受到道家清净无为思想的熏陶,纵然是为了工作而拼搏,但从来就没有像别人那般不要命的拼,只是尽力去做事,心态还是比较平和的;另一方面,他以前遇到挫折了拼得有精神,是因为那都是在干实事,而且干出了不少耀眼的成绩,总是有动力,自从到安青之后,他在工作上还真没太多出彩的地方,跟以前的工作相比,颇有点黯然失色的味道,让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产生了怀疑。
今天这个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或者说是那些清净无为的思想和自我怀疑的情绪综合到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契机。
所以,他才突然生出了归隐的想法了。
他有这个想法,并不是说他就真的会这么做。
官场中人,许多都不止一次萌生过这种心思,但极少有真正能够舍得下手中权力的。想的和做的,终究还是有区别。其实,这就跟许多在企业工作的职员干得不舒心了想休息一段间或者跳到一个环境更好的公司里去差不多。
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还在琢磨自己为什么会生出归隐这种无趣念头的张文定,来电话的人是白珊珊,话说得很简洁:“安青这两天很热闹呀。”
张文定跟她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问:“领导是什么意思?”
白珊珊沉吟了一下,道:“不清楚。”
张文定就沉默了几秒,眉头皱了起来,然后道:“回去了一起吃饭。”
安青现在的情况,随江市里肯定也会受到一些骚扰,而事件的起因又跟他张文定有些关系,可木书记的态度,白珊珊居然说不清楚,不清楚的同时,偏偏又打了这么个电话过来,这里面的味道,要好好琢磨啊。
现在安青来了几个媒体的记者,不过张文定不可能再去接受采访,他觉得,可能就是自己接受了《最新报》的采访,让木书记也有点不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