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大笑道:“事到如今,方大人还是心有不甘。皇上圣旨都下了,王爷只是误杀了康子震,此事已经有了定论,大人还这么说话,也太不识时务了。不过那是你方大人的事,跟我无干。我只问方大人一句话,你平生追求报效朝廷,以富国强兵为己任,说什么‘为百姓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然则你是怎么做的?你便是以个人揣度,枉顾律法,随意羁押朝廷官员,并逼迫他们按照你的意思招供么?这跟枉法酷吏有何区别?你便是这般报效朝廷的么?便是以破坏律法为代价?既然你能这么做,别人对新法有些微辞,你又为何视之为敌?岂非是自相矛盾么?”
方敦孺喝道:“老夫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老夫有自己的行事规矩。为了我大周能富强,老夫可不会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想太多。老夫行事只求心安,哪怕被一些伶牙俐齿之辈辱骂诋毁又当如何?天下人自明白老夫昭昭之心,皇上明白我一片赤诚忠心便成。至于你,老夫对你早已失望透顶,我并不稀罕你怎么想。”
“大人对我失望透顶,我何尝对大人也不是如此。大人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大人去听了天下人的心声了么?你去倾听他们对你们所做作为的不满了么?我相信大人是一片赤胆忠心。但赤胆忠心便可以为所欲为,便可以为达目的不罢休了么?大人,我劝您一句,莫丢了本心,莫失了读书人的本色,莫要让自己走向极端。您原本是谦和包容的大儒,可如今,却已经成了放肆任性为达到目的不顾一切之人了。我很痛心,我实在是不愿看到您变得如此偏激,如此的陌生。”林觉沉声道。
“住口,我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老夫是怎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评判。说起痛心,该痛心的是老夫才是。老夫瞎了眼,曾经收你入门墙,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将来成为大周栋梁,为朝廷分忧,为百姓立命。可是你却教老夫失望了。那些话倒也不用说了,你我现在早已没有任何的瓜葛,你用不着拿那些话来假惺惺的说辞,老夫也对你再无丝毫期待。老夫只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什么其他人,但挡我变法强国之路,那都是徒劳。蚍蜉撼大树,螳臂当大车,终将不自量力化为齑粉。你如此下去,终有一日还是会落在老夫手里。老夫将毫不容情的惩办你。”方敦孺怒喝道。
林觉缓缓摇头,脸上神色痛苦不已。你终究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若说方敦孺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清醒的认识,对新法带来的弊端没有知觉的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惜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已经无法回头或者根本不愿回头了。他是必然要一条道走到黑,哪怕前面是悬崖是深渊,他也不去想了。
林觉长叹一声,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其实跟方敦孺早已没有扯这些的必要。
“夫君,咱们走吧,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只可惜了浣秋妹妹,她若知道今日之事,恐怕要痛苦不已。”小郡主轻声说道。
林觉心中一痛,眼中浮现出师妹那张清丽的面庞来。是啊,浣秋夹在自己和方先生之间,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还有方师母,她们才是真正受煎熬的人。这么下去,自己或许连见方浣秋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大人算了吧,此事到此为止好么?免得闹得不可收拾。他羁押你确实不对,但是你家夫人带人来闯衙门,还伤了人,这岂非更是恶劣?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如何?”钱德禄忍不住上前再道。
林觉缓缓点头道:“钱公公,赵大帅,既然如此,我便不予追究,我也无意追究。这两件事便算扯平了吧。但是我举报另外一件事。”
钱德禄皱眉道:“又怎么了?还有完没完了?”
林觉从怀中掏出熊三山等人的口供来攥在手里,低着头犹豫了片刻,转头看着方敦孺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