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那人是怎么了?”方浣秋皱眉问道。
井栏旁边正在洗菜的妇人皱眉道:“怕是个过路人,或者是个流浪汉。莫不是渴了,想来讨点水喝?浣秋你打桶水上来让他喝便是。”
“好,真是可怜,怎地跑到这围墙里边来了。这天气,可不要热坏了么?”方浣秋应了,重新摇动辘轳。
“哎,可不是么?怕是没地方睡觉,跑到草窝里睡了一晚上的流浪汉。今年年景越发的不好,不少乡下人跑到京城来讨生活,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内城也不让逗留,他们便跑到咱们这些地方来了。所以,菜畦里丢了东西也不奇怪,怕是都是这些人偷了些去吃了。就当做好事吧,也不用计较。”妇人啰里啰嗦的说着话,手上不停的干着活。
方浣秋秀眉微蹙,一边吃力的摇着辘轳,一边朝正走来的那个斗笠人看去。一只小木桶盛满清澈的井水露出井口,方浣秋伸手去提木桶,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那越走越近的斗笠人。忽然间,她的身子僵住了,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她发现走来的这个人的身形很是熟悉,虽然看不清斗笠下的那张脸,但这个人走路的身姿却非常的熟悉,让她惊愕不已。
“浣秋!浣秋!是你么?”林觉终于能叫出声来,虽然干涩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还是有些怪异,但这一声呼喊清晰无比。
方浣秋身子猛的一怔,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瞪着走来的那人。突然间她手一松,掩面飞奔而逃。满满的木桶猛地坠入井中,发出砰然之声。绳索带动辘轳疯狂倒转,哐当当似乎要散了架一般。
“浣秋!是我啊。浣秋,你莫要走。”林觉大声喊叫着奔跑而来。
井栏旁的妇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发愣,林觉从她身边飞奔而过时,妇人愣愣的问道:“你是谁啊?怎地认识浣秋?”
林觉那里有功夫搭理她,双目紧紧盯着前面那个青色的窈窕的背影,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绕过几道菜畦和绿色的藩篱,消失在土墙之侧。林觉狂奔而去,但见豆角藤蔓的绿篱之后,一座普通简陋的小院坐落在矮墙旁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房舍。林觉飞奔而去,扶着小院的院门门框喘息稍定,伸手推门进去。
小院不大,但整洁干净。院子里一个石碾子旁,一名妇人正惊愕的朝着林觉看来。
林觉一眼便认出了她,当即颤声叫道:“师母。”
方师母脸上惊愕的表情慢慢的消退,进而变得阴沉起来,她看到了摘下斗笠后冲进来的林觉的脸。
“林觉?”
“是我啊,师母。是我。师母一向可好?”林觉迎了上去便要行礼。
“可不敢当,奴家可受不起林状元的礼,对了,还是郡马爷呢。敢问郡马爷闯入我这农家小院是何意?就算你现在有人撑腰,权大势大,也不能随意闯入百姓家里吧。”方师母冷声道。
“师母……我……浣秋她……”林觉结结巴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你走吧,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你何必又来害我家浣秋?念在我们家之前待你不薄的份上,你莫要再来叨扰了,给我家浣秋一条活路,给我们一些清静。”方师母长声叹息道。
林觉的心如刀绞一般,方师母的态度让他着实难受。但他并不怪师母这些刺耳之言。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伤害,她怎能不站出来保护。林觉相信方师母的心里也必是不好过的,毕竟以前的日子里,方师母待自己真的很好,像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一般,那根本不是虚情假意。或许正因为爱之深,才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师母,你让我见一见浣秋,我必须要见一见她。哪怕是被你们痛骂一顿,我也要见她。这件事阴差阳错,我也无话可说。浣秋当初为了不拖累我而做出的决定我也能理解。可是,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一见浣秋,我必须向她解释明白,我也要弄明白一些事情。否则我绝不会离开。”林觉轻声道。
“怎么?还赖上了我们不成?你可莫忘了,我们家里也是有个御史中丞的,未必便怕了你那个王爷的岳丈。你这忘恩负义之人,还见我浣秋作甚?速速离开,否则我便报官了。”方师母冷笑道。
林觉吁了口气道:“师母何必说这种话,师母当知林觉是怎样的人,倘林觉有忘恩负义之心,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师母,我求您了,让我见见浣秋吧,我……我只见一见她,跟她说几句话,看到她无恙,我便放心了,便可以走了。”
(二合一)林觉揉着眼睛,打着阿欠道:“怎么了啊?我正做好梦呢。”
小郡主笑道:“回头再睡便是,我命人回王府取了水床来,中午摆在亭子里让你好好睡一觉。但现在你怕是要起来了,外宅有人来访呢。”
林觉皱眉道:“谁啊,一大早的来访。不能推了么?”
“是马大人,说有要事要找你说。你不见么?那我便命人去回了他。”郭采薇伸手替林觉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柔声道。
“马斌?”林觉一骨碌坐了起来,连声道:“那要见,那必须要见。我这便起来。绿舞呢,昨晚替我熨的衣裳还在她那里呢。”
“绿舞妹子早送过来啦。她一大早便去枣园了。我让她送了几套衣服和一些点心去给谢姑娘。怕谢姑娘去剧院了,所以她一早便去了。”郭采薇笑道。
林觉哦哦着,手忙脚乱的穿衣服。郭采薇忙上手帮忙,替他扣好了永远也自己扣不好的腋下的布扣子,出去吩咐人打水伺候林觉洗漱。林觉飞速的洗漱完毕,梳好了发髻,快步前往前厅中见客。
马斌正坐在前厅中喝茶。林觉踏步进去拱手笑道:“马大人,呵呵呵,稀客稀客。适才还睡着呢,所以来迟了,让马大人久等了。”
马斌放下茶盅哈哈笑着起身还礼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打搅了林兄弟的好梦了。可是我不得不来啊。那事儿有消息了,我得第一时间赶来跟林兄弟禀报才是。”
林觉一喜,低声道:“查到了?”
“嗯,昨晚才查到了。你那老师可够厉害,这都多少日子了,居然一趟家也不回。我的兄弟们盯了他这么多天一直没结果。不过昨天晚上有人去给方中丞送东西,我手下兄弟跟着那人,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嘿,居然请外人帮忙送东西给方中丞,这是多么想要躲着林兄弟呢。”马斌三言两语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还不忘吐槽一句。
林觉喜道:“太好了,太好了。辛苦马大人了。她们的落脚之处在哪里?”
“哦,在城北厢封丘门外的新瓦子街,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手下兄弟知道。着他带着你去便是。”马斌笑道。
“好好好。那我现在便可动身。对了,辛苦马大人和你手下的弟兄了。这个……你稍等,我马上就来。”林觉匆匆而去,留下马斌站在厅中不明所以。
片刻后林觉便回来了,已经戴了个斗笠,穿了马靴,身上也换了短打扮,那是骑马的装束。见了马斌,林觉伸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道:“马大人,区区心意,请马大人收下。兄弟们辛苦了,给他们喝酒去。”
马斌连连摆手道:“这是作甚?我替你林兄弟做些事情到还要报酬么?林兄弟也忒看不起我马斌了。”
林觉笑道:“谁给你的啊,给你手下帮忙的兄弟的啊。皇上还不差饿兵呢,人家白帮忙啊。至于你马大人,改天我请你喝顿酒便得了,还想着要银子啊,一两也不给。哈哈哈。”
马斌呵呵笑道:“这样啊,那我便代兄弟们收下了,回头分给他们。这里代他们林大人道谢。”
林觉哈哈一笑道:“羞辱我不时么?什么林大人,我那官职都成全城笑柄了吧,你马大人也来笑我。”
马斌忙道:“不敢不敢,我可没那意思。哎,不过也真是的,你怎么只授了那个官儿?你可是堂堂状元郎呢。你老丈人也不帮你去运作运作,当真教人窝火。我昨日和沈统领喝酒,我两个还骂了半天,为你打抱不平。话说,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我在想,是不是上次你打了吕衙内那事儿,吕相故意整你的。”
林觉笑道:“多谢马大人挂心,没什么,我对官职没什么兴趣。那官职……也挺好。”
马斌咂嘴道:“林兄弟,你是个人才,朝廷不能这么对你。林兄弟,倘若没人肯帮忙,我马斌可以给你帮忙。我皇城司就缺你林兄弟这样的人。我那日还跟我家正使大人说了你,他说,倘若你想来皇城司,他可以替你安排。大不了你来了我将这个副使让给你,我当你手下兄弟便是。”
林觉忙摆手笑道:“可不敢,莫开玩笑。我怎能如此。这事儿不说了,我得先去找人。你着哪位兄弟给带个路便好。”
马斌点头道:“也罢,这些事回头再聊不迟。我得去衙门,也不能陪你去了,我命昨晚盯梢的兄弟陪你去。回头咱们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