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汴河两岸人流如织,繁华程度超出了林觉的想象,临河店铺鳞次栉比,汴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不计其数,河上过不里许便建有石拱大桥一座,两岸来往畅通无阻。
目力所及之处,撑船的、骑马的、赶车的、走路闲逛的、挑担的、扛包的、负重的、买卖东西的、横着膀子的官差、萎缩在墙根下的乞丐、打马而过一路呵斥的士卒、吆喝叫卖的小贩、打啰耍猴子玩把戏的江湖艺人,茶馆里口沫横飞的茶客们……整个一个市井全图。
耳朵里听闻之处,叫卖吆喝声,丝竹声,唱曲声,鸡鸣狗吠声,茶馆里开水的滋滋声,面馆中老汤的咕咚声,喊人的,骂人的,笑的,哭的……各种各样的声响宛如一股洪流一股脑儿扑向众人,宛如一曲嘈杂的交响乐一般。
鼻子里闻到的气味,香的是街旁的美点、臭的是经过身旁拉大粪的木车、除此之外,酸的、腥的、五香的、腥辣的什么味儿都有,……像是打翻了五味馆,油盐酱醋坛坛罐罐打翻了一般。
头顶上看去,街道旁的店铺竖起的布幔招展,彩旗飘飘,红灯笼,绿旗子,白幔子,黑牌匾,黄栏杆,满目彩色,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林觉看过《清明上河图》,在地球上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博物馆中看到了一个用现代的技术再现了的,能让清明上河图上的所有任务车马船只都动起来的动画图卷。当时林觉便觉得不可思议。还自信的认为那是经过艺术化的加工和夸张,并非写。但现在眼前的景象跟那图上相对比起来,林觉已才明白,那副画上的那个大宋朝的都城汴梁的场景跟身在的这个大周朝的都城汴梁的场景相比远远不如。那副画上画的还是清明时节的情景,而眼下既非节气又非节日,只是普通一日而已,眼前的街市的繁华热闹已经超过了那副画作。这要是到了节日里,那将是怎样的一副繁华鼎盛的场景。
主仆三人花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按理说三人都是从杭州城来的,也是个大地方来的人。杭州城的人口也逾百万之巨,似乎怎么也不至于被这里惊诧到如此地步。但他们还是像乡下人进城一般的惊愕不已。
都城便是都城,天子脚下的城市终归与众不同。那种人群的气质便有一种让人心慌的压迫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杭州城的繁华便如书香门第的深宅大院一般安静从容,而京城的繁华便如豪门大户一般阔绰霸道,相较而言,后者带给人更加直接的压迫之感。
梁七等人跟林觉同路行了半日,在经过叶县官兵关卡的时候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毕竟上次的事件早已过去了几个月,山外的盘查也松了不少。叶县的官兵因为上次遇袭之后对伏牛山中的山匪又忌惮了几分,故而取消了更多的关卡,只在靠近县城的要道设立了兵站关卡,众人夹杂在百姓之中倒也没什么危险。
进了叶县县城之后,依旧能看到在城中悬挂的画影图形缉拿山匪的画像。其中正有林觉的的画像。不过林觉倒也不惧,因为他早已摘了戴了几个月的面具,从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丑陋男人,变回了那个面白英俊的翩翩少年郎了。
中午时分,林觉和梁七在酒楼吃了一顿饭之后便分道扬镳了。梁七他们是出山采购稻米种子的,为的是今春落雁谷的春耕生产。这一次倒不必去往汝州城,在叶县县城便可解决此事。而林觉等人则要继续往西北方向赶路,前往京城方向。
午饭后,林觉在县城中雇了一辆大车,主仆三人乘车离开叶县县城往北而行。当晚,宿于汝州县城。次日清晨从汝州雇车再往西北,过颖水,当晚抵达新郑。在新郑问问行程,距离京城原来却只有一百多里路了。
这之后一路顺利,再经两日行程,路途上可见萧索的景象渐至繁华,连官道也宽阔豪气了许多。房舍百姓的样式和穿着,特别是人的精神状态都已经和经过的那些州县的百姓迥异。林觉知道,汴梁城就在眼前了。
大周庆丰五年三月初一午后时分,在温煦的明媚春光之中,林觉主仆抵达了汴梁城西的西山驿道。翻越海拔不过百米的西山山岗之后,遥远的前方一马平川的平原之上,烟气氤氲的影影绰绰之处,一座千门万壑,层瓦叠楼,气象万千的大城池便如海市蜃楼一般矗立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那,便是大周的都城汴梁。
大周朝定都于汴梁这座城池的原因长久以来为人所诟病。诚然,汴梁所在的位置一马平川,除了北边的黄河之外,几乎无险可守。可说是易攻难守之处,作为一国之都,在地理位置上而言是极为不适合的。但其实,定都于此却也有着不少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在大周立国之前,汴梁城所受的威胁无外乎便是西夏和辽国。这其中西夏的威胁最大。但大周国立国不久便灭了西夏国,除却了这个心头大患,故而汴梁所受的外敌威胁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而辽国的势力重点在于辽东一带,和大周朝军事对峙的主要地方在大周东北方的幽云十六州,故而汴州所在之处并无太大为威胁。