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安怡在乡下寄读的时候认识的小丫头,又给她写信了。”沈姑姑有点不高兴,“大白天的,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前段时间爸妈还叮嘱,叫你不要去吃人家的饭,你是不是又当耳旁风了?”
沈强没理会妹妹的质问,努力回忆了半天才对宁光有点印象,不以为然说:“那丫头又想做什么?要钱要东西?你随便打发掉不就是了,干嘛还要专门找我?也不想想我现在忙的跟什么似的,安怡左右在省城是你们照顾,你们做主就好。”
沈姑姑皱眉:“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之前那丫头没跟安怡联系,我以为死了心了。谁知道这会儿又来……你也不想想她现在都多大了?现在乡下的孩子,念完九年义务教育就跑出来打工的不知道多少!信我可以跟收发室打招呼拦住,但人呢?到时候她买张车票直接跑过来找安怡怎么办!”
她冷笑,“我可不希望安怡为了这么个东西记恨我!”
沈姑姑比沈强小了好几岁,差点就因为计划生育没能出生,工作这两年虽然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还没结婚,当然也没自己的孩子,对侄女沈安怡还是十分看重的。
所以很担心沈安怡知道真相后,会跟自己生出芥蒂来。
“她又进不了你单位。”沈强倒是没觉得这事情多严重,说道,“你跟门卫打个招呼,敢找上门就说没有你们这两个人不就是了?”
“你当人家傻的?”沈姑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万一她进不去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呢?你该知道安怡隔三差五都会一起来喊我去爸妈那边吃饭的,节假日什么也会过来陪我一起加班……那丫头要是真在门口守着,碰见她的机会不要太多!可我要是忽然不让安怡到我单位,安怡能不起疑心?”
沈强有点头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办?”
沈姑姑说:“什么叫做我想怎么办?是我问你要怎么办!你女儿的事情,我这个做姑姑都在操心,你这个当爸的难道还想撒手不管?信不信我告爸妈跟前去!”
兄妹俩在电话里吵了半天,最终沈强说:“实在不行你把责任都朝我头上推就是,我是安怡的亲爸,我不相信她还能为了个外人记恨我?”
沈姑姑说:“你这两年一直在县里,都没来过省城,安怡会信这话才怪!”
但还是决定,如果宁光找过来的话,就这么做。
于是宁光等啊等,等啊等,一等就是小半个学期,赵建国、戴振国这些人都进了化工厂上班了,仍旧不见沈安怡的回信。
她有天在街上碰见戴振国,就跟他说:“我自己写信投了邮筒,可几个月里安怡也没回信给我……看来赵建国没骗我。”
戴振国闻言很是惊讶,说:“你自己寄过去也没回信?按说不应该啊!就算不提那美头早先就不像是翻脸不认人的人,前不久不是还在写给赵建国的信里提到你?既然这样,可见根本没有忘记你,怎么可能不给你回信?”
宁光想想也是,可怎么都料不到沈姑姑的做派,迟疑了会儿:“也许她忙吧。”
问题是再忙,有空给赵建国写信,为什么不能给她个只字片语呢?
“等回头你初中毕业了,会去做什么?”戴振国见她情绪低落,主动转移话题,“也去化工厂上班吗?还是出去打工?”
“咱们爷俩一个班,回头农忙的时候,交替请假,把田里拾掇下。”赵学明从村里小店打了二两白酒,就着一碟子盐水煮花生,喜滋滋的说,“虽然不精心伺候着,估计出产不会很多,但供咱们吃喝应该是够了。到时候厂里的工资净可以攒起来……你也有这岁数,攒个一两年,阿伯就去础山那边弄些材料,再问问砖厂什么,砌个新房,给你说亲!”
赵建国这年纪说到说亲本来应该还有几分羞涩的,但这会儿就父子俩在,他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甚至还松口气。
毕竟自从他姆嫚去世后,赵学明一天比一天不像样子。
要不是之前在何小花的撺掇下,骗了沈安怡一笔钱,那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眼看自己快到说亲的时候,别的同龄人,都有家里帮忙操心,省吃俭用的攒钱,就他什么都没有,日后不定还要受赵学明的拖累,赵建国心里就是窝着一把火。
总算化工厂招工,村支书赵训勤看在同族的份上,借助赵霞的影响,设法把他们父子都塞进去占了俩名额,又狠狠训斥了赵学明一番,要他想想好日后可是要靠赵建国养老的,这会儿儿子的人生大事上不出钱出力,以后凭什么指望儿子儿媳妇对他好?
总算让赵学明清醒过来,答应洗心革面,好好工作,为儿子奋斗!
“新房得盖大一点,回头阿伯你也好跟我们一起住。”赵建国生怕赵学明只是一时冲动,别过两天又跑去抽烟喝酒打牌,甜言蜜语的哄,“咱们现在这个房子时间长了,都有点漏水了,将来我要是跟老婆孩子住新房子,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住这里。”
赵学明听了果然高兴,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岁,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现在就去上班:“你阿伯我身体好着呢,住老房子也没什么。而且听说现在的美头都不爱跟老人一块儿住,日后要跟你们在一起,你媳妇不高兴,可怎么办?”
赵建国说:“她敢!这家里轮得到一个女人做主么?”
“就应该这样!”赵学明对儿子的表态非常满意,半是酒醉半是带着恨意说,“女人家都是犯贱,你不管死了她,她就会在外面乱搞!咱们家本来多好啊?都是因为你姆嫚……”
“阿伯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是你亲生儿子,还能不对你好?”赵建国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就花生米下酒太没意思,我去小店再买点什么……阿伯你要什么?”
他拿着钱出了门之后在夜色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小店。
在这个过程里他又是怨恨又是委屈,既恨姆嫚何小花不守妇道,自己死掉不说,也害自己这几年都过的郁郁寡欢战战兢兢;又恨赵学明不争气,管不住老婆也连累了自己这个儿子。
总而言之,摊上这样的父母,他真是倒尽了霉!
但从小店拿着熟菜回去之后,赵建国脸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赵学明看到熟菜兴致大涨,喝的就更多了,很是畅想了一番未来的儿媳妇。他的要求是独生女,这样没有兄弟分家产,而且农村的观念就是女儿不养老,怎么算怎么占便宜。
至于法律?赵学明根本不在乎,在他看来法律管的那都是城里人,他们乡下世世代代这么过的,也没见谁来多嘴多舌。像褚老婆子,那还是前任村支书的亲姆嫚呢,当年溺死三个亲生美头的事情,真当上上下下没人知道啊?
普遍就是这个样子,也没见国家抓她去坐牢不是?
“美头最好长的也标致些,这样我孙子模样好。”赵学明大着舌头叮嘱儿子,“最好是镇上的美头,家底丰厚,而且没兄弟,你丈人丈母娘除了补贴你们,还能对谁好?咱们平时接触不到那种美头,你在学校的时候可要好好物色,真有适合的,现在别心疼钱,等哄到手了,不怕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